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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歌(上) 第9章(2)

元润玉没听见他反驳说杯子不会有还给苏染尘的一天,不由得笑了笑,欣赏着杯中跟着一起发亮的天香酒,已经分不清楚那光亮是月光,抑或是玉石的光芒,最后,仰首将杯里的琥珀酒一饮而尽,把杯子递回藏澈面前,不管喉间似灼般滑开的热度,豪气万千地说道:“再给我倒满。”

“这酒要慢慢品尝,不是给你拿来这般牛饮用的。”话虽如此,藏澈还是为她把夜光杯给添满酒液,自己也再倒上一杯。

“心疼了?”

“那倒不会。”他耸了耸肩,“这次我给他偷搬了好几坛出来,绝对够你喝的,就只是怕你醉了而已。”

为苏染尘添新收藏,再偷偷搬些别的出来用掉,然后故意让那人知道之后,心疼得哇哇叫,一直就是藏澈最喜欢玩的游戏。

只是事后他会再补上些更好的,大概也因此,苏染尘明明气到牙痒,也仍未禁止他靠近自己的收藏,偶尔还会露出一副“怎么老大哥您最近没动静了?”的期待表情,摆明了就是有些收藏多了腻了,希望他可以搬走一些,然后贡献一些新品进来。

不过,所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染尘饶是防备再三,也不能防止藏澈次次挪掉用掉的,若非他的新欢,就是他的最爱。

搬来人家好几坛酒,还敢慷慨得那么理直气壮?!元润玉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人最爱的就是这一来一去,弄不清楚到底最后是谁敲谁竹杠,谁又吃了谁的亏的游戏,默默地投睨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在人生里摊上像藏澈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好是坏?

苏小胖,这杯子我不跟你抢,但这酒我喝进肚子里,是肯定还不了你了!元润玉在心里抱歉地说完,又啜饮了口酒,感受着酒液缓慢入喉之中,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香气盈绕口齿之间,果然慢品之下,别有一番美妙风味。

“那日,谢谢你。”

元润玉在他为她再倒满酒的时候,开口向他道谢,只见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我把你的家都给烧掉了,你竟然还感谢我?我还以为,你心里肯定是怨死我了,要不,陈嫂寿辰那一天,你做什么拿那种恨不得刮掉我一层皮的眼神看我?后来我想,肯定为了这件事情,你恨上我了。”

“我……我哪有?!”元润玉想起那一天,顿时心虚了起来,总不能告诉他说,她其实是妒嫉他带了莲惜姑娘吧!她凭什么身分与他追究呢?她一脸正色,要为他的想法做一个纠正,因为往后,她不会再用那种怨妇般的态度对他,他们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那天……那天苏小胖打从我们一进门,就想赶我们出去,我没被当客人,心里不开心,不行吗?”

藏澈闻言笑了起来,“元宵那天,你整他整得够呛的了!那一场庙会,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操办,被你引进那些鸡鸭猪羊给弄得一塌糊涂,你们走后,他只差没捉狂。”

“没有羊。”她很认真地把他扣在她头上的罪名除掉这一个,才说完,就听他笑得更大声,她鼓了鼓一边脸颊,缓了一下,才又说道:“而且,那座宅院不是我家,是云叔叔赐给爹的,所以我没有太舍不得。”

“在你口中的那位云叔叔,该不会是当今……”他若有所指地一顿,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其实,只要略一猜想,再加上一些调查,藏澈就已经心里有数,那一天,当他看见那一屋子的紫檀家愀时也有些咋舌,大件紫檀木的数量当今已经十分少见,更别说件件都是顶好的料子,就算一件要价数万两银子,怕是有人出得起银两,也买不到那屋子里随便一件珍品。

如此手笔,若说出自当今圣上,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之人,就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后来,他也回忆起来,在约莫十六七年前,他大概十三四岁时,曾经名动天下的御前第一宠臣元奉平被贬至金陵一事,可谓是轰动一时。

