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他从来没接受过她的好意,那他还执意要求她继续付出,是存心刁难吗?好像也不是,认真说起来,应该是习惯了吧!
这个冬天开始,他习惯一醒来就看见,一杯冒着白烟的热饮,纵使是故意不喝,他也会在第一时间去模模看杯身,然后讶异温度适中,热热的不烫口,一点也没有变凉。
还记得有一次,他没注意到手机坏掉,隔天手机闹铃没响,使他比平常晚二十分钟左右起床,因为手机坏了,害他没有习惯性地试探桌上那杯咖啡的温暖,他说不上来心底那份懊恼,太过在意令他对自己生闷气,最后他安慰自己,是少了一次刁难检查的机会,才觉得万分可惜。
他习惯每天早晨一起床就会看见,桌上有一杯热饮,所以就算没有喝,也不能因此停止……
贴心?他是说贴心吗?她一定是在作梦,安韶荭继续埋头苦睡,顺手拿另一颗枕头,将就盖在身上。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路宙翼见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然后他很确定他笑了。
怎么有人可以赖床赖成这副德性?她本来就爱赖床吗?那她是怎么有本事,天天抓准他起床的时间,提前替他准备热饮?
“安韶荭,起床,去补我一杯热饮。”他像个幼稚的孩子吗?不!他是想让安韶荭知道,设计他结婚是自讨苦吃。
“明天补你好不好?我今天不太舒服。”她身体很冷,但是脑袋热热胀胀的,很难受,没有力气再说话。
路宙翼一脸狐疑地望着她,发现她脸色苍白,两颊却有不自然的红晕,他心下一惊,伸手探她额头。
懊死!她在发烧?
抓起安韶荭摆在床头的手机,他直觉要立刻叫救护车,又惊觉他好像太小题大作,不过就是发烧而已,他为何气得想破口大骂,她不懂得照顾自己,更气他头绪大乱!
他无暇厘清心头那阵慌乱,像捆肉粽一样,用棉被将安韶荭从头到脚,包裹得紧紧的,他一把抱起她,飞快冲向他靠自己工作,刚买的那台新车。
安韶荭悠悠醒来,还感觉头痛欲裂,本想再闭上眼稍微休息,眼角余光看见,床边的路宙翼一副臭脸,她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表情,看他脸部线条僵硬的程度,她估计他正勃然大怒。
他为什么生气?看他死瞪着她的样子,我哪里惹到他吗?安韶荭无辜地暗想。
看见安韶荭醒来,路宙翼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我这在书房睡觉的人都没事,你有床、有棉被,还能把自己搞到发烧,你是故意让我担……替我找麻烦的吗?”他刚刚本来要说什么?路宙翼吓了一跳,他在担心她?而且不是普通的担心?
“我发烧了?”是喔!原来她发烧了,难怪头那么痛,可能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让她太伤心,晚上泡澡时,一时失神,水温都变凉了,她才回过神来,所以才会感冒吧!
“连自己发烧都不晓得?”他很生气,但是他现在不想深究,他生气的原因,他就是很火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制造麻烦的。”唯唯诺诺的道歉,是他们结婚后,她最常干的事,因为她渐渐明白,路宙翼有多生气被逼迫结婚,所以她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去惹他;察觉他动怒的迹象,不管原因,她先道歉就对了!
路宙翼双眸一沉,他不喜欢她小媳妇的模样,那明明就不是她的本性,为什么要迁就?
“不要说对不起!”
“喔!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对不起的。”
经过昨天的事,她更确定他根本不爱她,甚至讨厌她,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天的……
已经决定不再妄想,她浓烈的爱足够分他们两个使用,心很痛、很伤、很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但是这段婚姻,本来就是她强求来的,靠她单方面的维系,怎么可能持久,在她想好如何还他自由,又不会让她爸妈难过的好方法前,别让路宙翼更讨厌她,是她最后的盼望。
她嘴角浓浓的苦涩,扯动路宙翼的心,她那灿烂率真的弧度,跑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她习惯低头不语,连笑容都勉强。
她在生气吗?无论她懂不懂,他为何对她冷漠,她都有权利针对昨天的事生气,他看得出来,昨天下午她很不开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发作?
他很烦!分明是理所当然的报复,该死的愧疚感却如影随形,好几次他险些心软,怀疑是他误会她,甚至考虑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在发现她的心机之前,他不讨厌她,对她也很有好感,喜欢一个人就该懂得包容,尤其对方用尽心机,不外乎是因为爱他……
他试图宽容,又拼命抗拒软化,矛盾的心思纠结得他快发疯!
“到底够了没啊?”
近乎咆哮的音量,安韶荭吓了好大一跳,“什么?”
“我说,你到底够了没?我没有要你爱上我、我没有叫你去刺青、没有逼你忍受我的冷漠,你大可以反抗或放弃,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浓烈的爱,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安韶荭怔怔地望着他,泪水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眼前的男人,真是她用心爱恋多年的路宙翼吗?这疑惑从他们婚后,出现不下百遍,答案她其实心知肚明,可她仍然想问,他就真的那么讨厌她?
“你是想逼我自己放弃离开?”他称职扮演负责煎熬她的狱卒,最后行刑的刽子手,却推给她来当,她想痛骂他自私,无奈想起这段婚姻,本就起因于她一时私心,各人造业各人担,应该不算过份。
事到如今,还一味地将他的无情合理化,如果小蓝在,肯定会骂她,真是没用到极点了!
