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婴儿宏亮的啼哭,几个汗流浃背的仆妇终于松了口气。
恒娘麻利的给婴儿洗了身子,又用棉被裹好,递到夫人面前。
依依刚刚生产完毕,脸色更加的苍白,可是婴儿的啼哭让她精神似乎旺盛了起来,她闭目歇了会儿,睁眼看看近在咫尺的宝贝,想要伸手抱住,却感觉没有一点力气。
“夫人,是个小姐呢,你看,多漂亮!傍孩子取蚌名字吧!”
依依伸手抚模着孩子的脸,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气味让婴儿感受到安全,衣萱看到自己立刻就停止了哭声,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
依依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那是幸福的笑,初为人母的骄傲在她脸上溢于言表。
“就叫衣萱吧。”
她的母亲此刻也一定想到了那个萱草茂盛的四月,她的父母相拥在那里,他们是那么相爱,她要用孩子的名字来表明她对丈夫的深情厚爱。
可是,她的丈夫此刻却离她而去。
衣萱为母亲不值得,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爱这样的父亲,可是她知道母亲爱着,从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就知道。
“灵哥还没回来吗?”依依轻轻的问着。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恒娘,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夫人,首领好像,带人往东去了。不过说的人看的也不真切,也许是眼花了……”
她语气极缓,生怕刺激了刚刚生产的夫人。
依依显得极为平静,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哦。”
“夫人!”几个仆妇都为夫人抱不平,终于有人忍不住先哭了出来。
依依看看她们,微微一笑,衣萱惊讶自己的母亲此刻竟然格外的淡定,格外的坚强:“灵哥,他有他的决定。”
停了停,她看着女儿:“无论如何,我都知道他心里有我,有我们的孩子。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他!”
衣萱恨父亲,又羡慕父亲,他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妻子爱着她!
衣萱爱母亲,又可怜母亲,她的丈夫抛弃她,她却依然爱着他!
“啊!”依依忽然眉头纠结起来,刚刚缓和的气色瞬间变得乌青,眨眼间竟然晕了过去。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依依的身下的棉布已经被汩汩的鲜血染红了,那血流顺着草席子流到地上,一片殷红。
“恒娘,止不住!”玉娘的声音抖的厉害,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呼吸也渐渐弱了。
恒娘也六神无主,此刻她束手无策。
一道霞光出现在洞口,几个人慌忙看去,衣萱惊得想要大叫,从洞口进来的,居然是师父!
玄天玉女皱着眉,凝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依依,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孩子。
恒娘直觉这个人可以救得了夫人,带着几个人扑拜于地,叩头不已。
“这位娘娘,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夫人!”
玄天玉女本次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前来劝谏刑天的,如今刑天已死,正待回天界复命,不想正好赶上这件事情。
依依的样子很不好,玄天玉女心里生了怜惜,她用神力灌入依依的身体,依依的意识渐渐苏醒了过来。
“夫人!”几个仆妇都围了过去。
依依睁开眼睛,看见玄天玉女在身旁,她想要起身拜谢,怎奈身子实在沉重,只得感激的看着玄天玉女。
“多谢这位娘娘,不过我的大限已到,如今只求娘娘发发慈悲,收留我的女儿,如果娘娘能够答应我,纵然我来世结草衔环,也将感激不尽!”
玄天玉女知道依依所言不假,如今她已即将魂魄离身,救不得了。又看到依依哭诉的可怜,看着刚刚出生的衣萱,也着实疼爱。又见这孩子身上一股瑞光,算了算,竟然有一条命线奇缘,便答应道:“也好,我便收了她。”
依依见玄天玉女应允了,似乎一块石头落地,模了模孩子的脸:“灵哥,衣萱我已经托付给别人了,你也放心吧。”说罢竟然含笑气绝了。
几个仆妇哭拜了一地,玄天玉女心中也很是难过,抱起孩子,飘然远去了。
月隐又蜂鸣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淡了,随后散去。
衣萱依旧卧在那里,身在何处,她已经不愿意多想,眼泪似乎已经表达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任由它一直流,一直流。
自己从小是随着师父长大的,师父也疼爱自己,但是平时严肃的很,从不说笑。如今,她知道自己有疼爱的母亲,她真的已经满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中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父母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衣萱坐起身,月隐像个忠实的朋友一样陪着自己,她抚模着。
银灵子的法器就是月隐,那么这件是父亲的那件吗?她思虑着。
衣萱脸颊上挂着泪珠,在月隐的光芒掩映下,显得分外的动人,这是父亲也有的法器,父亲。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有着一双和蔼清澈的眼睛的年轻男子,如果他不是个叛离者,自己也会无比崇敬他。但是,说不清楚,衣萱的心里对父亲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感情,她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者说,她太相信自己的母亲了。
衣萱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和母亲很像,不知是外表上,她甚至了解母亲的内心,她如此热恋的男子,怎么会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呢?