而在更早之前,关于元奉平这个人,教人所津津乐道的是他十七岁中状元,在檠天帝晚年便得大内行走的殊荣,在温和得近乎懦弱的大皇子段竞风即位之后,独排众议,一力主导立二皇子段竞云为皇太弟。

而在段竞云,也就是当今圣上顺利即位之后,一路为他扫荡朝中拥立段竞风儿子的异己之臣,助其坐稳皇位,相传,这个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称唤之人,对敌人下手狠辣,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良善之辈。

“对,是他没错。”元润玉点了点头,“我说过我留了密语给爹,做为我与他之间的联系方法,不过,我爹说过,知道那套解密法的人,还有云叔叔,一开始,那一套解密法,就是他们当年互相传递消息所用,想想真是讽刺,我在天子脚下,用那一位也知道的密语,联系另一个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人。说起来,我娘也是那一位害死的,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把我爹贬到金陵,让娘随着爹一路舟车劳顿,也不会让我娘流掉当时肚子里所怀的弟弟。”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藏澈的语气很淡,想起了在他的安排之下,在几年前摘下状元之位,进朝为官的陆雪龙,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里,在他的诸多盘算之下,大多都让他们离了京城,各司其职去了。

如今,还留在京城里的,除了苏染尘他们三个,就只剩下陆雪龙了,只是前两年,皇帝钦令他南下办差,即便往来京城与封邑之间,也总是公务在身,无暇多待,好些年,他不曾与几个兄弟如同此刻一般,把酒赏月,闲谈平生。

“是,是这个道理啊!所以也不能怨,是不是?”

元润玉点头,又饮了一杯酒,想难怪苏小胖会喜欢喝这酒,竟是越喝越着迷那一股从唇齿滑进喉咙的醇厚香气。

她抿了半晌,才又启唇道:“我娘小产以后,身子骨就不好了,我娘是外公老来得女,视若心尖儿的宝贝,娘死的时候,外公很伤心,一直说是爹害了娘,坚持把娘的骨灰带回京城,在娘死前,外公是很疼我的,可是,娘仙去之后,外公彻底把我与爹一并恨上了,爹曾经以为,外公不至于如此绝情,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收容我才对,却没想到……呵!后来想想,外公举家迁走也好,至少,可以确保不会被元家的祸事给连累,而且,在十四年前,我也因此才能遇上了夫人,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曾有一个会看命的人,到我家里,看了我之后,他说,我这一生灾祸不少,不过,只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渡过的灾难越大,往后的福分就越大,果然,当年我没在街头冻死,就遇到了夫人,我想,那就是我的福气,此生最大的福气。”

藏澈沉静地听着她的每一字一句,眸色掠过一丝深沉,总觉得在她这番话里,似乎藏着另一个意思,一个不能对他明白说出来的意思。

元润玉在告诉他,也在对自己说,能够遇见夫人,在‘宸虎园’里长大,最后被指给鸿儿为妻,就是她最大的福分。

这一生,她再无所求了。

藏澈不喜欢她此刻的眼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是一个极坦率的人,可是,她在这一刻的表情,却有一种强作欢笑的虚伪。

她在隐瞒他什么?

元润玉在他仿佛要洞穿她心脏的注视下,必须很用力才笑得出来,也必须很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开口问他,如果有可能……哪怕只是一丝毫可能,他会喜欢她吗?

他会吗?

她不知道。

但她不能问。

不能问!

元润玉一再地在心里对自己大喊,但是,想说的话就像是要涌开锅盖的热气,她饶是紧紧地捣按住,都要被那强烈想要涌出的渴望给烫痛,痛得她想要在这一刻大声喊出来。

不能问……元润玉,你到底以为自己凭什么身分问他呢?你与鸿儿再过不到几个月就要订亲,来年春天就要成婚了,你凭什么问呢?还是,你只是狡猾得想要用他否定的答覆,让自己彻底对他死心呢?