想起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们,安韶荭更加心酸,这半年来,她极力想扮演好妻子、媳妇的角色,虽然还有待加强,至少目前简单的三菜一汤,她能应付。
就算公婆疼她、老公不管她,她也尽量减少私人活动,乖乖待在家,几次和姐妹们聚会的前一天,她会上网看一堆冷笑话和爆笑短剧,希望隔天赴约时,嘴角笑容自然持久,姐妹们会当她还是从前那个,天兵天将安韶荭。
从姐妹们不经意泄漏的忧心,她知道她强颜欢笑的计谋还是失败了,她感激的是,大伙儿没有戳破她,纵容她在当下假装自己很快乐。
好想和姐妹们谈心……从前她们之间,有什么说什么,“虹彩姐妹帮”没有保存期限太久的秘密,为了不让爱她的人担心,她还是选择报喜不报忧,可悲的是,忧喜的比例落差太大,不想总在聚会时太安静扫兴,她拒绝参加聚会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好想大家,也好想以前那个直来直往的安韶荭。
“这半年来你对我的态度,真的是想逼我自己开口提离婚?”她再问一次,眼泪只是静静的流,语调比方才冷静得多。
对!就是这样没错!路宙翼紧握拳头、咬牙切齿,这应该是他半年多来,最终的心愿,他竟然开不了口,甚至不想开口,眼见一只病撅撅的小小天竺鼠已经面无血色,他根本无法在此时,给她致命的一击。
做不到是因为同情吗?好像不只,但他不准这份不知名的复杂感受,继续蔓延。
他闷不吭声,安韶荭气得抿紧嘴唇,他明知道她有多爱他,怎么可能甘心情愿,自己放手?
他折磨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出一口被逼婚的气,为何不干脆就爽快地让她成为弃妇,顺便也给她一个痛快?
“只要你开口说要离婚,我一定签字。”才刚结婚没多久,就要谈离婚,他们的婚姻,真是所谓的儿戏呀!安韶荭自嘲地想。
路宙翼怒极了,他现在就是不想谈什么分开、离婚的事,她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要一个结果?
“你还在生病,先休息吧!”
他转身就要离开,安韶荭不知哪来的勇气,拉住他的衣袖,“还是……你不是那么想跟我离婚?”
有气无力的天竺鼠,表情可怜兮兮,拉扯路宙翼心防的力量,意外强大,他险些想要点头,可惜不想在同一天听太多难听话的安韶荭,先行抢白。
“算了,我累了,你出去吧!”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学会怀抱希望的……
希望,是可好可坏的东西,抱持希望不是坏事,但过度的希望就会变成奢望,最怕是误打误撞,一时希望成真,尝到甜头以后,无尽的希望就像万恶的火苗燎原,遍体鳞伤以后,还是停不了怀抱希望,终究是自讨苦吃,怪不得谁。
以前的安韶荭,最讨厌“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曾几何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凄凉的一笑,想什么希望、奢望的绕口令来整自己,她是嫌头还不够晕吗?
“这是我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路宙翼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也不像故意耍赖刁难。
安韶荭傻住了,什么时候不抢,偏偏这时和她抢房间,他是嫌她感冒不够严重?
她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好像要她休息,那她要去哪里休息?不过他说的也对,这里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不是“他们”的房间,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起身。
“你要去哪里?”他健臂一揽,拦住了她。
“我去客房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不会任性地说,那是“他家的”客房,存心让她在这个家里,没有容身之处吧?
“谁叫你去客房的?”
“是没有,可是……”安韶荭无言了,不懂他到底想怎样?
面对她一脸无辜,路宙翼烦躁得耙乱了头发,好好一个天真热情的小女生,为了他变得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如果他早点发现她的心意,他或许一样会臣服在她灿烂无害的笑容下,是不是她就不会变得虚伪做作,而他也不用硬要伤害她,惹她难过?
都是他害她的?他应该有喊冤的权利吧!毕竟他从来没逼她,要爱得这样痴狂,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还硬要把他给拖下水,更教他气绝的是,事已至此,加害者却还能老是摆出无辜的面容,活像他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害他得对自己耳提面命,才不会忘记,谁才是受害者。
一股脑的火!来自安韶荭骗过他的演技太自然,也因为他意志不够坚定,需要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才能对她冷漠无情。
“你最好快点好起来,我很忙,不要给我添麻烦!”
谁喜欢生病呀?可是除了乖乖吃药、休息外,她也没办法控制康复的速度,见路宙翼脸色难看,安韶荭怯怯地舌忝舌忝干涩的嘴唇,只能乖乖顺从的答,“呃……好,我尽量。”
她无心的小动作,令路宙翼眸光一暗,“你知道让感冒痊愈的最快方式吗?”
“你有什么偏方吗?”难得路宙翼愿意和她聊天,安韶荭漾起笑容。
“听说把感冒传染给别人,自己就会比较快好。”
什么?安韶荭皱眉,她有听没有懂,“我要怎么传染给别人?还有我要传染给谁?”
路宙翼低咒一声,俯狠狠吻住她,强迫推销,要成为被传染的最佳人选。
他的吻,霸道又不失细腻,袭击她口腔的舌尖看似狂乱,实则极其轻巧,先勾弄她湿润的唇瓣,然后一一巡视她的贝齿,接着灵活牵动她的舌头,与他嬉戏。
“要害,害我一个就好,不准你再去害别人。”这是他差点将她肺内空气搜刮完的警告。
他怎么把她说得像是残害苍生的女鬼呀?安韶荭脸红气喘,默默地想。
下达命令以后,路宙翼在她唇边,落下如雨点的亲吻,然后一路往下延伸,到她细白的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