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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曲 第7章(2)

清幽小筑里,红纱飞扬,温暖的灯火摇曳,驱散了原本那满室的寒意。

展少远正沉沉昏睡着,烛光的投射下,他的脸色越见苍白,那满头的银发,更是令人心痛。

昏睡中的他,不同于平日里的清冷犀利,眉眼间所带的,是一种毫不设防的恬静。

上官旖旎趴俯在床头,纤纤玉指一一划过他的眉,他的眼,还有他苍白无血色的唇。

为什么指间所到之处,皆是这般冰冷?

微蹙了蹙柳眉,她索性爬上床,躺到了他的身侧,紧紧拥住他。

“木头,你说,你会和我一起死。所以,现在我还没死,你就更不许死了。”将头轻靠着他的胸膛,聆听着他微弱的心跳,“为什么你总是将真正的情绪掩藏起来?就连受了伤生了病,也是自己一个劲地瞒着。知道吗?你的心真的好难猜,我就怕自己猜错了,到头来伤心伤身!如果今天不是我落入了绝境,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瞒着我?”

上官旖旎不由轻轻叹出了一口气,“木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真想恨你的啊,看你那样帮着展蓉,都不顾我的死活,我真的很想一剑杀了你,一了百了,可是,我偏偏又恨不起来,更是杀不下手——”

靶觉自己所依靠的胸膛微微震动了一下,上官旖旎双目一亮,抬起了头。

“木头,你醒了吗?”

展少远方一睁开了双眸,便迎上了一双玉石般的眸子,闪亮得几乎能勾人的魂魄。

“小蓉在哪里?”他微微避过了那双眼眸,淡淡地开口,声音虚弱而略带着嘶哑。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双手捧住他的脸,逼着他正视自己。

“木头,你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别的女人。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展少远微微合上双眸,那眉间似带着淡淡的叹息之色。

上官旖旎见他不语,唇边又勾起一抹慵懒妖魅的轻笑。

“木头,如果我说——我杀了她,你会怎样?”

展少远再度睁开了眼,淡淡地问:“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君上的事是这样,玄墨的事是这样,就连对展蓉,看她的眼神就已经猜到小蓉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还是嘴硬地说自己杀了小蓉。

“因为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啊!所以,我只好和你作对,让你生气,让你记恨,你才能记住我,不是吗?”上官旖旎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这块木头终于主动问她的事了?

展少远微垂眼眸,忽然低低咳嗽了两声。

上官旖旎连忙起身,搀扶着他撑坐起来。

“木头,你怎么会中了我的追魂银针之毒?”上官旖旎一边细心地为展少远盖好锦被,一边奇怪地道,“就连玄墨那个笨小子身上也有残毒。”

展少远怔了怔,玄墨身上的毒可能是因为那碗姜汤吧?那夜其实有血渗入了姜汤里,才让玄墨端出去。

但昨夜自己出来时,却看到了窗边的那个空碗。看来玄墨是被自己害了。

上官旖旎笑道:“你放心吧,现在你们身上的毒都解了。”昨夜她遇到玄墨就看出他中了银魂之毒,所以,才骗了他到冰窖里的玉石床为他驱毒。当然,驱毒之余,也顺带问了下展蓉的住处。

不过,她只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展少远身上中的追魂毒很严重,可是,竟然能撑到现在?!难道木头的内功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深吗?

“木头,究竟是谁用追魂银针害你?”

展少远淡淡地道:“侍剑。”

“侍剑?”上官旖旎皱眉,那日侍剑早已被她的银针所伤,又怎么伤得了展少远?联想起那日展少远的招式,他似乎有意地往自己身前一挡,然后,那一剑便往自己心口直刺而来。

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她蹙眉问展少远:“木头,那日你为我挡了一记银针,是吗?”

追魂银针的毒性何其霸道?中了一针,剑还能握得稳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展少远低头轻咳了几声。

“你这个笨蛋。”上官旖旎心中懊悔,那日自己气极还打了他一掌,令他伤上加伤,所以他今日才会吐血昏迷吧?

罢才自己为他疗伤时,还发现他手臂上的那道剑伤竟也还没好,再加上方才用力拉她和展蓉上来,伤口更是早已崩裂。原来他身上竟带着这么多的伤病,可是他总是一声不吭。

上官旖旎心疼地叹了口气,亲昵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木头,以后要是受了伤,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不能瞒着我。”

这一回展少远虽然没有回答,却轻点了点头。

上官旖旎心中一甜,这块木头终于对自己的要求有所回应了。

她喜上眉梢,微一低头,想要撑坐起身,而此时展少远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微一抬头,两人的唇顿时轻轻擦过。

四周,暗香浮动,隐隐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气息。

上官旖旎轻抚住唇,眼眸里闪烁着夺人的光彩。

木头的唇,味道真是不错啊!

