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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火 第2章(2)

“说说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不认为你想把那些连战争狂都看不上眼的废钢烂铁硬塞给我,而且你知道我的枪法虽然很准,但最多只能用一把枪杀人,不是炮不是手榴弹,更不是什么生化武器,只是一把枪……”

“有点麻烦必须请你帮忙解决。”打断司徒闲疯狂的絮絮叨叨,她将刊登某人头像的报纸放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地着重道:“这张照片上的男人今天会进入这间医院,我要你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永远不能走出这里,除非死。”

“嗯……”他将整张脸都埋在报纸上,随后缓缓抬头,像狗一样用鼻子嗅着报纸上的图片,“……我记住了他的气味,他是一个瘾君子,一个只会靠钱解决麻烦的可怜小孩,连神都将他遗弃的小爬虫……散发着死尸一样臭的腐朽味道……我喜欢这样的孩子……真的……”

费叔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暗自祈祷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司徒闲。可是对方却似乎非常高兴见到她,对她给予的任务也非常感兴趣。只见他将报纸缓缓举过头,又仰首看了几分钟,神情几分肃穆几分冷峻。

“怎么样?应该没问题吧?”内心产生莫名焦躁的女性再次轻敲桌面。

“为什么你要选择他?”他将报纸叼在嘴里,朝着对座的人眨眨眼睛,“他长得既没有我帅,也没有我聪明,为什么你选他而不选我?”

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胡搅蛮缠,用手揉了揉紧绷的额头,忍受不了地一把扯下司徒闲嘴里的报纸。后者立刻嘴一撇,眼眶一红,摆出被欺负的孩子气模样。

“为什么不选我?我比他漂亮,比他聪明,比他更早认识你,为什么不选我?不选我?不选我?不选我……”

“司徒闲,你找我买枪的时候说过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你必须还。”终于失去奉陪的耐性,她一把揪住疯子的衣服,狠狠道。

“知道了。”像是闹够了的孩子,他收起先前的无赖模样,嘴角噙笑,眼神凛冽,布满冷酷的狂意,“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这辈子都活在恐惧中,只有死亡才能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费叔旖厌恶对方那仿若来自地狱般的恶劣语气,仅仅只有沉默。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司徒闲露出一抹狡猾奸诈的笑。

“加条件。”

“什么?”她有点不满意。

“要我帮你解决这件事,你必须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情愿当一个毁约的疯子。你知道我喜欢当疯子,因为疯子有着常人没有的特权。”他不停转着的眼珠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什么条件?”她咬咬牙问。

“每个月都来看我。”他笑嘻嘻地说,“原本我以为已经没人记得我了,显然我想错了。被人记得的滋味真是不错,我可不想还不如一个死人,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做些什么事。”

打个寒颤,费叔旖犹豫片刻便点点头,得到保证的漂亮青年笑得格外灿烂耀目。他自顾自地哼唱起奇怪的歌曲,起身走向房门。而手握住门把手的一刹那,他突然回首,如冰锥般的视线直直射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的余东。

费叔旖立刻注意到故人的反常,无意识地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自己保镖的身前。显然她的紧张没有逃过那个远远比常人聪明数十倍的疯子,他嘻嘻一笑,半真半假地喃喃道:“真奇怪……真奇怪……”

没有问他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不想同一个精神病患者在话语上没头没脑地纠缠不休,费叔旖保持静默,目送司徒闲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端。随即悠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首看一旁的同伴,露出得以解月兑的轻松微笑。

司徒闲哼着自编的歌曲,被两名男护理夹在中间走回自己的单人间。路过大厅时,他看到了今天新进研究所的男子,正是十几分钟前在探视区记住的某个陌生人。他发出“格格格”的有趣笑声,而在其前后监视的两名护理则不安地盯着他,一脸惶恐。

“可怜的孩子……我最喜欢的可怜的孩子……乖……到舅舅这边来……”他继续哼着,呢喃的温柔曲调,仿若单单是一首催眠曲,“……轻轻的……疯狂的……”

轻柔的嗓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惊慌地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男护理,不理会对方的惊骇而大声叫喊起来。

“嗨,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他是死尸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们看到他身后的那些血淋淋的幽魂了吗?他们瞪着掉出来的眼珠又怕又恨地跟着他,他是恶鬼,是毁灭我最爱的小叔旖的恶鬼。他会毁掉她的……我该怎么办……”

“不要胡闹,你这样我们会很为难。”了解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个疯子,男护理胆战心惊地提醒他。

司徒闲惊恐的表情一滞,映着某个人影的瞳孔一暗后又再亮起来。他发出一连串清脆得意的笑声,拍手唱起儿歌。

“稀奇稀奇真稀奇,麻雀踩死老母鸡。稀奇稀奇真稀奇,蚂蚁身长三尺七。稀奇稀奇真稀奇,恶鬼吃了费叔旖……恶鬼吃了费叔旖……”

晚饭的时候费叔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仍维持下午在精神病院的紧张状态,右手的五根手指轮流击打着橡木餐桌。

“怎么了?”一直等着准备收拾餐具的人不明白地问。

“司徒闲……”她说出下午见面的某人的名字,“……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要我每个月去看他一次。”

“你很在意他吗?”

