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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床降(下) 第14章(1)

唐珍娜泊好车,准备回家。最近一连几个大Case,她南北的跑,算一算,离家快两个星期了!幸好质殊有她家的钥匙,要不像她这样三天两头不在家,她阳台的植物大概早就蒙主恩召。

在她车子的前方停了辆显眼的铁灰色休旅车,更显眼的是倚在车身的高舰俊雅男子。

那不是质殊的哥儿们?

她下了车,关车门的声音让抬高下巴往大楼某层直看的盛昕皓看了过来。看到唐珍娜,他也怔了一下。

“你找质殊吗?”

质殊?唐珍娜和质殊有这么友好吗?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她笑着解释,“我和质殊住斜对面。其他的部分只能说命运捉弄人。要一块上去吗?质殊现在应该在家。”人生大大的痛过一场后,她没一夜白头,也没一夜骤老,只是性情丕变,还变得很能自嘲。

“麻烦你了。”听她的语气似乎不知道他是孩子的爸,毕竟如果知道,而她又是质殊的朋友,不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一阵损才怪。

他跟着唐珍娜上了楼,门铃响过一会儿后,张质殊前来应门。“哪位?”

“珍娜。”

下一刻,门立即打开,张质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欢迎回来,隔这么久才休息,这回可以待久一点了吧?你阳台的桃太郎再几天就可以采收了。奇怪了,差不多时间种的,我的却还在青果阶段。”她转身入内,根本没注意到唐珍娜后面还跟了人。

“质殊,你有客人欸.”唐珍娜提醒她。

张质殊止住步伐,心想,宋太太送补品大都是早上十点左右,是老太爷吗?可是那位老人家已经把这当自家厨房,根本不用她招呼……她带着几分狐疑回过头,和门外的人四目相交。

盛昕皓的神情有些尴尬。“我在楼下巧遇到唐小姐。”

“砰”的一声,门当着他的面甩上。盛昕皓和唐珍娜隔着一道门回不了神。

“质、质殊?”

她深呼吸,微笑。“走,我们去看宝宝六个月大的超音波照片。”

“……”

盛昕皓瞪着和自己相距不到二十公分的门。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要不是因为太想念她,她以为他爱来吗?如果不是真的很想看看她,她以为他吃饱没事干吗?

太过分了,活到三十岁,第一次有人这样羞辱他?!

以后即使八人大轿来请,他也不来了!

“小子,你来面壁思过吗?”老太爷拄着拐杖走来。

才出电梯就听到不知哪家的门用力被甩上的声音,转个弯就看见有个大个儿受到极大打击的脸,仔细一瞧,那不是他家的大少爷嘛。

以此推测,那甩门声想必和他要去的是同一家。

盛昕皓讶异的看着祖父。老太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比起他还得靠唐珍娜带路,他似乎还满熟门熟路的。“你……”

老太爷按了门铃,里头的人理都不理。他看了孙子一眼,“这算不算遭受鱼池之殃?”又按了一遍门铃。“我是盛立德。”

不一会儿门打开,老太爷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盛昕皓也想跟着混进去。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不过老太爷起码留了情面,只拴第二道纱门,让被拒于门外的某人可以隔着纱门窥视里头,颇有“相逢疑在梦中”的味道。

里头的三人谈笑风生,还时不时的有咖啡和茶香飘出,更过分的是还有某家名店的小笼汤包!盛昕皓饥肠辘辘,瞪着他们喝咖啡配点心。

臭老头!他是故意的吧?!

“欸,年纪大喽,这咖啡不加点鲜女乃可喝不下。”

“我……”唐珍娜本来要起身,老太爷向她眨了下眼。“外头的,服务一下吧。”

张质殊起了身。“我去买,顺道散散步。”

两人一起搭电梯下楼,关在密闭的电梯里突然一阵尴尬。盛昕皓开口打破沉默。“我知道我不受欢迎,但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看看孩子。其实……出院行动自如后,我每天下班都有来,只是待在楼下的公园。”

一张质殊冷冷的回应,“感谢你的热心,可我不想被人误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可是成旭电未来的驸马爷。”

“不会被人误会什么。”他和张蔚凡说得很清楚,他不爱她,不想耽误她遇到真爱的机会。只是坚持爱情是可以培养的她,谈到最后,连她父母都劝她,可她仍不死心。

联姻的事,他是始作俑者,对于张蔚凡他心有亏欠,只能期待她自己想通。

张质殊不再过问。她不是他的谁,私人的领域她不便涉入太多。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电梯,张质殊走在前,盛昕皓跟在后,这种情景仿佛又回到国中的那段时期。

“你怀孕的事……为什么不说?”仍然是盛昕皓打破沉默。

“你觉得在你有了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对象,执意要和我分手时,我要说什么?更何况,对于谷友仁执意不要唐珍娜肚子里的孩子,你不也觉得他处理得没错?”