展少远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景,别过了头,“对不起。”

上官旖旎妖娆一笑,竟趁着展少远失神,又快速地在他冰凉的唇上一吻,蜻蜓点水般离开。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喜欢。”

她的大胆与直接,让一向镇定的展少远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上官旖旎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急近,便含笑起身,退开了两步。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目送着那道红影消失在门外,展少远才闷哼了一声,伸手掩住唇,掌心顿时一片温热。

摊开了手掌,望着那满手的猩红,湛蓝的眼眸掠过了微微悲凉之意。

——幸福,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遥不可及。

铃声丁当,清脆悦耳。

上官旖旎轻靠着展少远的胸膛,心情愉悦地拨弄着右脚踝处的银铃,眼角眉梢都凝满了幸福的微笑。

饼去的这三天,应该是自己这一生中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木头虽然依旧神情淡漠,但眼神已不再冰冷,也不会直言拒绝她的任何行为。

譬如说,她喜欢没事就勾住他的脖子,喜欢没事就窝进他的怀里,自动投怀送抱,更喜欢在他不经意间,就悄悄地偷一记亲吻。

每当这个时候,木头都只是微微垂下眼帘,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她感觉得到,他的心底是爱她的。

是啊,能说出与自己共生同死的男人,又怎么不爱自己呢?

只是,她却很希望他可以亲口再说一次。

“木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何时开始喜欢上我的?”上官旖旎窝在展少远的怀里,随手把玩着夺魄令和那缕发丝。

没想到他竟然收了这两样东西,时刻随身带着。

这个男人啊,真是让她不爱也难。

展少远沉默了良久,就在上官旖旎等得几乎没有耐性的时候,他淡淡地吐出一句:“不知道。”

上官旖旎妖娆一笑,又伸出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木头,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让我猜呢?”她顿了顿,神情愉悦地又问,“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对展蓉到底是什么感情?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亲生兄妹。”

展少远看了她一眼,很简略地回答:“她是我妹妹。”

虽然什么都没多说,但上官旖旎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赖在他的怀中,看着他那完美刚毅的脸部线条,她的眼睛忽然盯上了那一头雪白的银发。

轻轻地,她伸指缠住了他的银发,幽然道:“木头,我很早就听说,你这头银发并不是天生的。”话落,又看了那对湛蓝的眸子一眼,“还有这双眼睛。”

十年前,当泽国出现这样一个银发蓝眸的人物时,曾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那时,似乎有很多人都不接受展少远。坊间更是流传了很多关于展少远身世的传闻,有人说他是妖魔转世,也有人说他是泽国的祸星。但泽国的前一任君主却力压群臣,执意地,让展少远当上了护国将军一职。

渐渐地,展少远的才华和功绩堵住了幽幽众口,也成为了泽国上下一致认同的第一武将。于是,坊间的那些传闻,转眼间变成了一则则传奇。

甚至有人走出来,说曾经见过十年前的展少远,那时,他还是黑发黑眸,跟常人并无两样。他的蓝眸银发,一定是天神赐予的,让他辅助泽国君王。

上官旖旎从不信鬼神,她只相信自己。人的一生中,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苦难、快乐、忧伤,全是自己承受,根本就与鬼神无关。

而展少远的银发蓝眸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因为,她曾经听说过,有一种毒药,会让人变成蓝眸银发。这种毒药毒性强烈无比,能渐渐腐蚀人的五脏六腑。

现在,她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沉默良久,却始终不见展少远回答,她抬眼深深凝视着展少远。

“木头,怎么不说话?”

面对她的疑问,展少远却微微别开了眼睛。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好啦,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再度妖娆地抬手缠上他的脖颈,“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管你过去怎样,我只管现在,只管将来。木头,你说过要与我同生共生的,可不准反悔。”轻轻地,将头靠上他的胸膛,一脸的幸福与甜蜜,“我要跟你约定好了,从这一刻开始,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别想甩掉我。”

展少远轻轻合上眼帘,掩去了眼底那一丝挣扎之色。忽然,他出指如风,竟点了上官旖旎的穴道。

上官旖旎顿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用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他,眸光里满是不解、失望还有伤心。

展少远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让她躺好。

“三个时辰后,穴道就会解开。”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细心地为她盖上了锦被。转过身,正欲离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丢落床边的夺魄令和那缕断发。

他弯腰捡了起来,将夺魄令和断发放在了床头。

“旖旎,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

上官旖旎浑身不可抑制地一颤,目光已渐渐冰冷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却也是最残忍的一次。为什么给了她三天的幸福之后,再残酷地把一切都打碎?

面对她质问的眸光,展少远却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低低轻唤了一声:“宇。”

一道黑影顿时急掠而来,单膝跪下,“将军。”

展少远淡淡地问:“可有消息?”

“属下已查明一切。”话落,那黑影卫站起了身,在展少远耳畔低语了几句。

“嗯。”展少远微一颔首,便跟着那黑影卫离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上官旖旎在心底悲凉一笑,忽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她以为最幸福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三天,展少远却暗中联系了黑影卫。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吧?

展少远,如果你只施舍我三天的幸福,不如不要给!

心底深处,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她轻轻合上眼。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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