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外面的人,单就友勤物流公司里,员工们早就一致认定,蒋弘道和徐薇如这两人,不过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罢了。
众人也习惯了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冰”,公事公办,一点夫妻之间会有的亲密和谐都没有。
可这样的情况,不知何时改变了。
他们两人还是一样,在公事上作风强势,但是默契……却越来越好。
这会在每季例行的股东会议上,蒋弘道向股东们提出季报表,也为了进军海外的投资向董事会要钱。
“照着这情况继续营运,利润不错,何必冒那么大风险去投资?”头一个提出反对票的,是友勤第二大股东,李董事。
“近来市场景气很差,同业纷纷削价竞争,早晚有人撑不住,我们得准备好,争取那些同业撑不住而抛出的订单。”在生意上,蒋弘道杀伐果断,从不留后路给敌手,势必要做好所有准备。
“阿弘,我跟你爸爸是一起白手起家拼上来的,你听我一句劝,心不要那么大。你也说了市场很差,现在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蒋弘道微笑,表情不显怒意,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想这老家伙倒对他倚老卖老起来了。
“这世道嘛,不进则退,我个人觉得没有守成的道理。这一季盈利比上一季多了十五个百分比,李董事,这绝对不是光守成能有的结果。”蒋弘道不接他的话,一点也不上当。
很抱歉,他没有接触过已逝的父亲,就算有,也休想拿老父来压他。
开什么玩笑!就像那些老臣,老爱拿先帝来说嘴,他最恨人倚老卖老,拿他跟已不在的人比较。
“你终究跟你爸爸还是差了一截……”李董事叹了一口气,一副可惜的口吻。
“谁能跟老总裁比?李董事真是爱开玩笑。”同样参加这场会议的徐薇如,听了老股东的话,不是很开心地说。
“你!这场合——”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蒋弘道很快接话,看向右手边的她,口吻淡漠,眼神却很坚定。
还有一肚子火要发的徐薇如看见他的眼神,闭了嘴。
“李董事,徐副总年纪轻,又敬仰我父亲,最听不得人家拿我爸爸出来比较,毕竟逝者已矣,终究不敬。”
这个臭老头拿他死了的老爹来跟他比,他怎么赢得了?没礼貌!
蒋弘道面带微笑,一点都没有被激怒的模样,沉着的态度像在闲聊,肚子里可是在大骂这个老头。
“李董事既然跟我爸爸是一起白手起家拼过来的,感情无人能比,自然不会介意一个晚辈对我爸爸的景仰之情,是吧?”他把话还给了李董事。
不是很爱提跟他老爸的当年勇?拿出长辈的风度来吧。
李董事说不出话来了,定定看着眼前话术让人钻不出漏洞的年轻男子,怎么想都不明白,这个被老友夫妻宠坏的孩子,怎么会变了一个人?
“李董事也知道我车祸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蒋弘道一字一句,不带任何威胁力道,甚至还笑着。
“我连我爸都不记得了,可我却记得一件事——友勤是我爸的心血。我不会让它就这么败了,更不会让人有机会说,友勤在我手上,也只有这等规模而已了。”
友善的语调到后来竟让人有种被恐吓的味道,李董事暗暗心惊。
“李董事,你当年跟我爸爸是为了什么而拼命?为了我跟阿得吧?怎么不想想你还有孙子呢?”