“你不是唐珍娜,我也不是谷友仁!”

“你说过,你的孩子不是任何女人都能生的。”她笑了,在心中轻叹。“我不会自作多情,所以,我不当你心中那个有资格生下你孩子的女人,我只当我孩子的母亲,一个母亲生下她所期盼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怀孕和选择生下他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盛昕皓皱眉。“质殊……”他想告诉她,那个有资格为他生下子嗣的女人就是她,因为他爱她!

然后呢?Happyending?

承认爱上一个人和治愈恐爱症是两回事,说实话,即使到现在,他还是害怕面对爱情,他对爱人仍有疑虑,他怕一说出口,质殊也回应了,到头来他还是辜负她!

他不想质殊失望。

张质殊进超商买了一大瓶牛女乃,盛昕皓伸手拿过。“你怎么想,只要你觉得可以拥有最愉快的心情,我无所谓。可你肚子里的贝比总需要有父亲陪伴吧?现阶段可不可以请你别和我计较太多?听说孕妇无论身心状态都不比寻常时候,你可以把我当出气筒、男佣、水电工……我想,我挺好用的。”

张质殊一怔。彼此剑拔弩张之际,他的态度迅速软化得像团棉花,她忽然找不到施力点。

“你说,一个母亲生下她所期盼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那么孩子的父亲想要多点机会陪孩子也合乎伦常吧?”

“……”

她没反对,也没正面回应,可盛昕皓知道自己以后可以出现在她面前了,最起码不会再像今天一样被当面甩上门。

步行回张质殊的住所,进一楼大厅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他忙接起,“喂,我是。人抓到了吗?把搜集到的路口监视画面交给警方,公共危险罪足够让检调单位起诉他了。好,你们先出面处理,目前我还不想打草惊蛇。”结束通话后,他看到她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

张质殊一时拉不下脸,粗声粗气的说:“你有没有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记不记得你跟我在一块时,好像特别多灾多难?”

“你在暗示我,幸好我离开得早?”

他笑了。“也可以这么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会克妻的传言?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我交往的女人好像真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这种事情传久了,期间又应验了不少次,后来连我自己都不由得这么想,可最近……似乎有“平反”的机会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张质殊一双眼还是盯着他,他大致说了无意间发现邱秘书手札的事。

“那你方才说的,抓到的人是谁?”

“我故意放出有新欢的风声,又不经意的透露要司机接了新欢后去哪,依此推测,如果对方要制造车祸事故,事后可能选择的月兑逃巷弄会是在哪几个点,接着安排人员埋伏在四周。果然逮到久未出现的白色无车牌轿车和车主。”在那之前,他也费心比照邱秘书手札的日期和路线,透过一些管道去调阅路口监视录影带,过于久远的自然已不可考,可还是找到一些资料。

警察们发现,这些交通事故虽然没有酿成死亡,但无论事故大小,肇事者都逃逸,有时是机车,有时是白色轿车犯案。

因为有这些证据,那名男子可能被以公共危险罪起诉。

张质殊越听越离奇,双手不自觉的紧抓着他的衣服。

盛昕皓叹了口气。“放心,这事很快就会落幕。”

“邱秘书她……”

“很显然的她才是主谋,我并不知道她和落网的嫌犯是什么关系,但相信他很快就会供出她。只不过,我好奇的是,她为什么这么恨我?”让她这么处心积虑的“捉弄”他?

她想要什么?制造出他“克妻”的假象让女人不敢接近他吗?但她本身是蕾丝边,断不可能因为喜欢他而使出这些手段。

黛比……这事可能真的和黛比?威廉顿有关系!

他想,等调查报告到手,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叫蚕食鲸吞?想必张质殊这阵子对此深有体悟。

原本她并不打算让盛昕皓打乱她的新生活,即使后来在医院重逢,她也打算“寸土不让”。可后来他的话劝动了她。

孩子的父亲想要多一点机会陪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

孩子才六个多月,就一般人的想法,他还在妈妈肚子里哪能感受到什么?可怀孕后,她才深深体会到,你对他好不好、他是不是受到期待的,他其实都知道。要不然就不会有胎教很重要这样的说法。

她给盛昕皓机会接近她和宝宝,是想让孩子感受他的父亲也是爱他的。

对,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然后盛昕皓就开始打着对宝宝好的名义得寸进尺。首先,每天晚上过来陪宝宝说一会儿的话,然后,就带晚餐过来吃,后来,是煮咖啡的器具,再隔个几天,连他的棉被枕头都出现在她家!

有没有这么过分的啊?

