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上溯收到余欢兮寄给他的请柬时,他正好在书房里练字,当何总管把请柬放在他的桌上,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红色的请柬,好一会后他才开口,“何时?”
何总管看了桌上的请柬一眼,纳闷主子怎么不自己打开看,他只好回了一句,“三日后。”
彼上溯继续盯着请柬看,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执起毛笔,沾上墨汁,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出去吧。”
何总管闻言走了出去。
彼上溯就这么持续地写着,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想宣泄什么的冲动,好让他逃离那种几乎要窒息而死的感觉,宛若一个人面对着四面白墙,却找不到出路的绝望。
“主子,午膳的时辰到了。”外面丫鬟的声音响起。
彼上溯停了下来,他的肩膀一阵酸痛,迷茫的双眸渐渐地出现神采,他回神擦了一下额头,发现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头一垂,写满字的纸映入眼里,无数张纸占据了宽长的桌面,他定定地看着,他愣怔着,薄唇微微一张,念着纸上的字,“余欢兮……”
纸上满满的,皆是她的名,心剧烈地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外间的丫鬟得不到主子的回答,扬着声音道:“主子,午膳……”
“滚出去!”
一声暴喝传了出来,吓得丫鬟惊慌不已地跑开,一边哭着跑掉,一边思忖着一向冷静的主子是怎么了?
不久后,书房里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好像在叫嚣着、发泄着。
三日后,余欢兮起了一个大早,一向侍奉她的秋景此时不在,她打理好了自己,便往秋景的房中走。
“秋景,起来了吗?”
“小姐,奴婢起来了。”
余欢兮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我来帮你吧。”
“小姐,不用,这些粗活……”秋景挥舞着双手拒绝着。
“傻秋景,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能替你装扮,可是我的福分。”余欢兮一句话就堵住了秋景的嘴。
“小姐……”秋景感动地看着她,“秋景真是幸福,能碰见小姐你。”
“说你傻你还不信。”余欢兮故作受不了地摇头,“我这是心机,为的就让秋景你一辈子乖乖地侍奉我。”
“小姐,秋景不仅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也会乖乖地待在你身边的。”秋景说着红了眼眶。
余欢兮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大喜之日可不许哭鼻子。”
“奴婢知道了。”秋景吸了吸鼻子,扬起一抹微笑。
余欢兮动作俐落地开始替秋景盘发,秋景只不过是一名丫鬟,没有多大的规矩。她替秋景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将各式珠花和簪子插进了秋景的发里,看着身穿嫁衣的秋景,她心里有些伤感。
“小姐?”秋景担心地看着余欢兮。
余欢兮将往日不好的回忆给甩在脑后,冲着秋景一笑,“今日的秋景当真是美丽动人。”
“小姐尽会笑话我。”秋景红着脸,羞答答地说。
余欢兮笑着不多说:“我去外面看看你的李大哥来了没有。”带着揶揄的笑容,她离开了秋景的厢房。
秋景的婚事并没有很铺张,就在茶园里,邀几个熟识的人一同吃个便饭就算礼成了,大家一同热闹热闹而已。
余欢兮刚走出来,右腕便被人死死地抓住,她惊恐地看了过去,意外地看见了顾上溯。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皱眉,“顾公子,你拉着我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顾上溯也很想问自己,他阴沉着脸,在心里说服着自己,最终松开了手,“失礼了。”
余欢兮下意识地退开一步,右手抚着略疼的左手,“顾公子今日能来真是好极了,不过似乎来得有些早了。”
彼上溯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泛红的左手,脸色更加难看了,“嗯,是早了些。”
“顾公子不如去大厅等会儿?”余欢兮脸上带着笑,眼中却不带笑意。
彼上溯恨透了她此刻的疏离,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没想到秋景这时忽然从门里走了出来,“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余欢兮一惊,连忙伸手捂住彼上溯的眼睛,朝他吼了一声:“不许看。”又对秋景低喊:“回去,今儿你只能给新郎官看。”
秋景讨厌顾上溯,非常讨厌,这个害小姐伤心欲绝,还敢出现在她们视线的男人,她恨不得将他赶出去,可是小姐不是这样想,还邀请他来喝她的喜酒,她很是不愿,可小姐不许她反驳。
真是可恶,她的喜酒压根不想给这个恶人喝!
