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萱端端正正地站在会议室一角，脸上挂着微笑，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清楚，虽然她看起来很专注，心思却早已跑到别的事情上了，比如站在她眼前这个英俊俐落正在开会的男人。

如果不是强作镇定，唐晓萱已经有了要逃的冲动，远离这个男人，把发生过的一切都忘掉，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忘记吧，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那一晚的缠绵悱恻只是一场梦，她一遍遍告诫自己。

记得那天清晨逃离饭店，唐晓萱的心里不是没有忐忑过，如果昱阳哥知道自己纵容了那一场情事，也许他会直接远离自己，以后再无往来，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都会很痛却不曾后悔。

让她庆幸的是，那天过后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单昱阳压根不记得那件事，又或许是他不在乎，所有的波涛都在唐晓萱的心里奔腾着，然后慢慢回归平静。

经历了那样的夜晚，唐晓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静地面对这个男人，不只一遍想着要离开这个公司、离开单昱阳，也许这样会好些；可是尽避内心叫嚣着离开的力量这么强大，她就是做不到，从小到大围绕着单昱阳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跟随他的身影，如果真的离开会更痛。

就像现在，明知道这时要专心致志，还是忍不住去注意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贪婪地想要记在心里，生怕错过能看到他的每一个瞬间。

自从来到公司成为秘书，她的昱阳哥就不只一次强调在公司两人只有上下级关系，平时她喊昱阳哥他已经很反对，如果知道她这个秘书上了老板的床，他应该完全不能忍受，何况他压根就不喜欢自己。

对于一星期前那一晚的缠绵，唐晓萱没有后悔，只是难免遗憾他不爱自己。

想到这，唐晓萱目光有些黯然，意识恍惚起来，眸光无意识地落在单昱阳身上，表情有些哀切，这样的眼神十分执着，眨也不眨地凝视对方的脸庞，凝视得那么赤果果，饶是单昱阳多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单昱阳猛地从讨论中停下来，转身瞪着身后的女人，“唐秘书，麻烦你把做好的合作策画案拿给我看。”

他的表情严厉至极，不带一丝笑容，说出这句话时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这让唐晓萱混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一下子断了路，整个人都在那恶狠狠的目光中慌了神。

“策画案是吗？在这里……啊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我记得我拿进来了，麻烦别急，我这就去找。”把所有资料夹一股脑儿丢在会议桌上，还有两份掉在地上，唐晓萱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抖，翻找着资料夹。

这样的行为绝不允许出现在这种严谨的公司会议上，看她狼狈的样子再看看董事们憋笑的神情，单昱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麻烦快一些。”他咬牙切齿。

“没有，真的没有，我出去找。”把文件随手一推，唐晓萱扭头就跑。

看着她一溜烟地跑出去，这会议他已经没心情继续下去了，单昱阳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着面前这些叔叔辈的董事们，“今天的事情暂时先讨论到这里，我请各位董事用午餐，下午我们再就与别家公司合作的事情进行讨论。”话说到这，所有人都微笑着点头说好。

罢要起身离开，唐晓萱又像一阵风般再次冲进来，压根没注意大家的动作，直接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冲到单昱阳面前，“昱阳哥……单总，文件在这里，原来我有带进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企图弥补自己的过失，脸上却因为多日没有睡好而显得有些狼狈，“您还要吗？”

“会议结束了。”单昱阳没给什么好脸色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还要讨论合作策画案的事情吗？”她迷糊地皱眉，明明记得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讨论这个呀。

在鼻子里冷哼一声，单昱阳的目光像把刀似地狠狠剐了她一眼，径直走出去，留下一脸不安的唐晓萱和董事们。

被单昱阳愤怒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颤，唐晓萱简直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弯腰对还在会议室的董事们道歉，“对不起各位董事，真的对不起，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她想要让自己露出完美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却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单昱阳刚才没什么好脸色，但董事们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女孩怯生生的表情，也实在不忍心说出苛责的话，一个个都笑着安慰了几句。

何况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身为公司的元老，他们对单昱阳、唐晓萱这两个孩子都熟悉得很，在宇阳集团里，唐秘书对单总裁的爱慕没有丝毫的掩饰，只要单昱阳在，唐晓萱必定会魂不守舍，整个公司的人都看得出来，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唐秘书不用道歉，这事也没什么，我们也有点累了，休息一下也好。”

“是啊是啊。”带着看小孩子的笑容安慰她几句，董事们陆续离开。

唐晓萱的笑脸持续到董事们都走出去，等到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浑身的力气彷佛都被抽干了，心里只有单昱阳生气的眼神，瘫坐在办公椅上，唐晓萱郁闷得简直想砸自己的脑袋。