“也不是……”她沉吟,发出一声叹息,“……算了,要去琢磨一个疯子的打算,除非我也变成疯子。”

“我倒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并不是个单纯的疯子。”只见过一次,可余东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的确不是个单纯的疯子,他是一个连四大国政府都不敢忽视的人。”

“四大国政府?有这么厉害?”才回到和平世界几个月的前雇佣兵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嗯。因为他也算是西之国前皇族司徒家的后裔,虽然他家只能算是旁系,但血缘应该不假。不仅仅于此,在他名下有着几十亿的资产,这些资产基本上都是与四大国政府一起合力开发的矿产。金矿、铜矿、钻石矿、煤矿……几乎他们家祖先买下的每座山都是含有大量贵金属矿的好山。”

余东的眼睛亮了起来,越发对司徒闲感到好奇。

“为什么他们会选这么一个疯子作为继承人?”

“因为他是这支旁系唯一的继承人。据我所知,前皇族司徒家的人丁十分不兴旺。主家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继承人,而大部分的旁系家族早就因为没有继承者而相继消亡。司徒闲出生的这支旁系同样面临这个一直困扰西之国前统治家族的重大问题。司徒闲的外公作为亿万富翁,拥有两位数的情妇,但遗憾的是他只有一个儿子同一个女儿。女儿司徒裳据说拥有倾城之姿,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然她却一生未嫁,只在二十七岁时生下了父不详的司徒闲。外界对司徒闲的猜测纷纷扬扬,甚至有不堪的流言说司徒闲是司徒裳与其兄司徒敛生下的孩子。不过这样的揣测也非空穴来风,因为司徒敛直至四十二岁死时都没有一个情妇也未娶任何一位女子为妻。有人说曾看见这对兄妹接吻,也有佣人作证说两人的房间有暗门相通……总之基本上就是认准了司徒闲的生父便是其舅舅司徒敛。”说着无聊的八卦,费叔旖咋咋舌,喝口水后继续解说。

“司徒闲一出生就被认定是个不详之人,在生他的时候他的母亲难产死在手术台上。也因此,他虽被作为唯一继承人抚养却没有一天享受到来自父母亲的关爱。而司徒敛对他的管教极为严格,有时候苛刻得近乎虐待。”

“所以他被逼疯了?”

“谁知道。我只知道他从小就显露出学习的天分,他有过目不忘的异能,无论学什么都能比别人更快更准地找到诀窍。十六岁时已经获得工商管理学与法学的双博士学位,同时还是武术高手,弹得一手好钢琴,擅长人物素描画像……”

余东忍不住吹一记口哨,为那个已经与疯子无异的天才。

“……反正,这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他。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八岁,来我的射击俱乐部练射击。每周两日,每日三小时,三个月后他的枪法练得百发百中。如果我没记错,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在家里看电视……”

……

费叔旖打开门,司徒闲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她面前。及肩的发丝散乱地黏在脸上,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眸四周布满血红的丝纹,一身白色的休闲套装,赤着脚。白皙的肌肤沾了泥水,脚趾间露出磨破的血痕。他望着她,一脸的水,悲凄孤独。

“出什么事了?”她侧过身示意他进屋。

“我要一把枪!多少钱?”他的眼神狂乱,水滴沿着发梢直直掉在地毯上。

她朝他皱眉,道了句“等一下”便转身离开大厅。

“给你。”她回来时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喝下去,然后洗个澡,我帮你把衣服弄干。”

“我要一把枪!”他再次强调,声音是绝望的尖锐。

“司徒闲,我没有说不卖枪给你。但是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原则,我不卖枪给鬼一样的人。”她瞪他,仿佛他出奇秀丽的容貌突变为地狱深处的恶魔。

他也瞪她,僵持许久。他忽然轻轻笑一笑,眼波流转,又恢复为翩翩风度的贵公子。

“对不起,能否借你的浴室一用?”

