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瑶好了花了一点时间才认出是他,然后嘴都没张转身又回去了。
什么情况?他又不是她的室友,好歹给点反应吧!宋蓝筠跟着她进去卧室,见她又坐在桌前拧眉瞪目地不动了,脸色看上去还很有问题,他还以为自己会受到什么“隆重”的接待,但看起来他好像并不受她欢迎,而这竟然让宋蓝筠有点小小的低落?
“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他等了会,没人回应,自我解围道:“需要我再把音乐调回去吗?”
“不用了,那很吵。”陆知瑶说,这次她很体贴地解释了,“我只要画不出图来,就习惯听着交响乐、看鱼,那样马上就有灵感了,但这次似乎不管用,如果不是你及时调小音量,我的头就要爆掉了。”
“所以你才租了这间房子。”宋蓝筠明白了,她会租这里并不是不想受到打扰,而是避免去打扰到别人,真是体贴,但看她书桌旁垃圾桶里那些快满出来的画稿,对比她的表情,宋蓝筠确定自己除了避免她头被爆掉外,待在这里也没别的作用了。
“那我还是先离开好了,好让你能专心地听音乐,也许一会就有灵感了。”
“真是奇怪啊,以前都没有过这种情况。”陆知瑶真的很低落的样子。
“也许是你在别处投入了过多的心思,已经不是交响乐能唤得回来的了。”宋蓝筠随口说:“比如你的男朋友什么的。”
“可这两个月里我都没像这样过。”陆知瑶很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像是我自身出了问题,这几天我总觉得身体怪怪的,过敏反应都消失了,可全身还是提不起力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可能是那天吃了含酒精食物的关系,这种不适感就是从那天开始的,但以前过敏时也没有过这样的后遗症。”
身体怪怪的,从那天开始……本来已经准备走人的宋蓝筠,又心虚地定在了原地,他转头,很肯定地告诉她,“没错,肯定是那酒精霜淇淋的关系,你身体还没恢复就投入到工作里,这本来就是不健康的。”
“截稿日就要到了,我却因为过敏的关系在床上躺了三天,明天再不完成就来不及了。”她烦躁地又把手边的稿纸揉成了个球,“可我却连想画什么都没概念,我是不是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不不,哪有那么夸张。”宋蓝筠慌张道,引来陆知瑶疑惑的目光,他连忙转换话题,问她,“你这几天都在生病,有好好吃饭吗?”
“我有补充足够的维生素片。”
“就是这个,你肯定是饿了!”宋蓝筠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填饱了肚子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宋蓝筠生怕她真的会跑去医院,万一被揭露出他的什么“恶行”,那他肯定不会只是被她绑住手脚这么简单了,宋蓝筠到楼下便利商店买了几个饭团、一盒沙拉就匆忙地跑回来。
陆知瑶还是对着她的画纸一筹莫展,她说她答应给一家儿童杂志画两张插画,这让宋蓝筠很惊吓,还真有地方需要她的画,如果她真是因为“某种莫名的身体不适感”而无法专心完成她的工作,那他可不能将此当作与自己无关的事了,可惜他对儿童绘本一窍不通。
宋蓝筠坐在陆知瑶书桌后面的床沿上,看她起手绘制线稿,然后又涂涂改改,最后丢掉,至于他买来的饭团,她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插嘴的资格,可光看她这种反覆浪费的行为,别说画的人心情烦躁,就连在一边看着的人都坐不住了,她又怎么可能能产生什么灵感?
“我虽然对美术没什么天分,但小时候我学过一段时间的单簧管。”宋蓝筠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八婆地去打断别人工作,目的只是想帮上点忙,“我的老师说我对那个还是蛮有天分的,但是到考试的时候,那些曲子我却怎么吹都连不起来,呃……很无聊是吧?”
陆知瑶还是背对着他,但她慢慢地说:“不,我在听,继续说。”
“总之就是我那个时候很烦躁,于是我的老师跟我说,当遇到这样情况的时候,不妨回到原点上去让自己放松,他禁止我再吹那些曲子,而是让我回去吹了两天音阶,每个音都必须清楚地吹出长音。我就这样乏味地吹了两天,再回去接触那些曲子时,却奇迹般地顺畅地完成,我的老师说我并不是实力上出了问题,只是因为紧张而失去了乐感。”
这次陆知瑶转过了身来,用她那张有点苍白的脸看着他,“我有点理解你的意思了。”
“是吗,我都不怎么理解。”宋蓝筠小声说。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画些什么,才能找回平常的感觉呢?”
“我怎么知道?大概就是能令自己最放松的东西吧。”他开始说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经历时,也只不过是想让她分散精力、放松一下而已,哪想到她还会寻求自己的意见?
