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主子的举止,晓初愣了好半晌后,眼里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她扑到阿观脚边,抱住她的腿,放声大哭,“奴婢知道主子不爱人家跪,可这回主子定要让我好好磕上三个头。”
叩叩叩,晓初飞快磕完头,用袖子把脸抹得通红,说:“主子,晓初要跟着您,就算不当奴婢,也要当您的家人、当姐姐,奴婢要一辈子护着主子。”
在她身后,晓阳也磕了头,又哭又笑地说:“我和晓初一样。”
阿观点点头,转脸对月季说:“月季……”
“主子不必说,我明白主子不会忘记对奴婢的承诺,而奴婢也不会忘记对主子的承诺。”
琉芳看着她们三人,心里又酸又痛,她清楚即便有了默契,主子也不会把她当成贴心人,连她自己都明白,她是柳侧妃派来的眼线。
可,怎么办,主子从不是自己可以选的呀!垂眉,她在角落暗自垂泪。
阿观看见忍不住叹息,她对楚楚可怜的女子没办法不动心啊,缓步走到琉芳身边,揽住琉芳的肩头微笑,学着大姜的轻佻语气说:“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还能恨谁,不就是恨主子偏心。”晓阳话未经大脑,直接月兑口而出。
阿观顺着她的话说。
“不能不偏啊,琉芳长得这样美,叫爷心头小鹿乱撞啊。”
琉芳忍不住眼眶含泪,噗哧一笑,轻道:“主子还把自己当成爷了。”
“我若真是个爷就好了,有你们几个可以左拥右抱,岂非人间美事?”她淡淡笑开,拍拍琉芳的肩膀说:“放心,只要我有能力,定会护你。”
这个承诺有点重,但她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说到做到,与琉芳四目相对,她在对方眼底看见信任。
齐穆韧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阿观左手抱琉芳、右手揽晓阳,晓初在帮她捶腿,而月季在帮她按肩。
包有趣的是她一身青衣布裙,脸上还有炭痕,分明狼狈,但闪闪发亮的眼睛,美丽得教他移不开眼。
看见齐穆韧进来,大家像被针刺到似地,一个个像自动桩子全竖了起来,然后齐声同喊:“王爷。”
阿观被她们的气势吓到,也跟着做奴婢状,低头屈膝喊王爷。
那模样看得齐穆韧直皱眉,这丫头还把自己当成奴婢了?
晓初发现主子站在自己身旁,摆明了是奴婢五号,连忙扯扯她的衣袖,将主子推到王爷跟前。
齐穆韧在外头已经站了好一阵子,亲耳听见她如何收拢人心。
在他眼里,这是笨做法,他认定烧掉卖身契只会让下人感激一天,不会感激一辈子,当她们的未来掌控在自己手中后,谁还会对主子用心?但他没有责备她,因为王府不差几个下人。
他与月季对视一眼,月季匆匆低头,把视线转开。
这是什么态度?齐穆韧浓眉挑起,难道她还真让叶茹观收买了?
“你们都下去。”
“是。”阿观又一次与众人齐声应和,夹着尾巴准备逃跑,如果刚刚的屈膝不是有意,这回的逃跑就绝对是故意了。
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通常男主角一遍两遍三遍来找女主角,就代表他已经对女主角开始感到兴趣,这对她未来出王府,可不是件好事。
见阿观这样,齐穆韧胸口一把怒火隐隐烧上,他有这么可怕吗?她宁可装疡三也要逃跑,为什么她能和穆笙说说笑笑,签的合约上头还能画上一个女穆罜,难道他是洪水猛兽,脸上写着我要吃人?
齐穆韧从没失控过的,但他在她面前失控了,怒眉扬起,冷声一喊:“叶茹观,你给我留下。”
阿观叹气,无奈地看着弃自己而去的女人们,看吧,主子和奴婢怎么会平等,有事发生,主子就是要被推出去挨子弹的那个啊。
她乖乖转身、乖乖走到他跟前,心里开始盘算要背《古文观止》中的哪一篇,才能全身而退。
“王爷,找妾身有什么事?”
“皇上的生辰快到了,你烧一套壶具为礼物,呈给皇上。”
“吭?”他知道她会烧茶壶?
对哦,他弟弟是大姜,问题是……他这么做,是想抬举她的身分、让她出头天?还是大姜纯粹的行销考量?以后凡是她的茶壶就贴上御用两个字,身价会翻上百倍?
“把你的印章丢掉,以后就用这枚。”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新印,她低头细看,哇塞……不是凡品,比她刻的那个大概只好了两百倍而已。
不过她的反应还是一个字。
“吭?”
