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系之中绝色聪慧女子比比皆是,她青染除了这姓氏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那双黑瞳曾深情凝视,称她为“这世上最让人想珍惜想相守相知一世的不凡女子”。离开了那双黑瞳,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一身华服之人悠步走至她面前,黑金色的瞳静静地注视着她,那般深邃而难懂,他声音不响,与青琏元帅相比,简直如蚊吟一般,可偏偏透着让人不敢怠慢的魔力:“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着你的名字离开这里。你若再坚持,这恐怕就是你此生最后一次提及此名。”
侍官。这是一个没有性别之分没有荣誉可言没有往昔可追的名称。一旦被金系皇族选为侍官,便终身只能以侍官的身份为自己的主人效忠。
“卑职既然来了便没有打算再离开。”她要见到那个人,不顾一切。
“既然你心意已决。”黑金色的瞳微微一沉,再看她时眼中已是精光迸现,“那就宣誓效忠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吧。”
他在大殿中肆意张开双臂,扬着头等待她将命运交给他。
这正是她要的。
合上双眼,将右手按住左肩,方才领路的宫奴递给她的誓词她早已在心中念得烂熟:“我宣誓,以眼前金系男子为主,此生此世。若有违背,灰飞烟灭。卡路巴喀罗桑切。”
棒断了,与青系的血脉牵扯、宫外的自由自在、贵族的高人一等,除了墨霜钟,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离自己而去。
悠悠的声音道了声“很好”,右手猛地擒向青染右腕。
青染只觉右腕一紧,视线所及,一只镶着红色宝石的金环已然套在自己的腕上。
“记住,从此之后你不再是将军之女,不再是青系贵族,更不再是自由之身,你的身份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本皇子的侍官。你可以尽情后悔自己的选择,可除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只剩效忠我直至地老天荒这一条活路。”
原来这是象征主人所有权的金环。
这样说来,她已顺利取代蓝魄成为金摇潇的侍官。轻轻垂眸,唇角涩涩地扬起,再也没有人可以将自己带离这座皇宫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寻找墨霜钟了。
“回去再慢慢跪吧。这空荡荡的地方闪得我眼睛都痛了。”翩然行至她身旁的人悠悠给出指令。
这是什么意思?回去?回哪里?这里不是他的皇子殿吗?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丝丝可疑之处渐渐在脑海中凝聚成点,她早就隐隐觉得不对,这位三皇子着实与她由爹和将士口中听闻的金摇潇大相径庭。金摇潇虽是战功彪炳,但却从未有人赞过他武功高强,而给自己环上金环之人眉眼间全然没有武将该有的肃杀和威严,不仅没有,还多了几分不该出现的慵懒与散漫。
“你为何会在我府中?”一声低沉如闷雷的质问喝散了青染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金瞳男子正威然立于殿门处,黑色的披风下罩着一身闪亮的铜甲,不苟言笑的容颜因表情太过冷硬而折损了几分俊美却平添了几分令人不敢正视的霸气。
再反观自己身边这位皇子,带着笑意的容颜甚至比女子还要醉人,虽然身高不输于来人,但是完全无法与对方的魁梧身形相比。
这位新来的皇子,模样倒是与她心目中的三皇子不谋而合。
原本波澜不惊的碧眸倏地瞪圆,难道……难道……
不等她否定心中的答案,身边那个含着笑的人已然悠悠开口:“三皇兄何必恼成这样。我带我的人走就是了。”
三皇兄!
原来这位披着黑色披风的皇子才是三皇子金摇潇!
青染错愕地瞪着身边这位慵懒的皇子,他又是谁!
又恼又惊地握紧双拳,右腕处的痛楚提醒了她,就在刚才这位冒牌三皇子已经骗取了自己的宣誓并给自己套上了金环。
气恼地想扯下金环,那环明明松松地套在腕上,却怎么也取不下来,环身转动时,原本被挡住的三个字赫然映入青眸间——金九霄!
青染倒抽了一口凉气,清楚意识到自己真的上当了。她竟然糊里糊涂地成了一位连听都未听说过的皇子的侍官。
另一边,金摇潇虎目轻扫,眼神也很快就落在了脸色惨白的青染身上,“你的人?我的府内怎么会有你的人?”走近青染,待她抬眸时,不禁一愣,“你是青系?不是蓝系?”
青染心中又羞又悔又怒。她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成功蒙骗了金摇潇顶替了蓝魄,竟然忘记了但凡事关青系,爹定是严阵以待,不会有半点掉以轻心。
金摇潇正想再问,忽地瞥见青染右腕的金环,一张肃容顿时暗黑下来,声音已如暴风雨前的闷雷隆隆:“你怎么会套着锁侍金环?”