敛起冷冽之气,蒋弘道又笑笑道:“我现在想为下一代拼一拼,李董事,给个机会吧。”语调又转为求情。
见他仍有犹豫之色,蒋弘道朝李得和使了记眼色。
早与蒋弘道说好的李得和,得了暗示之后在心里头盘算,一旦劝得父亲首肯,让其他股东们投资,他不知可以从中捞到多少好处?那些投资的资金,可都是由他这个财务长经手的……
“爸,我也是当爸爸的人了。”李得和向父亲开口。“趁年轻还有体力,让我拼一下吧。”
“现在这样不好吗?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满足……”李董事被儿子一说,动摇了。
“没办法,小孩要栽培,谁教你孙子们没有一个有钱的老爸。”李得和哄自己的父亲向来很有一套。“不过,倒是有个有钱的爷爷。”
“你这臭小子……好,我不管你们了。”李董事笑出来,算是同意了。
蒋弘道满意地嘴角上扬,无论过程如何,目的达到了才是重点。
鄙东会议结束了,股东们鱼贯离开会议室,剩下小只的在里头收拾东西。“阿弘,庆祝一下,今天去GIGI那里喝酒。”李得和两眼发亮,为了即将拨下来的巨款而兴奋。
然而蒋弘道还未说话,徐薇如便抢先一步开口——
“庆祝得也太早了吧,等到海外据点正式营运再庆祝也不迟,况且李经理,你不是要当爸爸了吗?不回家陪孩子的妈,却想去酒店庆祝,要不是我知道你爱家爱小孩,还以为你小孩的妈在酒店上班呢,今天就迫不及待想见她了。”徐薇如勾起嘴角,讽笑道。
李得和笑容一僵,眼神闪过一抹狠厉。这女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你吵死了,女人多嘴什么?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第六感让蒋弘道直觉有危险,连忙当着李得和的面开口喝斥她,完全不给她面子。
徐薇如没有想到蒋弘道会这样喝斥她,挑了挑眉,看向一脸阴戾的李得和,再看向神情愤愤的蒋弘道,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出了要她鸣金收兵的暗示。
好吧,她闭嘴。
可收了卷宗离开,经过两个男人身旁时,她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要不屑地翻白眼。
“你——”李得和气极了。
“跟她吵什么?对她生气一点都不值得,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蒋弘道阻止李得和动气,说着对徐薇如不太尊重的话。
“开除她!”李得和大怒道。
“我也很想,但我爸生前跟她签了工作合约,这时候解约,公司要付天价违约金。财务长,你说这笔钱……你舍得出吗?”蒋弘道同仇敌忾的问。
“才不要!”
“是吧?唉……”蒋弘道唉声叹气,耳边听着徐薇如踩着高跟鞋离去的声音。
直到走远了仍能感觉到那股频率震动。
他在心底哀叹,这下完了,回去他有得解释了。
午夜前,蒋弘道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市区的公寓,即使喝了不少,但他仍神智清醒。他酒量向来不错,要醉没有那么容易,不过现在脑子倒有点发热,脚步也没那么稳了。
他走进他的房间,点亮大灯,没有在房间里看见他老婆,他也灭去梳洗,立刻调转方向往客房走去。
属于徐薇如的客房门板紧闭着,唯有门缝透出的亮光显示她在这儿。
“薇如。”蒋弘道敲门喊,心里不禁抱怨,他不是已经把她房间锁了、钥匙丢了吗?她怎么还能躲到这儿?“你不要以为你不出声就没事,我知道你没睡。”在跟他呕气咧,这女人。
躲在客房的徐薇如听见了他的呼喊,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蒋弘道是两条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即使两人之间有婚姻关系,也不过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共住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生活罢了。
可经过那一夜……以及接下来的很多个夜晚,她知道要各过各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像现在,蒋弘道这么晚回来也不去睡觉,就是硬要吵她,最后她无奈的起身,开了门。
“干么?”她口气不好,可一打开门闻见刺鼻的酒味,让她火气更大。“蒋弘道,你臭死了!”仔细一闻,还有女人的香水味?!
好啊,这个家伙,竟然上酒店?!她二话不说立刻又甩上门。
“欸,话没讲到就关门,没礼貌。徐薇如,你的房间不在这,过来。”知道她在生气,蒋弘道也没把她的臭脸当一回事,霸道地开了门进去拉着她离开客房,回到他的主卧室。
将她安置在床上坐下后,他弯身探看她生气火大的脸庞,笑着凑过去亲了她脸一下。
“蒋弘道!”不要带着别的女人的气味亲她,恶心死了!
“我臭死了,先去洗澡,你等我。”见她没有要逃的意思,蒋弘道放下心了,立刻边走边月兑上的西装,直到全身光溜溜地踏进浴室。
见他在自己面前自在地月兑衣,月兑到一丝不挂,徐薇如红了脸。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蒋弘道正在淋浴,徐薇如坐在床上,环视着这个房间。
原本完全无作用的梳妆台有了属于她的东西,上头摆满她的保养品和化妆品、梳子、整发器……等等私人用品。
见衣柜被打开了,没有关上,她站了起来将衣柜门阖上,抱怨道:“只顾着拿衣服穿,衣柜门都不关的,除湿机开着耶,浪费电。”她碎碎念着蒋弘道的坏习惯,才要关上衣柜,却因看见里面的衣物而怔愣。
衣柜里有蒋弘道上班穿的西装、领带,跟客户打高尔夫球穿的球衣,以及……她的衣物。
什么时候起,他们共用一个房间,分享同一张床了?
徐薇如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但却记得那一天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