“我家很窄,没有客房可以给你睡。”她要捍卫大片流失的疆土。

他从笔电抬起头,“没关系,我睡沙发。”

“何必这么委屈,还是回你家睡吧。”

“可是,我每天下班就赶过来看贝比,然后又赶回去,这样跑来跑去体力有点吃不消。”见她要开口说什么,他早一步以退为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概又是有空再过来,没时间也别勉强之类的。但每天和宝宝说话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不来就好像少了什么。

“算了,没关系,如果你这里没地方睡,我回家就是。”知道她看着他,他装模作样地暗叹口气。“明天公司又要开始忙了,我过来时可能九点、十点了,先跟你说一声。”

从公司到这里要半小时的车程,从这里回他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距离,加上他每一次到这总要混个两小时左右,这也告诉她,明天起,他回自己家可能都十二点多、一点了。

天人交战一会儿,张质殊抛了句,“你想住就住吧。”

盛昕皓视线又回到笔电,把心里话敲出来。宾果!般定!

于是盛昕皓住了下来,而他可是努力做到有事弟子服其劳。

孕妇情绪起伏大,他把耐心发挥到极限,她想骂人他充当出气包,如果对象不是他,他还得陪着一块骂。她哭了,他则提供肩膀,讲着笑话逗她。

张质殊半夜想吃米粉汤,他冒着大雨跑遍大街小巷的找着,终于在天亮前把一碗热腾腾的米粉汤送到她面前。

她想散步,他像“玛莉亚”似的乖乖陪在一旁。

她住的地方南方一吹,容易反潮,他忙把除湿机和空气清净机奉上。

就连张质殊要洗澡也不假他人之手。有一次在帮她洗澡时,宝宝还踢了他一脚,然后又一脚,他怔了半天,接着又惊又喜的大声嚷嚷,“他踢我、他踢我!”他不管不顾的把脸贴在她沾着泡泡的肚皮上,大概也感受到傻爸爸的激动,小贝比一连又是几脚,逗得他大乐。

张质殊也忍不住笑了。“傻瓜。”

总之,才短短一个月,她已经无力把他踢出她的生活。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该借助“他力”?

她承认,她喜欢、非常喜欢他陪在她身边的感觉,但也知道不能沉迷!昕皓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何时离开不知道,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没有心理准备。

能有什么心理准备?

这个男人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开心却也害怕,矛盾的情绪时时折腾着她。原本她想,如果说这样美好的日子是他身为一个父亲想给宝宝的,那么她就满怀感激的到孩子平安落地的那一日吧。

可日子一天天过,她惊觉他对她的影响远远超乎预期!

他下班后到这里差不多是在七点至七点半,那个时间她就会开始等门,超过八点还没听到门铃声她就会坐立难安,有一次他提前下班带她去外头吃饭,她开心得差点哼歌!

她的喜怒哀乐又开始跟着他起伏。他还在她身边,她却开始悲伤,这样的情绪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她肚子一天天大,一步步的接近小孩出生的日子,日甚一日!

她苦恼着,很苦恼。

这一天周末假期,盛昕皓陪着张质殊整理阳台,眼见那串番茄已有拳头大,还有一颗快转色,张质殊迫不及待等着与人分享她的番茄。

之前唐珍娜分享了她的桃太郎,品质之好比外头的有机番茄有过而无不及呢!

盛昕皓什么也不懂,负责递工具。“我记得阿美美也喜欢弄这些东西。”

“这些蔬果就是她亲自传授的喔。”两人最近常这样话家常。

“她快生了吧?”还记得她有次差点小产,正是质殊Call他充当司机送她去医院。

“预产期大概还有一个月。她怀孕六个月后肚子有点大,她老公不能时时顾着她,要她别再去田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所事事,人有点忧郁的倾向。”想起来就好笑,那么乐观的人,真的很难和忧郁想在一块。“后来她老公只得每个星期两天陪着她下田,她居然就正常了。”

“唐小姐说……你怀孕四个多月时也有段时日都睡不着,甚至情绪很不稳定。”质殊不曾对他提过什么,他只得问她身边的人。这些日子他也和质殊的家人联络,甚至背着她上她家拜访。外婆对他还是很热情,倒是质殊她妈知道他是孩子的爸之后,没给他好脸色!其实不能怪她,易地而处,他只怕要拿扫帚赶人了。

离开时,外婆要他多陪陪质殊,他应下了。质殊她妈则是直到他上车要离开时才淡淡的说了句,“我只要我的孩子开心。”

女儿的委屈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于他的话,张质殊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都过去了。”

“质殊,以后睡不着时,别忘了还有我。”

“有你又如何?失眠就失眠,难不成还找个人一块?”

“两个人一块失眠起码不寂寞。更何况,不睡觉也可以找事做,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承受着。”

她浇好水后在水龙头下洗手冲脚,这才回室内。

“质殊?”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可要她说什么?这些日子内心的挣扎,不能再这样没有出口。

张质殊吸了口气,“我不想习惯依赖,太依赖会忘记本能。更何况,这样的依赖可以维持多久?如果不是一辈子,我还是只想依靠自己,起码不怕被背叛、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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