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林芷水自然是一阵大惊小敝:“天啊,思暖,你怎么弄的?”
思暖侧过头笑了笑,“我故意弄块纱布贴在头上装病号,等会儿看能不能请假出去玩玩。”
林芷水指了指那块明显出自非专业人士之手的纱布,“这个是你自己包扎的吗,不会掉下来吗?”
思暖颇为郁闷地回答:“不是——妈妈说从我很小的时候起,七八年了都没看到我受过伤,所以非要她自己亲手给我包扎。”
“哈,你妈还挺疼你的嘛。”
思暖的表情更加郁闷了,“她说很稀奇很好玩。”
因为有昨天的经历,放学后思暖并不敢在教室里多加逗留,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但往往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的。
她真正的“敌人”抓住楼梯扶手,身子一撑便落在了思暖底下的台阶上,动作干净利落。看得思暖目瞪口呆。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笑得有些懒洋洋的,“沈同学跑这么快干吗?”
思暖怔怔地看着他,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他不怕失手跌下去吗?
“哈,看样子我果然很有魅力,沈同学都不能回神了啊。”
美少年一般都有自恋的怪癖,她理解。可是……
思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也要收拾我吗?”
他似乎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所以你一放学就跑这么快?挺聪明的嘛你。”
“那你想怎么样?”
下楼的人渐渐多起来。许一诺拉她退到楼道转角的角落里,双手抱胸背抵墙面,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以前的高一(七)班一直都很团结。”
看得出来。思暖跟着与他并肩而立,点点头。
“以前的程老师从不压抑我们的个性,我们闯祸他一直帮着大家跟学校里周旋,他给我们自由和尊重,常常和大家打成一片……”少年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忽然甩甩头,继续他的话题,“所以大家都很讨厌应试教育下只会抱着书死记硬背的白痴,讨厌矫揉造作,讨厌背后议论人是非的三八。”
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思暖困惑地抬头仰望他。
“大家解决问题从来很直接的。看不惯的、看不顺眼的直接打一架。以至于从前高一(七)班打架的记录频繁到几乎三两天就有一次,几乎没人敢招惹高一(七)班任何一个人,因为得罪一个人就等于得罪了整个高一(七)。”
真是……思暖有了想去见见那个所谓的程老师的强烈冲动。能教育出这样一群学生的老师必定也如神人一般了吧?只是,她眨眨眼,他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仍是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他的唇角细微地弯了弯,俯身凑过来,拉下视线与她平视,“而沈同学最近似乎张扬得太过了一点呢。抢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成绩又好得可疑,性子高傲冷漠,还很会说人坏话——你得罪的人还少吗?”
她还真不知道。不过眼前这个人,貌似应该算一个。
“你以为你这样放学就跑得远远的有用吗?”少年直起身子,笑着将目光投向下面楼道里涌动的人流,“你确定你这样跑出去,没有一大堆人正拦在门口等你?不要看上面,班里人是没你跑得快,可是你还不知道呢,高一(七)在社会上混得似乎还不错,我想随便叫几个人帮忙修理修理什么人还是小CASE的。”
思暖收回视线,颇为好奇地扫了他几眼,那他这又是做什么?警告或威胁?
他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我说沈同学,你不要露这种小红帽碰见大灰狼的表情嘛,我只是想请沈同学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从主教学楼望去,旧教学楼掩映在一片浓绿中,几乎看不清轮廓。思暖以为那后面便是尽头了,没想到走过一丛一墙高的枝叶茂盛的不知名植物,转个弯,居然可以看见一幢白色的两层小楼。小楼有些年头了,旧式的木窗,换了印花玻璃,倒是很和谐。墙壁上攀爬着绿色藤蔓植物,一直延伸到窗户下。因为已是夏末,叶片都快泛黄了。
小楼周围是一片参天大树,绿色怡人,空气清新。曲径通幽处,小楼花木深。
思暖在许一诺说“你在这里等我”后,就乖乖地站在一棵樟树下,翻开书包找出一本书自顾看去了。许一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小楼。
思暖背靠着树完全看得忘神,等到察觉到光线越来越黯淡,几乎快辨不出字迹时,才意识到天快黑了。她站直身伸伸懒腰,把书放在书包里,踢着石子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后,她忽然察觉出不对,蓦地转身,险些撞到一个人怀里。
许一诺握住她的肩,帮她稳住身形,“沈同学,现在就投怀送抱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思暖松了一口气,“原来你跟在我后面啊。”
“不要弄错情况,我答应某人要陪她一起走,总不能食言吧?”他说着狐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把我给忘了吧?”
