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观问:“何御史贪污,是事实还诬陷?”
“是事实。”
“可皇贵妃做下此事,怎能期盼爷会襄助四皇子为东宫太子?”
“何宛心与我之事,皇贵妃确实不知情,当时皇上一心整肃贪官污吏,她只是想替父兄争功,把何御史贪渎之事传回娘家,却没想到会替曹夫人作了一回嫁。
“事后皇贵妃气恼曹夫人,这些年都是曹夫人眼巴巴地进宫送消息,倒不见皇贵妃再帮曹夫人做什么。并且,大概也没有人相信,我会为一个女人与朝廷的势力为敌吧。”
换言之,为了何宛心,他是会与朝廷势力为敌的?所以他爱她,爱得深刻浓烈,爱得义无反顾?
心酸了酸,她明白那是吃醋,阿观暗骂自己无聊,那已是过去情事,谁没有几段过去?何况自己与他……尚未定局……她始终下不了决心,与人分享爱情。
“爷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说这话时,齐穆韧双眉突地一挑,表情有几分怪异,阿观想发问,却让他握住手,再问:“说说,爷要担心什么?”
她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爷不帮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却让他们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若是他们发觉你的心思后,会不会齐心合力,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一把火将爷给烧了。”
他猖狂笑道:“帝位本就是有德者居之,哪是谁想要便可以要到手的。”齐穆韧眼睛一眯,眯出几分凌厉。
阿观猛然心惊,想要出声,却被他捣住嘴巴。
好半晌,他才松开手,阿观再傻也明白状况不对,她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轻问:“怎么啦?”
他笑着捧起她的脸,说道:“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心大胆说话。”
“刚才有人在门外偷听?”
“不是在门外、是在屋顶。”他指指上头。
两人对谈间,齐文从外面进来。
“主子,是那名黑衣女子,齐古已经追上去。”
“好,知道她到哪里后,立刻回报。”
“是。”齐文退下。
阿观好奇,问:“怎么回事,你知道窃听的是谁?”
“你上回告诉我,大皇子对夏氏似乎有些关心?”
“对,妾身觉得奇怪呢。”
“夏氏在嫁进王府之前与大皇子颇有交情,皇上赐婚时,我也曾上书表明心迹,不愿夺人所爱,但大皇子力表诚心,说他与夏氏不过是青梅竹马交情,他待她如亲妹,并无我所想的私情。
“但夏氏嫁进门后,并不如其他妻妾般曲意承欢,反而以身子弱为由,将我往外推,我猜想,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生她顺不了心,只愿在王府孤独终老,我便没再予以理会。”
“爷的意思是,她与大皇子之间并非一般?”
“你从大皇子府邸回来后,我便让人严密看管景平居,有一个教人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
“景平居里有个武功高强的婢女,经常往来清风苑探消息,也常换上夜行衣四处乱窜,王府的守卫森严,她却不放在眼里。”
齐穆韧走到书桌边,拿起阿观画的人像,阿观的笔触细腻、描绘传神,在看第一眼时,他便知道画纸上的女子是谁。
“难道是她?”阿观试探问。
“没错,夏氏唤她赛燕,这几日,她没有离开王府,尚且不知道她是何方人马。”
“所以呢?”
“夏氏定与外面有所联系,只不过联系的那方是不是大皇子还有待证明。”
“如果是呢?她若把方才王爷所言传出去,大皇子会不会对爷有所动作?”她急迫地问。
“只有大皇子?哪有那么简单。如果赛燕真的是大皇子的人,那么大皇子、二皇子恐怕早已知道我的身世,他们不确定的是,我自己知不知道。
“而方才的话一经外传,他将认定我不会扶持任何人入主东宫,我野心大、打算自己占住宝座。紧接着,就如你所言,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我没猜错的话……曹夫人、二皇子很快就会知道我的“野心”,届时,动作就大了。”
阿观猛地瞠大双眼,脸色煞时惨白,冰凉的手颤抖,齐穆韧眼见,虽然不舍却心头一暖,她又为他担心了,所以……他已经被她担在心上,对不?
不顾她的意愿,齐穆韧打横抱起她,踩着大步回到内屋,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俯就要亲吻她的双唇。
“等等,身为堂堂王爷,岂能白日宣婬。”她捣住自己的嘴唇,稚女敕可爱的动作像个小孩。
他不语,戏谑一笑。
好吧,阿观知道这个借口很烂,他白日宣婬的次数还少了吗?
“我有话说。”她态度郑重,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定眼看他。
齐穆韧无奈叹气,摊摊手翻身躺到她身旁。
“说吧。”
“如果他们合力谋划爷,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假玉玺之事闹开了,皇帝心底能不明白?放心,爷背后有根大柱子。”
是啊,那个人还是他的亲生老爹,就算没养在身旁,但两兄弟近年来的表现,恐怕这个幕后爹爹是笑在脸、爽在心。
换言之,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把这一团乱麻理开,让几个皇子清楚他的意向?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放弃之前的心血布置,为什么要改弦易辙,为什么突然间,过去做的事一夜翻盘?