或许吧!她想要他否定的答覆,回答她说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她,好让自己从此绝了这份心思,但是,她不想死心……元润玉绝望地发现,饶是他根本不喜欢她也好,她也不想对他死心,甚至于会想,她只是喜欢上他这个人而已,与他何干呢?他不需要知道,完全不需要……

忽然,藏澈勾起了笑,在胸腔里闷震了几声,让她在意了起来。

“笑什么?”

“你想知道?”见她点了点头,藏澈唇畔的笑意更深,一边为两人倒酒,一边说道:“我发现你其实不若外表凶悍,第一次见你时,以为你性格里应该有几分泼辣,但是,到了刚才,我才发现,你是一只老虎,却是一只纸老虎,外表看起来凶悍坚强,其实,骨子里根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莫怪人们都说,‘宸虎园’的第二代小总管,比起第一代,差多了。”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虽然夫人当年确实出色,但我也不差啊!”说完,元润玉再一次讨厌起在他面前要强的自己。

“我没有说你不好,是你做人不够狠。”藏澈见她气呼呼地又一口饮干杯中酒,霍地一声又把杯子伸到他面前,他再帮她把酒满上,又说道:“你或许会咬人,但从来不忍心置人于死地,你的心太软了,虽然,听说‘浣丝阁’上下对你感激有加,何世宗找到弟弟之后,也很感激你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但是,在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你不忍心伤害他们,他们也就不会伤害你,就这一点来说,你比起你家夫人,真的差太多了。”

“你都不知道,我们夫人真的很疼我。”元润玉不想与他争辩她到底是不是纸老虎,只是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把夜光杯里的酒给喝掉,脑袋晕晕的,有一种飘飘然,忍不住想笑的开心感觉。

就是你这一点,我才说你是纸老虎!藏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喜欢她说沈晚芽喜欢她的表情,比起感恩戴德,更像是只要沈晚芽一句话,她甚至于可以为之赴死的慨然就义。

但他最后只是苦笑了声,没再说什么,只是见她又饮掉最后一小口酒,忍不住佩服道:“我真没想到,你的酒量很好。”

“有吗?”元润玉已经晕到不太记得他们刚才在说什么,有些迷糊地搔搔头,把手里的夜光杯推回到他面前,笑咧呵地瞅着他,心想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酒量好?

她想了想,笑得又深了些许,忍不住一脸自豪道:“那我算是天赋异禀罗!因为,今晚可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酒……”

“当心!”藏澈伸出长臂,及时在她从小床上翻倒之前,一把将她捞住,在将她抱进怀里之时,心底犹自惊魂未定。

第一次喝那么多酒?原来,她不是酒量好,而是早就醉了,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吗?

藏澈失笑不已,将她安稳地抱在怀里,才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看着她偎靠在他胸膛上的粉女敕娇颜,想起她好得意地说自己第一次喝那么多酒的兴奋表情,忍不住笑得更深,伸出大掌,以男人的修长食指轻滑过她的眉梢与眼角,蜷起手背,抚过她带着一点醺热的脸颊,然后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却还憨憨扯开傻笑的红润嘴唇。

她那两片唇瓣,嫣红得像是涂了胭脂般,在一启一合时,可以看见红女敕之间,几颗如贝般的牙齿,还有刚才不住舌忝嘴的丁香舌。

“元小总管?”他试唤。

“……嗯?”她仍是笑,仿佛在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在他的臂弯里蹭了几蹭,呢喃道:“喜欢……你别笑……我……我是真的喜欢……”

听她用一种带着淡淡忧伤,却又有无限喜悦的口吻说喜欢,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说喜欢什么,藏澈却在这一瞬间胸口紧得发痛。

在他根本还厘不清楚自己对这个女子究竟是如何想法,已经再忍不住胸口的骚狂激动,俯下首,吻住了那一张与他同样都带着天香酒的气味,尝起来却更香甜几分的小嘴,舌忝开了那两瓣唇,深入地勾缠柔软的舌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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