“回去。”余欢兮又狠狠地说了一次,把想保护她的秋景给逼回了房间,眼见秋景回房了,余欢兮才松了一口气。
“秋景要成亲了?”顾上溯闻着近在咫尺的清香,敏感的眼皮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柔女敕的手心,那温热的手心就像醇香的女儿红,一点一点地醉了人。
“你看见了?”余欢兮惊慌失措地说:“你真的看见了?”
彼上溯没有看见秋景的脸,只不过是看见了那鲜艳的嫁衣,不过他想起了这几日低闷的心情,他坏心地一笑,“新嫁娘不能看吗?”
余欢兮生气地朝他吼:“自然是不可以,你又不是她的夫君。”
彼上溯笑着说:“我也不想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想,你想孤老一生,那你的眼睛乱瞄什么?还有,这儿是女眷住的地方,你怎么可以随意进来?”余欢兮咬着牙说。
彼上溯没有提醒她该放开手了,相反的,他还挺享受她的小手覆在他眼上的触觉,他莞尔地说:“我过来不是找秋景。”
他的话让余欢兮一愣,他不是来找秋景,那么他是来找她的罗,余欢兮松开了手,对上了他晶亮的黑眸,冷冷地说:“顾公子是找小女子吗?”
真怀念她喊他名字时的语气,而不是顾公子前、顾公子后,忍着心里的不痛快,顾上溯浅浅地笑着,“自然是了。”
“不知有何事?”余欢兮完全是以礼待之的态度。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还挺怀念与欢兮小酌的洒月兑。”他亲密地说。
欢兮……他凭什么这么喊她的名字,余欢兮难掩愤懑,“够了,顾公子,今儿是秋景的大喜之日,你就好好喝喜酒,莫胡说八道。”
她的模样是把他当做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了,因为愤怒,脸颊上染上了两朵淡淡的粉色。
彼上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模,余欢兮当场傻住了,宽厚的大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好似她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原本死寂的心又开始跳得厉害,余欢兮一把挥开他的手,仰着红红的脸,大失所望地看着他,“顾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指尖残留着她的粉女敕,他忽而邪佞地一笑,“今儿是秋景的好日子,不能闹对吧?”
“你要闹什么?”余欢兮疑惑地看着他。
“闹什么?你说呢?”他笑得邪气,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姜毕竟是老的辣,余欢兮怎么可能跟老奸巨猾的顾上溯相拚,她胆颤心惊地看着他,“你不要胡来!”
“只要你答应与我小酌,我自然不会胡来。”他要的,也不过是跟她再一次相处的机会而已,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对于他的邀约,她断然不会拒绝。
但现在顾上溯很清楚,面对着自己的她不再是之前的她,现在的她对他是有防备的,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好听一点的话就是她茶园的大顾客,除此之外就别无意义了。
余欢兮俏脸一红,想起之前自己喝醉酒的失态,“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话吗?”
她想偏了,不过也没关系,“你可以选择不来。”
彼上溯并没有表现出要逼迫她的意思。
余欢兮偷偷地开始磨牙,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是要做什么,莫非他是看她出丑出得还不够吗?
彼上溯很有耐心地等着,看着余欢兮纠结的模样,他的眼睛里一片柔情,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自己对她是这么在乎,在乎到想劝说她不要嫁人。
只要她不嫁人,他便愿意娶她,愿意打破自己的原则。
彼上溯只恨自己这么迟才想通,可也庆幸嫁人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小丫鬟。
“不过是小酌,自然是不要紧。”她一字一句地咬着说:“顾公子何时准备妥了,便托人告知便成。”
彼上溯嘴角的笑逐渐加深,“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她给出了承诺,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那顾公子就去大厅上候着吧,莫在这儿闲逛了。”
彼上溯笑着允诺,“好。”
得到了她的承诺,他转身就往大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