电话持续地响个不停。
“吵死人了——”乔书妤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睛。因为她觉得一次睁开双眼太辛苦了,所以是先睁左眼,再睁右眼。
“……几点啊?”乔书妤往咕咕鸡闹钟瞄了一眼。十二点了……不要误会,不是半夜的十二点,而是中午十二点。
这个时候下去吃午饭,打什么死人骨头电话!
本来不想接电话,让对方以为没人在家,自动挂掉电话,可是对方像算准了她在家,只是不想接电话的样子,硬是用电话铃声轰炸她,催唤她快接起电话,可见打电话来的人非常了解她。
这个人,不难猜到,就是和她一起出娘胎的双胞胎姊姊,乔书媛。
“好,这就来接啦。”她不知在生谁的气说。
拖著两条沉重的腿,乔书妤无力的来到客厅,拿起电话,“喂——”她有气无力的说。如果没有天大的事,她会把乔书媛骂到臭头。
“好命的二小姐,该起来嘘嘘了。”电话另一端正是乔书媛。
“干什么啦,一大清早扰人好梦……”她忍不住抱怨。
“什么一大清早,日头照了。我打到你公司,结果没人接听,怎么,又上倒了一家公司?”乔书嫒咯咯笑说。书妤有一项本事,她上班的公司,不出一年,一定关门大吉。
“唉哟,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南亚经济危机,新台币贬值,连王永庆都要裁员,我待的那家小鲍司根本没能力存活。”她理由充分的说。说起来,也真漏气,从五专毕业到现在,不知换了多少头家,不是她不安分,喜欢跳槽;相反的,她都是做到公司寿终正寝的那一天才离职的。
真的很邪门!她待过的公司没一家逃得过倒闭的命运。
如果有可能,她想去台湾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做事,看会不会也上倒那种拥有数千名员工的大公司?
她想是不会啦,她应该不至于有那么“瘟”吧!
“那你现在没工作,想不想回乡下吃老爸老妈的?”爸妈就她们两个女儿,但她们都不在爸妈身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乡下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让她发挥长才,好在爸妈身体都很硬朗,还有个茶园可忙,不会太无聊。
“我才不做米虫呢。”她从鼻子里发出声,“我要留在台中找新工作。”
“你上来台北好了,我已经帮你找好工作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乔书妤的双眼立刻大放光亮,“什么性质的工作?”
“秘书。”
什么嘛!还以为可以不用去找工作了——
“怎么找那种工作给我?我又没做过秘书……”乔书妤的心,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全泄了气。在她印象中的秘书,至少得大学毕业,还要很有气质,而且精明能干,像她姊姊那型,而以她的学经历,能担任秘书助理就偷笑了。
“学就会了,有什么好怕的。我跟你说那个工作的由来,因为最近我和老板上演铁公鸡,一气之下跑去应徵杨氏财团总经理秘书,结果录取了,这事给老板知道,嘿嘿,不仅向我百般赔不是,还加薪百分之二十……反正你现在没工作,就替我去上班吧。”乔书媛一派轻松地说。
“这怎么行啊!”乔书妤哇哇叫。老姊竟要她冒名顶替——这又不是小时候她们老爱捉弄大人,玩交换身分的游戏。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不喜欢学钢琴,所以老师来家里教钢琴时,姊姊弹完后,再换上她的衣服,当做是她再弹一遍,后来,终于被女乃女乃发现了,因为她连“小蜜蜂”都弹不出来,还被女乃女乃打了一顿。
“为什么不行!你跟我长得那么像,没人分辨得出来的。”因为她和书妤是同卵双胞胎,有时连老爸老妈也会认错。长相上,她们像在照镜子,只差书妤左眉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但在聪明才智上,书妤差她一大截,她是T大外文系,书妤是重考才挤进一所私立五专。
“要是被发现,你我都会吃上官司。”她觉得不妥,“我不敢,我不要。”
“你机灵点就不会被发现了,而且薪水不少喔,是你以前工作的三倍,我和他们谈妥试用期两个月,你要是做不来,试用期一过,他们自然不会任用你,但那时你已拿到了两个月的薪资,等于是你半年的所得喔。”书妤这个人,是最容易被孙中山打动的,可以想见电话那端的她,顿时脸亮了起来。
“可是你要教我怎么做秘书才行。”她心动了。
丙然,说到钱,胆子就来了,也不怕吃官司了。书媛心里直觉好笑。“会的,会的,以你的资质,保正一学就会。”
“唉,那家稳不稳啊?不要我一去就垮,白做几天工,连钞票的一角都没看到。”最近真的很不景气,书妤不得不担心。