“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做不出来……”
这次,她想也不想、下意识地接话,“就浸猪笼、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烈火烹尸、铁棒烙身、千针刺穴、制成人彘。”
听着她月兑口而出的话,齐穆韧尽全力憋住,依旧冷着脸问:“还有更可怕的吗?说出来参考看看。”
“有,做一根比人还粗的铁杆,在上面浇油、下面烧火,让犯人从上面爬过去,如果爬过去就没罪,如果没爬过去就、就……变成烤二腿羊。”
天,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冰山脸露出一道裂痕,然后两道、三道……齐穆韧在笑脸成形之前,强力镇压,转过身,双肩不停抖动。
阿观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觉得她的心思太黑暗?还是生气她把他想得太凶残?又或者是,他气到发抖,决定回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满清十大酷刑来整她?
不会吧!他觉得她提供了好点子,准备回去做根铁杆,试试看烤两腿羊?
轮到她发抖了,不过齐穆韧抖的是双肩,而她抖得最厉害的是两排牙齿,老天,她真恨自己的多嘴……
阿观还在深刻的忏悔中时,齐穆韧终于转回身,凝声道:“陈氏有孕了。”
陈氏有孕关她什么事,她又没有出到半分力,他在人家身上流血流汗流精…力时,她也没在旁边呐喊摇旗,干嘛跑来告诉她?
难不成要她给他拍拍手,夸奖道:爷,您的精子好强壮哦,力争上游、不畏艰难逆流而上、勇往直前,终于成功地变成人?
哦哦,不对哦,英文中胎儿要用动物的It,不是人的He或She,所以应该更正为:爷,您的精子好强壮哦,力争上游、不畏艰难、逆流而上、勇往直前,终于成功地变成……畜牲?
噗,肩膀抖了两下,抬眉,阿观发现齐穆韧还在等自己回话,她强力镇压狂笑的怒望,回答:“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待会儿有空,妾身一定立即备妥礼物,前往梅院探望陈妹妹。”
话说完,她再看他,发觉他的脸色有点发黑,中毒了吗?还是不满意她的答案,要提提准备什么礼物吗?
还不简单,就送香蜡酒果……不对、不对,那是用来送死人,不是送给畜牲的。
她再硬挤出几句话,“王爷帮妾身想想,送什么好?补品、药材?小衣服?还是我亲自画一尊送子观音?”
她明明口气巴结得很犯贱,他还是一脸的不满,可她已经想不出别的话了,阿观只好看着他、也容忍他看向自己……哇哩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深情款款呢。
好久,久到她有点不耐烦了,齐穆韧才一脸无奈的说:“笨蛋。”
骂完人,他转身离开清风苑。
呼……阿观松口气,放下心,终于……把人给气走了,甚好。
齐穆韧前脚走,四婢后脚进门,她们围在阿观身边吱吱喳喳说不停。
“那么多年了,王爷娶那么多女人,半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偏偏主子嫁进来不久,就一个个都怀上了。”晓初酸言酸语说道。
“我福泽绵厚嘛,我嫁进来,她们就都沾上啦。”阿观嘲讽笑道,明明是笑着的,可口气里偏偏带上那么一点酸意,连她自己都发觉了。
扭曲了双眉,阿观,你在想什么啊?她暗骂自己。
月季淡淡一笑,提醒道:“我想,王爷的意思,不是要主子准备礼物,而是让主子别去搅和。”
阿观轻喟,她何尝不知,否则他怎会丢下一句笨蛋转身就走,他啊,这回她看清楚了,他是好心提醒,免得她又把得来不易的小生命给糟蹋,人家可是子嗣艰难呢。
“没错,千万别碰,上回那个文氏,主子不过碰她一下,孩子就没了,她几时身子这么柔弱?听她骂人的时候,精神可爽利的呢。”晓阳想起上回,紧张兮兮地说。
“我记得文氏小产才三天,就能出门吹风、玩秋千,哪里柔弱。”
“可不,我还没见过怀着身子的妇人穿金戴银,好像把全副家当全背在身上似的。”
“对,什么都背,就是没背孩子,那孩子啊,说时有、来时无,要不是主子碰着她,十个月后还不知道要抱什么东西出门见人呢。”
晓阳、晓初一人一句,句句都是隐射。琉芳莞尔一笑,不轻不重地在阿观耳边落下一句轻语:“主子放心,陈氏不会有孩子的。”
她猛地转头盯上琉芳,琉芳微微一笑,轻摇头,话不必说得太明,人心中各有计较。
是柳氏吗?陈氏不会有孩子,那徐氏、文氏、方氏、夏氏呢?心猛然一抽,傻了似的看着琉芳,嘴唇微张,几次开口都没说出话来。
唉,这个王府还真是……卧虎藏龙,手段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