母亲对父亲,就想自己对姜央一样。
姜央
衣萱想到了姜央,心口忍不住悸动了一下,心脏猛烈的收缩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轻轻握着胸口,衣萱感受到了和母亲一样的心情,那是对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爱恋,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即将要做什么,自己都毫不保留的支持他,即使伤害了自己,也丝毫不会改变对他的情意。
姜央,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我的父亲,即使他抛弃了妻子,抛弃了全世界,但是我的母亲依然爱他,至死不渝。
姜央,你知道我也一样吗?
姜央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股窒息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衣萱,衣萱,是你在呼唤我吗?还是你遭遇到了不测?
自从月隐带走了衣萱,姜央没有一刻停止过他对衣萱的想念,这种状态让他自己都感觉到疯狂!
他在想着什么人?
一个骗子,毫无保留的骗走了他的信任,他的感情,最后竟然还要刺杀他!
可是他却抑制不住的不去想她,想她的一切!
一分为二的茶几和不断流血的右手,依然阻止不了他的思念,他甚至会想,只要衣萱回来,他会原谅她的一切过错,甚至她这个叛徒女儿的身份,只要她回来!
“王,各位首领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侍从轻轻的想姜央禀报。
姜央阴着脸出现在门口,门口只有三个人,风悠远、雨彻和归来的后卿。
风悠远依旧是谦卑温和,看不出什么异常,雨彻就不然了。自从后卿封地回来以后,雨彻就在没有笑过,眼睛无神的茫然注视着前面某个地方,总是闭口不言。
三个人中气色最好的就是后卿了,眼睛亮闪闪的,有些兴奋的看着姜央,不过她也不敢太过于表现出来。
眼下是要参加魔界最高阶层的会议,十三卿会议,不过如今的十三卿已经名存实亡了,九黎族实际就剩下了六族,加上姜央,还有三位长老,只剩下十卿。
不过,十三卿的决断是姜央这个魔界之王也改变不了的,拥有至高无上的决策权。后卿垂下头暗想,今日的会议,只要旁敲侧击,断能至衣萱与死地。
她也没有想到衣萱居然是银灵子的后人,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喜讯!
后卿一直愤恨轩辕无疆一次又一次的保护衣萱,不过既然衣萱是九黎族的人,那么轩辕无疆再也无能为力了!纵使衣萱有月隐护身,她也出不去神魔之井,抓到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三位长老已经安坐,姜央带着几个人鱼贯而入。宽大的会议厅,凝滞阴暗的色调,巨大的圆环形桌子,每个位置都分隔开很远。
厚重的窗帘紧紧的拉着,几个大火盆分散在房间的角落,跳跃的火苗映在所有人的脸上,都阴气森森的。
十三卿的位置空了一大半,刑天、夸父、共工、神荼、郁垒和银灵子的位置都闲居着,由于每个位子上都刻有各部族古老首领的名字,所以神荼、郁垒和银灵子三个名字显得格外刺眼。
“在后卿封地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嘶哑无力的是大长老的声音。
“真没有想到银灵子的后人还在世,居然还出现在魔界。”尖细刺耳的是二长老的声音。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关乎到整个魔界的大事情。”这是低沉老练的三长老的声音。
其余几个人都没有开口,都看着姜央的动静,姜央没有动,只是听着。三位长老都唏嘘的谈论惊叹着,好一阵子,大长老才开口
“姜央,我们三个人商量了很久,决定要恢复十三卿议制。”
大长老的声音不大,而且有沙哑的厉害,可是却着实有效果。风悠远后卿等人都面面相觑,谁都知道,现在虽然名为十三卿,可是已经中央集权到姜央一个人的手上,别人不说,只凭他们几个人就通归在姜央的权利之下,根本不想要与他抗衡。
长老们是什么意思,架空姜央?
后卿的眼睛挑了起来,雨彻依旧坐在那里,显得分外的规矩,和一个木偶似的。
姜央的心里冷笑了一下,借题发挥吗?三位长老早就看自己握权太大,心生不满了,如今想要生事,看来今日发难在所难免了。
三长老处事沉稳,道:“姜央,昔日你父亲着力推崇十三卿议制,凡事都有众人决断,由他做首领,这也是他服众的关键所在。如今十三卿虽已不在,只是这个制度依然有必要重新恢复。”
姜央冷笑了一下,三长老马上闭口不语,姜央扫视了一圈,道:“三长老也言罢,十三卿都已不在,如今我们几个后人也所剩无几,怎么恢复?”
三个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由大长老开口道:“如今神荼、郁垒、银灵子三族均已不在,顺便可以从十三卿里面除之,其余几族,均有血脉相传,由你们几个胜任,三位长老位依旧由我们三个担当,除去的三族的位子应该让魔界有能者居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姜央依旧冷冷的看着他们。
二长老按捺不住,道:“其中一人我们已经敲定,今日也请了他来。”
原来早有预谋!而且已经安排好了。姜央几个人都抬眼,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