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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小姐不爱了 第7章(1)

她花了三天时间把手边工作移交出去,才转往内部报到。

总经理室位于“棠人”大厦最高层,她搭上电梯,看着楼层数节节高升,原先惊惶不安的心逐渐平定下来。不要紧,没事,她可以做好自己……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所以再见到简础洋时,已没了先前在员餐不期而遇时的狼狈。

简础洋见了她,那深幽沉定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光,他与秘书交谈到一半,停顿下来瞅望她,好似看她是他这刻最重要的事那般。他严肃抿紧的唇掀动,喃念着什么,最后荡开一抹浅淡笑弧,道:“杜小姐。”

她一愣。

随即有股羞恼感自脚底涌上,她差点以为……他会用以前那个方式称呼她,甚至都做好请他改正的准备。

太丢脸了……杜乐茵咬唇,收敛心思,任由简础洋带她认识环境,讲解工作内容与流程,从头到尾未置一词。

她很认真地拿了个小笔记本记录,很少抬头,这也使得简础洋可以更贪婪地看尽她的容貌。

近距离一瞧,才发觉她发型和以往有了不同,剪短了些,烫了卷度,看起来更成熟了。

他晓得自己行为不当,公器私用,这般荒谬只为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无法再佯装绅士地远远看着她与另一个男人发展亲密关系,再说一句“祝你幸福”……

他撑不下去,就快发疯,而她的作用相当于饿死前的一口粮,即便行径再粗鲁难看,只要不想死,就非得抢到手里,无所谓良知。

简础洋事前想了很多理由解释这次荒腔走板的调动行为,最后决定等她问起,他便坦然相告,不料从头到尾她都没肯开口,这令他迷惑,不禁问:“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有。”杜乐茵抬眸,清润的黑眼望着他。“公文上写‘暂调’,这暂时需要多久?”

简础洋愕住了。

她目光不变。“给我一个时间。”

他下颚绷紧,双唇掀动,好一会儿才说:“一个月。”

“就一个月?”

“是。”

“好。”杜乐茵接受了,准备去领她的工作来做。她没问简础洋为什么大费周章把她调过来,那不是她该关切的事,她不想多费力气,只求稳稳地维持自己的步调。

她打定主意,采取软性不合作,简础洋一下子就领会了,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痛。她不在乎他意欲何为,只盼何时可以挣月兑,甚至连不满之类的私人想法,她都吝于展现。

不仅仅如此。

不论如何,两人公事上总有牵绊,作为他的短期助理,即便她内心再百般不愿,有些不懂的事项还是得询问他。可她安静了整天,不时出去又有点沮丧地回来,简础洋不解地跟随,看见她抱着东西,拿着笔记本询问秘书小姐。“不好意思,关于这部分……”

那位秘书小姐抱歉地笑了笑。“我现在很忙,没空,你要不要直接问特助?”

“喔……”她垂下眸来,接着又去问另一名秘书。“抱歉,这个……”

对方摇摇头。“你直接去问特助会比较清楚喔。”

并非秘书大人们不近人情,或者分身乏术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先前简特助特地打过招呼,若杜乐茵有任何问题都请她直接问他,他们不敢冒这个被上司记恨的险。

杜乐茵不清楚状况,杵在那儿,有点愣愣的,像只迷路的小兔子。简础洋在门外看着,不禁失笑,但接下来,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见杜乐茵锲而不舍,硬是把整间秘书室的人全问过了,偏偏没人回答。简础洋躲在一旁,看她讪讪地走出来,本以为她放弃了要去特助室找他,不料竟是走往楼梯间。

她掏出手机,另一端似乎有人接了。“喂?蜜亚,你到迈阿密了吧?喔,没啦,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简础洋没再听下去。

他默默地回到办公室,胸疼发闷,无法自已。

他明明就在这里……明明无论她来问什么,他都愿意回答她,她却宁可拿热脸去贴冷**,甚至打给千里之遥的陶蜜亚,也不肯来贴靠近距离的他。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按着立定好的目标一路走来,不曾对不起过谁,唯独对她,欺瞒利用、暗处窥伺、任性转调,管他正当不正当的手段,全在她身上使了一回。

其实到头来,他只是想她能好好地看自己一眼,露出过往那般的柔丽微笑,问他天气冷了,要不要加件衣衫。

但现在,似乎连这都变成了一份奢想。

偏偏……他是那个最没资格抱怨的人。

半个月过去了。

平心而论,简础洋并没打算让杜乐茵发挥什么了不得的功用,这与个人能力无关,她没接触过这方面工作,若要说在短期内诸事上手,未免太天方夜谭。

杜乐茵自己也明白,所以她只求公事上别拖累太多,不懂的事尽量请教、搞懂,秘书室的人一开始都迫于简础洋的yin威,但见她态度认真,不免也会偷偷地稍加提点。

对此,简础洋已是睁只眼闭只眼。人心不会按规划好的方向走,杜乐茵令他格外无力地明白了这点,即便缩短了实际距离,也不代表就能靠近。说真的,还不如他默默地看她的那半年——至少她不会用那般淡冷的目光瞅望自己。

即便如此,他仍没缩短这一个月时限的念头。

实在是他太想念那一年有她相伴的时光,尽避深知眼下的行为不过是饮鸩止渴,也无法停止。他唯一能想的就是把她留下来,再一天一天自虐地数日子,不是没想过乘机对她示好,但如水般的人儿执拗起来绝对是捧都捧不动、摔也摔不了,他这阵子收集到的软钉子,足够他去当批发商了。