“当然,跟我来。”她带他进了客房,并从储藏室里找出以前属于她父亲的浴袍。

半小时后,他们俩坐在客厅里一起看没营养的搞笑综艺节目。司徒闲穿着一股樟脑味的旧浴袍一边痛苦地喝着某人泡的热可可,而他的衣服则直接被扔进了干衣机里烘干。

“还想买枪吗?”看他似乎冷静下来了,她问。

他一震,黑水晶的眼瞳灵活地转了一转,微笑道:“还想买,只是不知道买来要做什么。”

“今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弄得这么狼狈,遇到打劫了?”

“差不多吧,气得我想有把枪可以让那个家伙死得痛快一点。”他的笑似乎有那么点无所谓,“虽然现在就算有枪也拿他没有办法了,不过我觉得有把枪放在身边应该也不赖。”

“以你的身份申请一张《持枪证》并不难,而且你还可以请保镖。”她好心建议。

“直接在你这儿买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不乐意地抱怨道,“怎么回事?你是走私军火的商人,有生意为什么不做?给我介绍把好枪吧,就算有《持枪证》也买不到的好枪。”

没有怀疑什么,费叔旖为对方挑选了一把非常适用的手枪,而且还是先拿货后给钱的付款方式。一直以来作为卖家的她不喜欢这种付款方式,果然事实证明这种付款方式的确不够谨慎,这是她唯一一次的亏本生意。

两小时后拿着枪的司徒闲坐着出租车回家,而第二日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人一打开电视机就被新闻主播报出的最新要闻吓得呆了。

司徒闲竟在凌晨一点十六分枪杀了自己的监护人及唯一的亲人司徒敛,不仅仅如此,别墅里的佣人也没能逃过此劫,二男三女,连宠物狗与鱼缸里的热带鱼都未能幸免。他是自首的,先是拨通了自己律师的电话,随后由律师陪他去警局。

看到新闻,费叔旖没来得及吃完早饭便直冲警察局,非得见一见一夜杀死六人的凶手。

“放心,买枪的钱我仍会给你。”见到她,他一点也不吃惊,一如平日般优雅地微笑。

“这种结果可不是我想看见的。”她冷冷道,“你杀死谁,为了什么杀人,我都不感兴趣。只是不该赔上自己,而且还欺骗我。”

“很高兴你这么说。”他发出“格格格”的快乐笑声,像个孩子,“我欠你的自然要还,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到‘青港精神治疗研究院’找我,我想我会在那儿住一辈子,和一群疯子,最后也成为一个疯子。”

“你是个混蛋!”气极的她大骂,然后起身便走。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还要杀死其他人,更没有问他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很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竟然把枪卖给一个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疯子。

……

“从此后,你再不卖枪给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余东问费叔旖,后者点点头。

“为什么?反正枪就是用来杀人的,卖给谁都没有区别。”

“有区别。”她以认真的眼神盯着他回答,“在战场上杀人无罪,自卫杀人无罪,其他的就算是持枪者是个疯子,他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精神病患者杀人只会被送往疗养院。”他强调。

“那也是另一种变相的囚刑。”

“原来如此。”余东越发感到对方的不可思议,“很奇怪的理由,你担心的似乎不是被害者。”

“不。前两者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最后的这种只要我坚持自己的原则或许可以阻止类似的情形发生。”

“像老钱?”他有点明白她的意思。

“嗯哼。”她耸耸肩,“就是这个意思。”

“我喜欢你这种论调。”

得到他的认同,她反而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暧昧地笑了笑。

“这么说也许司徒闲并不是个真正的疯子,他的精神失常可能也是伪装的。”与此次老钱的事相联系,他想到某一点。

“但我认为他的确是个疯子。”

“为什么?”

“因为他能察觉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而且也能像恶魔似的无所不能。如果他是个正常人,他是无法办到这一切的。相信我,一个注定被一辈子关进疯人院里的正常人是不可能还有理智打理几十亿的资产。”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崇拜他?”余东打趣一句,然后指指对方至今没有吃完的晚餐,“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饶了我吧,只要一想起司徒闲那神经兮兮的样子我就食不下咽。”她苦恼地哀求。

“以前你每次同他见面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主要是后来在某次探监时,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不情愿地扭首,一副不想多谈的神情。

“你不说的话,就把食物全部消灭干净。”他眯眼微笑的模样其实也同恶魔很相近。

“他说……”

“嗯?”他示意不要吞吞吐吐。

“……说,他之所以神经失常,主要是因为那天晚上我给他泡的热可可太难喝。”

这是什么鬼笑话?很冷,但是还真的是让人不由从心里佩服得没话说,只能大声笑。于是余东顺理成章地笑起来,弄得再次被耻笑厨艺的军火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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