未等青染回答,一旁的金九霄已懒懒道:“她是我的侍官,自然套着锁侍金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摇潇双瞳几乎喷火,直直逼视着青染等待她给出解释。
“我以为他是你。”她无力道。眼前这变故委实太过突然。
金摇潇转头去看金九霄,双瞳中的金光如冰刃般犀利,“解开金环,我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金九霄面对盛怒的三皇子很是洒月兑地摆了摆手,“三皇兄想解尽避解,我大不了这一生不再用侍官就是了,不过擅解锁侍金环的罪名就要委屈三皇兄担下了。”
出言要挟之人反而受制于人。三皇子在听到“擅解锁侍金环”的罪名后,只恨恨看着金九霄,却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呵呵。”震耳的冷笑忽地在大殿内回荡,“你以为诓到一个青系女子就能从我手中抢走整个青系了吗?”
金九霄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只对这个女人感兴趣,至于你说的那些……”金九霄以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代替了接下来的话。
“哼。看来我们话不投机,那我也没必要多留你了。”眼看已经没有可能夺回青染,金摇潇一甩黑袍摆出逐客的意思。
“三皇兄有空来我府上做客吧,比你这里有趣多了,茶水瓜果不说,跪地还有软垫。”金九霄瞄了眼早已脸色不善的金摇潇,忽然想起了什么,“看我竟然忘记了三皇兄与九霄不同。你是日理万机之人,边关战事少不了你,文武会议少不了你,就连皇宫妃嫔打架都少不了你。”
“你!”金摇潇双耳一红,黑沉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你为了拉拢青系,连后宫都敢闯,小小一个侍官哪里动摇得了你们的关系。”金九霄走至金摇潇身边,以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嘲弄道。
“滚!”金摇潇的怒意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由喉间重重吼出了早就想吼的那个字。
金九霄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背手潇洒而去。
青染怔怔地望着远去的金九霄,又看向怒火中烧的金摇潇,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既然已经是他的侍官,那三皇子府也不便再留你。”金摇潇同样给出了逐客令。
她被青系视作靠山的三皇子给抛弃了吗?其实早在她宣誓效忠金九霄时,命运已经将自己推给了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皇子。
“无论这一切是否意外,他都绝无可能称帝。”金摇潇在青染起身与自己相背而行时,冷冷断言。
他认为自己成为金九霄的侍官并非意外而是故意为之吗?怀疑自己同时也将筹码押在金九霄身上?或换句话说,他根本在怀疑青系拥护他的决心。
心中忽然对这位素怀敬意的三皇子生出淡淡的厌恶来。由他出生起就追随他的青系竟然都会怀疑,在他眼中是否一切都是功利而心机似海的?
“他称不称帝与我无关。”她淡淡回道。即使是被蒙骗,她既然宣誓了要效忠他便定会为他赴汤蹈火。至于他对帝位有无野心,她懒得去管。
原本因为误将金九霄当作三皇子而生出的悔意、恼意和羞愧随着她离开的脚步而一点点由心头褪去。
“这空荡荡的地方闪得我眼睛都痛了。”在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赞同那位“主人”的话。
跨出三皇子府的同时,只见府外金柳树下金九霄正面朝花海背身而立,微风吹过,衣袂飘然的他不染凡尘,如仙家下凡。
他似感觉到了她,缓缓转身,那绝伦的五官在日光下令人无法正视。唇轻动,只淡淡一笑,天地霎时失色。
青染聆听着自己声声的心跳,在这明媚的日光下,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发誓要效忠一生一世的男子竟然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要知道墨霜钟与蓝魄皆是一等一的容貌,可与眼前这个男子相比却如同一豆灯火比之璀璨日光。因为皇族对血统的严苛要求,皇族男子并非轻易能见,金系皇族独得天宠的绝伦美貌她虽素有耳闻,可今日一见,才始知“绚烂如白昼之耀眼”的说法全无半点夸大。
“很失望吧。”他冲她抬了抬眉,“竟然成了我的侍官。”
“对我来说,是谁的侍官没什么差别。”只是觉得有些愧对蓝魄,替他替青系守护三皇子的承诺看来无法达成了。
“差别大了。”他缓声道,双瞳迎上她的那双碧眸,“要知道每个皇子在出生时都被寄予了成帝的厚望。”他轻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可皇帝却只能有一个。”金九霄望着青染,幽幽问道:“若是你,大权在握之后,会怎样对待那些只差你一步就能胜利的手足?”
跋尽杀绝。她心中闪过冰冷的答案。宫廷争斗,向来残忍无情。
他由那双碧眸间一闪而过的寒意中得到了答案,“我可能会是被杀的那个。”他竟然在说这种话时还能露出不在意的笑来,“看来要拖累你了。谁让我们已经生死相系了呢。当然,你的死绝不会影响到我。”金九霄说到这里,忽然深吸了一口混着花香的空气,“很不公平吧。这像这片花田,长在谁家门外不好,偏偏长在根本不会看它们一眼的三皇兄门外,还真是暴殄天物。”
“侍官到底做什么的?”只是让自己读一段誓言戴上个刻有他名字的金环,这根本与爹所形容的那个秘密职位相去甚远。
金九霄俯身摘下一朵青色小花,“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轻轻朝着手中的花朵呵了口气,望着花瓣乱颤的金瞳沉静异常,“趁着今日好好享受这大好的阳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