“我送你回去。”这半个月,简础洋已习惯在她下班前把工作告一段落,然后提议。

“不用了。”杜乐茵始终拒绝,淡淡道:“我喜欢一个人慢慢地搭公交车回家。”

她特意强调“一个人”,说走就走,很干脆。但这回,他一股冲动上来,陡地拉住她。“我送你回去。”

杜乐茵一颤,瞪大眼,猛地把手抽回。“简先生,请自重。”

“我送你回去。”他还是这一句话。

杜乐茵细眉纠起,嘴张了张,还不及开口就听见他说:“我让你提早一个星期回你原先的工作岗位。”

她一怔,衡量了一下,立即就说:“好。”

这声“好”反倒令简础洋内心益发苦涩。原来她竟如此迫不及待想离开他。

“走吧。”他率先走向电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神情苦闷的样子。

杜乐茵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不发一语,两人一路沉默至停车场,见了那台黑色的Mazda,她眉一皱。“这是你的车?”

“公司的。”他心情黯淡,没察觉到不对,只道:“上车吧。”

她默默上车。简础洋有一点洁癖,车子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她非常熟悉。

他驱车上路,方向准确,她观望一会儿,不禁问:“你不问我住在哪里?”

简础洋这才回神,暗骂自己没注意。“你住哪儿?”

杜乐茵报上地址,见他依旧熟门熟路,连哪儿有小巷都知道,内心一度存有的疑问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解答,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份迷惑不解。

他到底想怎么样?

不管缘由为何,她都不想理会,偏偏心里有处角落仿佛如鲠在喉,刺刺痒痒、不上不下,教人难以忽略,感觉就像眼睛里进了沙子,尽避很微小,不揉出来还是会难过。

所以想了想,她决定道:“简础洋,你别再戏弄我了。”

他错愕。“你怎会这么想?”

“你把我莫名其妙调过来,做那些根本不擅长而且不喜欢的事,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很不开心。”说着,她眉目间隐隐显露出一股疲惫。

简础洋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他一个人的自私任性,他无从辩驳,最终只能发出一声苦闷的笑,道:“我调你来,不是打算戏弄你。”

“喔。”杜乐茵应了一声,然后说:“但结果好像差不多。”

从以前她的反应就快,这下更是快狠准,一下子戳得简础洋几乎没招架之力。

他握紧方向盘,手心沁出汗,眼前的道路好似迷茫起来,这是他仅剩的机会,至少她愿意听他说话……

他用尽力气,逼自己开口。“乐乐,给我一次机会。”

杜乐茵浑身一震,表情伴随窗外一闪而逝的街灯浮现一抹惊愕,随即转化为了然。从他不顾规矩地把她暂调过来,外加这些日子的种种行为,她多少也拼凑出了大概。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

她静默了一会儿,心想半年的时光,真的能抹灭不少东西啊……尽避有些是抹不去的,但最少,她能在这时平静地开口。“凭什么?”

简础洋无语。

于是她又问了一次。“凭什么?简础洋。”

她眼神澄净,好像只是发出一个单纯不过的疑问,却字字句句扎中要害。

是啊,凭什么。这问题连他自己都想问,但既然没按捺住,做了自私的行为,何妨贯彻到底?

“你不在,我很难过。或许我这么做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没办法,我别无选择。”除非他打算眼睁睁地让自己黯然灰败而死。

“我承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思确实不够纯粹。Mia结婚的事给我的打击不小,我不想再抱持不切实际的爱情过下去,况且年纪到了,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那时,刚好你是眼前最合适的人选。”简础洋苦笑,看着她。“你不能否认我们在一起的气氛确实很好,我是真的……把你当作可以共度一生的对象看待。”

他说:“至少这一点,我是认真的。”

“……”

“我觉得这样很够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过日子?结果导致我很愚蠢地忽略了那些生活中日积月累、逐渐变化的东西。你对我来说,早已不单单只是一个结婚的伴侣,而是让我拥有感情,辨别喜怒哀乐、白昼黑夜的存在……我花了半年的时间领悟这一点。没有你,或许我连一个‘人’都不是。”

想着这半年来的种种,他这番话,很难讲得不真心。

“我现在,跟一具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杜乐茵久久未语,他也不敢再侧头窥看她的反应,只是紧握方向盘的手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嘴角僵硬一扯,这下在她面前,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剩了。

“停车。”

简础洋一顿。“乐——”

“停车,我家到了。”她道。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车子驶到了她居住的公寓楼下。

他停车,却没把中控锁解开,杜乐茵拉了下车门,见不为所动,不禁转过头来,蹙眉说:“你这样,我很困扰。”

他涩然一笑,到这个地步,他已经豁出去了。“那我希望你能再多困扰一点。”

她瞅着他,黑暗里他脸部的轮廓并不那么清晰,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把这个男人看得如此清楚。

那一年的记忆在她脑里回荡,过往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没见过他这般狼狈落魄、蛮不讲理,或许她低估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必要性,至少他不是真的……对她一点爱也没有。

明白这一点,她眸底慢慢涌出一股哀伤,那些原以为过去了的、放下了的情绪,排山倒海,势如破竹,再度淹没了她。

“乐乐,给我一次机会。”他又说了一次,低声下气,近乎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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