“我有时候……”思暖努力措辞着,“比较……迟钝而已。”
“也就是说,你真的把我给忘了?”
“我不是故意的……”思暖小心地打探着他的神色,“对不起。”
许一诺只是点点头,低头整理着书包。大概刚才他在楼上看见思暖走了,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追了出来。思暖有些不安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前面的他忽然转过身来,“喂,我饿了。”
呃?思暖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你请我吃饭吧。”许一诺轻轻笑起来,“你看你刚才居然把我一个大活人给忘了,不给点补偿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思暖低头翻出钱包,留下坐公车的钱,其余的全部交给他,“你自己去吃好不好,我想回家了。”
他眼神怪异地看着她手中的钱,慢吞吞开口:“我没有问你要钱。”
圣谕里不良少年问校友“借”钱的事司空见惯,他本意也是要来“教训”她的。只是她那样从容平淡的样子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是啊,我知道啊。”思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要我请你吃饭不是吗?我现在没空,所以只能麻烦你一个人去吃了。”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你没有义务请我吃饭。”
“忘记你的事我很抱歉,可请你吃饭更因为那天你背我去医务室。”思暖将钱塞到他手上,“放心,我是自愿的。”
许一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起思暖的手将钱塞回她手中。他忽然冲她诡秘一笑,“那样的话,你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思暖愕然,为什么?
“因为那天我是故意的。”少年眨着狭长的眼,“我想逃课去电玩城收拾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又不想被汪勇知道,还要浪费时间精力和他周旋,所以故意用力拉你跌倒,用你作借口溜出去。”
“所以你看,”他俯身过来,指着思暖膝上的纱布,“你这里的伤,是我故意弄的呢。”
“纯良少年”的美好形象在思暖眼前“哗啦啦”碎成一片,始作俑者依旧笑得轻快明亮,“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其实我们彼此彼此,不是吗?”
他勾勾手指,低头与她平视,“骂我狐假虎威的是你吧?”
“是……”可是那纯粹是说着好玩的……
真是祸从口出啊。
“还有花瓶、BL?”他清秀的脸孔在她眼前忽然放大。这样近的距离,他微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喷在她颈脖上,说不出的痒。
思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许一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总之这样形容一个男生很伤人心的,不是吗?”他笑眯眯的样子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只是玩味地看着思暖有些慌乱的神色,“为了澄清自己,我是不是该让同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嗯——”尾音拖得长长的,显得暧昧不明。
思暖顾左右而言他:“天都黑了呢,许一诺,我要回家了,再见。”
她逃也似的转身离开。身后许一诺并没有追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暮色苍茫中,少年白色的身形只剩一个单薄的剪影,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因为思暖的腿伤不方便,打饭的任务就全交到林芷水身上。放学时林芷水拍拍思暖的肩膀很是正义地说:“沈同志,我先去冲锋陷阵了,你马上跟过来殿后。”
说完人已经飞快地跑出去了,经过窗户时还不忘匆匆嘱咐一句:“你慢慢来,鸡翅和糖醋排骨我一定会帮你搞定的,你放心!”
思暖等人走得差不多时,才起身去食堂。她有这么好的同桌,那么就算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在楼梯口很意外地看到了许一诺。少年肩膀斜倚在墙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正低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仿佛是在等人。
思暖径直走过去,走过许一诺,脚才抬起准备下台阶,身后一只手抓住她往后一拽,她一脚踏空,腿上伤口骤然一痛,重心不稳地向下栽去。
手没抓住楼梯扶手,她在眼前一阵混乱时想,我怎么这么背啊?
好在拉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同时另一只手准确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上来。等到思暖反应过来时,眼前是他清俊的脸。他带着她退到上面离楼梯口几步远处,依旧将她半抱在怀里,不肯松开分毫。
思暖平定了下来,“谢谢。”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还有些心悸。他慢慢开口:“这次我不是故意的。”
“啊?”思暖错愕地看着他,他想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定在了她厚厚的刘海上。托林芷水的吉言,经过方才的一翻运动,那块出自非专业人士之手的纱布真的翻卷了起来。许一诺伸手扯掉那快纱布,刘海拂开,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是一块形状恐怖的疤痕,他手上的纱布内里已经完全被血渍浸透。
他的眼神一紧,“是她们弄的?”
思暖愕然地点点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更何况叶梦她们是为了他,他这样的口气,好像很不应该啊。
他微有愠色,因为强烈的感情而眸色愈深,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你是傻子吗?”
毫无缘由的愤怒和指责。说完他转身下楼,留下思暖站在原地再次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