“杨氏财团可是排名世界前一百名的大企业,你身后跟著的瘟神绝对动摇不了的。”书媛又笑。
“什么瘟神,告诉你,说不定我快改运了。”书妤没好气地说,对这个名词感到不悦。她只晚了书媛五分钟出生,但书媛出生时,是晴空万里,而她呱呱坠地时,老天却很不给面子,居然乌云密布,闪电打雷,顷刻间,狂风暴雨。本来这也没什么,天气嘛,但那一夜的风雨,摧毁了很多农田、果园、鱼塘,后来乡里的猪都感染了瘟疫,老一辈的人慌了,到庙里求神问卜,结果竟……竟然全怪到她这个尚不知人间险恶的婴儿身上。
她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个神明说不好的时辰出生而已。
从此她被乡民视为瘟神,在乡民的压力下,父母忍痛把她送到外婆家,直到她十岁,由于外婆去世,他们一家才得以团圆。现在天上的人造卫星都此地上的车子多,她回乡看爸妈,那些乡民是不会对她怎样,但在背后都喊地“瘟神小姐”。
偏偏,她每次回乡里,那里就会出事,不是王大婶刚出生的小猪离奇失踪,就是李大叔的菜田里冒出福寿螺,这么多的巧合,再加上倒闭的公司,让她也觉得自己是瘟神的代言人。
唉,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摆月兑瘟神呢?
“我也希望你快改运。你可以坐五点的飞机上来台北,我会到机场接你。”就是因为希望妹妹拨云见日,所以才会叫她冒名去大公司上班,理论上,杨氏财团是不会倒,这样书妤是不是就可以从此改运呢?
“这么急呀?”
“明天上午你要去新公司和前任秘书交接,机票钱我会帮你出。”
“早说嘛。”挂断电话之后,书妤开始整理要带走的衣服和书籍。去台北后,要好好的打拼,不能辜负姊姊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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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A——”书妤喃喃念著登机证号码,找到机翼旁的位置。她踮起脚,把背包塞进行李舱,也许是中午没吃饭的关系,有点手软,结果背包掉下来,下偏不倚打到坐在52A的男人。
“搞什么!”杨英哲低咒一声,站起来,把砸在他头上的背包放好,然后让开身,让那个笨手笨脚的女人坐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书妤不由自主地偷瞄起邻座的这个男人,他是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事实上,他长得太英俊了,是那种令女人为之疯狂的英俊!她告诉自己要好好地看清楚这个男人,等她到台北后,一定要告诉书媛,她遇上了这么一个高大英俊的帅哥,书媛一定会羡慕死的!
老天真是下公平,所有值得称赞的优点全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是一副当运动员的好材料,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惊叹他挺拔的身材,有一八五吧,他可以去做牛郎,这是地下意识的想法,但很快地,她发现这个想法不对。
从他的外表看来,他的穿著十分优雅光鲜,身上的衬衫是相当高级的棉制品,散发出美丽的光泽,方才他将西装外套寄放在空服员那,看得出那西装很轻巧,质感很好,脚上的鞋子也很讲究,应是属于有钱、有品味的人。
很自然的,书妤看看自己——真是穷酸!每次朋友看到她的衣橱,几乎都会感到惊讶,因为挂在里面的衣服屈指可数。她是那种一件衣服至少穿五年以上的人。
像现在身上穿的羊毛衣,已经被她穿到领口变松,袖口已没弹性,手肘部位松垮垮,毛球总是挑也挑不完,可是穿起来还是很暖呀,而且容易搭配,套上宽松的牛仔裤即可。
看他那么专注地在看文件,书妤不禁怀疑他是否是青年实业家?因为他给人的感觉锋芒毕露,一副意气风发的自大样。
那男人转过头。宽阔的额头,浓黑的眉毛,好一张男人的脸,但是那双略为上挑的眼中却闪著冶郁的光芒。
“你看够了没?”杨英哲不悦地说。他知道上帝给了他一张好看的面皮,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赞美主;相反的,他还想请上帝收回对他的恩赐,他不太想要这张皮面具,因为他不想被女人盯著看,好像他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啊?”书妤吓了一跳,脸红得像甜菜根。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事更糗的?