“皇上身子不好?”阿观皱眉问。
“没有。”他理解她的担忧。
“皇帝有立太子的心思,爷要帮三皇子抢得先机?”
这次他没回答,只是凝目望着她,她分辨不出他那个眼神是欣赏还是骄傲,她只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
“是不是……”她迟疑地问:“爷的身世不再是秘密,有人开始担心爷要加入太子之争,所、所以不管爷的意向是否模糊,都有人……蠢蠢欲动?”
她多问一句,眉头就越是蹙紧,是这样的吗?所以他要抢先一步夺得先机,要化暗为明,要把钉在身边的眼线一一清除?
他叹气,本不想让她担心的,可几句话就让她逮到线头,抽丝剥茧,抓出一个与真相相差不远的答案。
“早上,宫中太监小瓶子悄悄地捎了句话。”小瓶子是李瑛的干儿子,两人都是皇太后的心月复,也替齐穆韧做事。
“什么话?”
“曹夫人进宫,提到你受宠之事。”
是大夫人?她还想着是皇贵妃在齐穆韧身边埋了人,王府里的一举一动才会尽握手中,否则怎会齐穆韧住进明月楼,叶府马上知道她受宠?又是补品、又是药材,非要她肚子怀上一个齐家种。
“然后呢?”
“这回曹夫人的消息有用,皇贵妃对她稍假辞色,她便三天两头入宫。”
“所以……”
“曹夫人误以为皇贵妃愿意替她出头,便提到世袭爵位,然后指控我与齐穆笙出身不正。”
的确,若想要齐穆风承袭爵位,就得推翻齐穆韧是王爷亲生子的事实,她定然会指出当年事。可曹夫人脑子被撞了吗?如果皇贵妃欣然看见妹妹受宠,自然是站在齐穆韧那边,怎会替齐穆风争取爵位。
不管皇贵妃心里是怎么想的,曹夫人一把事情捅破,皇贵妃还能不猜到他们的身世?
若他们是王爷之子,那么,与皇帝长相相似没什么好解释的,但如果他们不是……
一个送信的宫廷侍卫、皇上对两兄弟的格外看重,连她这个外人都可以猜出答案,何况是皇帝的枕边人?
“皇贵妃都能看出爷容貌与皇上相似,难道大夫人看不出来?如果皇贵妃心有麋疑,为何那日进宫,她不但对妾身特别亲厚,还处处透露示好之意?”阿观疑惑地问。
齐穆韧笑着回答:“第一:曹夫人恐怕不敢抬头正视皇上的脸,就算看过,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你知道的,皇上恨她手段阴狠,嫌隙了兄弟情谊,这些年根本不见她。
“第二:如果皇贵妃的态度一夕骤变,我岂能不怀疑?她自然要表现得与你越加亲厚,我才不会事先防范于她。这世间人人都在演戏,真真假假教人分辨不清。”
阿观懂了,死猪还怕开水烫,皇贵妃猜出端倪,能不四处分享?与其让夏氏从旁的地方知道,不如利用此事,多钓出几个小角色来。
心有些沉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盘算,每个盘算都可能变成重大危机,生存在这个时代要保持身心健康开朗,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危险?”
“男子汉会怕区区危险?”
阿观叹气,喃喃自语,“男子汉不怕,小女子怕呀。”
齐穆韧明白她在担心自己,手臂一勾,他把她圈到自己身上,笑说:“放心,天塌下来,有爷顶着。”
“爷,你说赛燕武功高强,月季曾经告诉妾身,当初妾身摔倒是因为有个婢女提水泼在阶梯前,那人有武功。”
这件事他早想到了,只是目前还不宜打草惊蛇。
“放心,爷会替你吐口怨气,还有旁的事吗?”
他眼睛闪闪发亮,意思很清明,如果没别的事可说,他已经准备好要白日宣婬。
她一惊,努力在脑子里挤出事来。
“嗯……妾身上回提的,琉芳和月季的卖身契……”
“已经着人去办了,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卖身契往火里一烧就没事,那得到官府里备案登记才成,放心,等官府公文下来,你那四个婢女就成了自由人。”
真不晓得她坚持这个做什么,她们不都一表忠心,要留在她身边吗?
“嗯,还有、还有……”
她试图再挤出一点正事同他说,可他已经等不及,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压在自己身上,没反应?除非是身子受损,难承美人恩。
他压下她的脑袋,对她索吻,轻吻加了温,渐渐变得炽烈,手伸入她的衣襟,寻找想念的温润,她的身子在他的抚触下,渐渐地化作一滩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