宋蓝筠眼神闪烁,答不出来好像会很没面子,他瞥到她桌上一直摆着的鱼缸,突然想起,“你不是听着交响乐、看着鱼就能放松下来吗?那干嘛不加强一下效果,比如画些正在办交响乐会的热带鱼什么的,反正是插画,多乱来都可以吧?能让自己开心就好。”
陆知瑶盯着他,就算她长得不差,但宋蓝筠内心的阴影太深,还是有点怕她做出什么让自己手忙脚乱的行为,“我说了什么蠢话吗?你不能每次都问我意见,而我给了意见你又不接受。”
陆知瑶好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那让人揣测不透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那是一个展开来的笑容,真像一朵在镜头快播下绽开的花,美丽得叫人有点措手不及。
宋蓝筠完全呆住了。
“奏交响乐的热带鱼?你是怎么想到的,真不赖。”陆知瑶的脑中显然已经有了那个画面。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宋蓝筠拿着个饭团守在埋头画图的陆知瑶身边,在她画图的间隙将饭团递到她嘴边,边鼓励她,“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加油!”而且,他还觉得看她画一些拿着小提琴的神仙鱼是件蛮有乐趣的事情,还有喂她吃东西也很有意思。
陆知瑶一忙起来几乎感觉不到周围其他事物的存在,她就像鱼一样,只要有人投食就会本能地吃下去,不管他是喂她一口沙拉还是鲔鱼饭团,或是夹着的梅子的饭团,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地吃下去,只有在吃到梅子时眉头会轻微地皱一下,而这小小的动作却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宋蓝筠没想到,原来那些看上去傻兮兮的儿童画是那么麻烦的,看到陆知瑶一遍遍地上色,还要用吹风机让画的底色快点干,而那么多繁琐的过程,只是为了能让那些长着大眼睛的热带鱼看上去更有立体感。
饭团没有了,宋蓝筠的投食游戏也结束了,他在她屋子里转了起来,最后停留在她的书柜旁,因为亲眼看到她画图的过程,才让他对她的工作起了些兴趣,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无聊到主动拿出她的作品阅读的。
等到陆知瑶的第三次上色结束,正要再去吹乾进行下一次上色,她看到宋蓝筠正坐在她的床上,四周散放着她以前出版的画册,而他本人正捧着一本描写森林里小动物友谊的故事看得出神。
陆知瑶不禁停下脚步,多看了他一会,宋蓝筠认真地翻着页,没留意到她的视线,陆知瑶笑了一下,拿着画去洗手间找她的吹风机了。
等到宋蓝筠看完那本故事,再一抬眼,陆知瑶依然伏在桌前用背对着他,认真地写写画画,她桌上的鱼缸开着蓝色的夜光灯,里面的小鱼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而整间屋子里仍是回旋着永无休止的交响乐,只不过音量轻了许多。
宋蓝筠打了个呵欠,顺手拿起另一本,倚着她的床背,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翻看起来。
静谧谧的时光静悄悄地流走,等到宋蓝筠再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而自己正躺在陆知瑶的床上,身上盖着她家的毯子。
他眼睛倏地瞪大,翻坐起来,在他面前的,还是陆知瑶坐在桌前的背影。
陆知瑶转身看他,说了声:“你醒了?你本来在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睡着了?”宋蓝筠抹了把脸,一点记忆也没有,一定是他最近太缺睡眠的关系,本来只是想过来看她病是不是好了,没想到一待就待到那么晚,最可悲的是就算他十分疲劳,可生理钟还是让他在上班的时间准时醒来。
宋蓝筠爬下床,看了眼手表,很自然地问陆知瑶,“你的画怎么样了?来得及吗?”
“照这个情况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陆知瑶说:“你可以用我家的洗手间。”
“谢了。”宋蓝筠直接去了洗手间,为了不迟到连跟陆知瑶寒暄都省了。
等他整理好自己再出来,就是去卧室拿他的西装外套,他很顺利地在衣柜里找到了被陆知瑶挂起来的外套,穿好后看了眼手表,时间刚刚好。
“我先去上班了。”
“嗯。”陆知瑶应了声,随手从桌上拿起个小盒子,看他道:“这是为我买的吗?昨天给你月兑外套的时候,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宋蓝筠愣了一下,她手里拿着的是治疗过敏的药膏,他的脸色顿时有点不自在,承认自己在干好事对他来说还真有点不习惯,“对啦,我在想也许你没力气出门买,不过看到你已经好了,也就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谢谢你。”她说。
宋蓝筠心虚地错开陆知瑶的眼睛,如果她知道那晚他对她做了什么,还会用这么清澈的目光看他吗?
“不用谢啦,我晚上再来。”
“嗯。”她的回答追不上他逃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