明明说好要忘记却总是做不到，状况好像越来越糟糕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

整理好文件，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唐晓萱回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掩去自己所有的不安。

单昱阳最讨厌她流眼泪的样子，每次一哭他都会皱着眉、瞪着眼，她可不想在同一天再次得罪这个男人，这样想着，唐晓萱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脸。

心不在焉地看着文件，单昱阳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抬起头，看唐晓萱以那副小心翼翼又像是上断头台的表情走进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看到她的眼睛明显通红，知道她又流泪了，心里又是恼又是烦，心里闷闷的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昱阳哥……”唐晓萱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半垂着头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孩子。

“不要叫昱阳哥了。”单昱阳蹙眉，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唐秘书，我有没有对你讲过做事情要认真，不能一直犯错，还有在公司我们是上下级关系，请用尊称而不是私下的称呼。”

“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说过你很多遍了，我还能相信吗？”想到这些日子她接二连三地犯错，单昱阳很无语，“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做什么事情都出错。”

这话题对唐晓萱来说是一个地雷，把她炸得魂飞魄散，忙不叠地摇头，“没有没有，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我很好。”

这样心虚的表现就连笨蛋也能看出有问题，偏偏她还不想说，不习惯勉强唐晓萱做不喜欢的事情，单昱阳没有追问，“你自己调整一下状态。”

唐晓萱垂着头答应，绞在一起的手指透露了她的不安，“嗯。”

看她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单昱阳心一下子就软了，但下一秒又因为自己的心软莫名地更加烦躁，对唐晓萱厉声说道：“如果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就离开公司吧！”

这样一句话对唐晓萱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惊恐，“昱阳哥。”她知道自己会挨骂，只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彷佛所有的糟糕事一下子全部降临在自己身上，让她无力承受。

她被吓到了，眼底的惊惶让人无法不心软，只是一想到董事们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单昱阳只得逼迫自己强硬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唐晓萱对自己的心意单昱阳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说唐晓萱在追单昱阳这件事，他所有的朋友和整个公司人尽皆知。

被这样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孩爱慕，大多数男人应该是沾沾自喜的，可是单昱阳不一样，他很愤怒，觉得自己成了笑话，因为所有人都在向他传递一个讯息，你应该喜欢那个女孩呀，她那么爱你，你要给她同等的爱，彷佛这样才公平，也正因如此，他才越发不喜欢看到唐晓萱痴痴凝视自己的画面，因为这让他觉得整个场面像是一场马戏表演，而他就是主角。

“昱阳哥……”唐晓萱低低地喊了一声。

“请称呼我单总，今天的事情下不为例。”让自己硬起心肠，单昱阳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漫长的等待后他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潭水，“把那份文件拿过来吧，我再研究一下。”

从小一起长大，唐晓萱怎能不知道，不提刚才的事情是他不再计较的表现，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唐晓萱赶紧把文件递过去，明明应该高兴，心情却说不出的沉重，“昱阳……单总，我下次不会这么马虎了。”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会努力的。”声音因为沉重而无力，唐晓萱闷闷说道。

她知道自己该作出选择了，忘记那一晚的一切，变回以前没心没肺笑着的唐晓萱或者离开这里，虽然这几天一直想着要离开，自己也不断犹豫，可是在刚才那一秒，当唐晓萱听到单昱阳要她离开的时候，一颗心疼痛得像是要碎了一样。

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舍不得也离不开单昱阳，为了继续留在这里，她宁愿忘记一切。

也许真的该放开一切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唐晓萱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单昱阳的感觉已经无法收拾，只能眼看着万劫不复，唐晓萱叹口气，垂下眼眸掩饰自己的痛楚。

她不知道此刻的单昱阳也很懊恼。

屡次的犯错，这样的道歉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偏偏自己还一次次相信，想到自己因为唐晓萱成为大家的笑柄，单昱阳恨不得立刻狠狠骂她一顿直接将她撵出公司，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好了，事情过去就算了，下次做好就可以了。”

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他有些咬牙切齿，显然并不抱有多少期待。

“嗯。”唐晓萱点点头并退后一步，“单总，我先出去了。”

看着唐晓萱沉默地转身离开，单昱阳心底有些怪怪的感觉，她怎么了？好像有点奇怪，以往这时候早就嬉皮笑脸地向自己求饶，哪里会这么沉默？

这样的好奇在单昱阳心里只停留了一秒，因为他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其他事情，烦躁地把文件合上，他承认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究其原因，一切还得从几天前的那一晚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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