“没看过男人……”他讥诮地看了她一眼后,视线又回到文件上。
他一定把她看成是花痴!书妤觉得有点懊恼。就让他去想像吧!何必在乎他怎么想呢?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书妤不自觉露出生气的神色,侧身看向窗外。她一向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靶受到邻坐愤懑的情绪,杨英哲摇摇头。女人就是会演戏,他也没冤枉她,她却一副受伤的无辜样,实在教人受不了。管她生气还是不高兴,他是不可能道歉的,还是赶快把“土地评估报告”看完,回到台北后,还要说服董事们。
“请来客系上安全带”的灯亮起,飞机开始爬升,书妤紧张得两眼发直,胃也不听使唤地翻腾,好像要从口中跳出似的,她慌乱地紧抓住扶手。她最怕飞机起飞和降落的那一刻,有点像在坐云霄飞车。
这个女的是在对他性骚扰!先是用她的色眼,现在又是毛手。杨英哲别过头,本来准备奚落她一顿,但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后,立刻吞回要说的话。看样子这女人是真有飞机恐惧症。
起先没注意到,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女孩长得水灵、清秀,整个人像罩著一层雾气,完全不具都市美女那种现代感,她的美是一种说不出的灵秀,美得教人恍惚。
她就像一朵空谷幽兰,对很多男人是莫大的引诱,但对他则没有影响,他无视于任何美女的美丽。
当飞机水平飞时,书妤这才恢复正常,也发现到自己的手紧紧地扣在他手臂上,“对不起,我以为是扶手……”
他面无表情地收拾文件,然后换了一个姿势,闭目养神。
书妤生气地白他一眼。虽然他不会看到,但她还是要做!
真是失礼的男人!人家在跟他赔不是,他屁也不放一声,还假装睡觉。什么嘛!她相信是他那张脸使他自负的目中无人,他一定以为大部分的女人都会原谅他的无礼。哼,她才不是那大部分的蠢女人。
机内的餐点服务陆陆续续送到,书妤伸手去接空服员递来的果汁小点心,突然一个乱流,她手上的果汁杯摇晃了一下,流出的果汁沾湿了杨英哲衬衫的口袋。
“混蛋!”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唉呀,会留下污渍!”书妤赶忙掏出手帕,在手帕的一端沾了沾水杯,往他胸口用力擦拭,“看能不能去掉一点点……不过,好像不能完全去掉耶……”她的声音变得非常细微。沾污的面积反而扩大了。
“算了——可以了。”他似乎是咬著牙根说话。真他妈的倒楣!
“对不起,我帮你出送洗的钱。”书妤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两张皱皱的一百元。虽然很舍不得这钱,但这是她应该做的。
“不用了。”杨英哲粗声地说。这个女人真是个灾星,幸好是在台中到台北的航线遇到她,要是美国到台北,天晓得她还会出多少状况?
“可是……”书妤还是觉得自己该付他两百元洗衣费。
“别可是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拜托你别再制造麻烦了,我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你破坏了。”
“书妤觉得好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l
“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说著,他索性站起来,坐到别的空位上,嘴里念念有词,“女人,祸乱的根源!”成语说红颜祸水,是有道理的。
书妤气得快爆炸了。他这样的行为,不知情的人,二疋以为他被她性骚扰,所以他才坐到别的地方去。书妤坐低了身体,她觉得很多双眼睛在看她。
可恶!都是他害的——
经过短暂的飞行,不久,台北的天际已映入眼帘。
杨英哲回到坐位,打开行李舱,取下一个背包,冶淡的说:“你的。”然后又取下一个手提箱,将拿出来看的资料放进去后,向机舱口走去。
书妤呆滞地注视著杨英哲的背影。那人还不坏嘛,居然会帮她把背包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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