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没有回答,但上官旖旎的心已然寒了下去。
“够了。”上官旖旎忽然微合了合眼帘,轻声低语,仿佛是在游说自己,“我作践自己也已经作践得够了。”深吸了一口气,她睁开了眼,那泛着黑玉光泽的眼眸里已不见了往日那妖娆的柔情,只有一片彻骨的清寒。
他已经彻底地让她心寒了!
“展少远——”她盯着展少远那冰蓝色的眼眸,一字字地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半分。”
话落,她忽然向后疾退,紧接着伸指凝力一弹,将展少远的剑锋震偏了几许。
展少远再度出剑的同时,忽然往她身前一拦,那一剑竟直刺她的心口,毫不留余地。
幸而上官旖旎轻功卓越,侥幸避过,但颈侧边,一缕发丝还是被那锋利的剑锋挑下,轻飘飘地落于雪地之上。
“好一个泽国第一武将。”
上官旖旎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已然灭绝,她冷然一笑,出手已是不再留情。一掌便风驰电掣般朝展少远拍去。
这一掌,展少远竟然没有躲过。
一掌正中他的右肩。
眼看展少远脚下一晃,连连跌退,上官旖旎牙一咬,狠心不看他那苍白的脸色。
“展少远,虽然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但你记住,我绝不会放过展蓉。”丢下话,她急掠而去,起落间,那妖娆的红影便没入了天光之中。
展少远以剑抵地,静默地目送着那道红影消失,忽然眉峰一蹙,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鲜血洒地,却是暗黑色的。
“将军。”他身旁的一名黑影卫连忙搀扶住他。
展少远轻摇了摇头,神色苍白而倦怠。身后,忽然响起了虚弱而得逞的笑声,展少远转过身,就看见侍剑正伏在雪地上冷冷地笑着。
“你为她挡了一记追魂银针,却反倒被她记恨上了。”侍剑似乎笑得喘不过气来,“展少远啊展少远,我真替你感到可怜。”
罢才他趁他们反目之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脖子上的那根追魂银针拔了下来。
原本,他是想将这一针还给夺魄,却不料被展少远不着痕迹地挡了下来。
“把他带回去。”
展少远冷冷地吩咐,看着侍剑被带走。
“传令下去,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句,否则以军法处置。”君上已经失踪,若是他受伤的消息再传出去,泽国一定会大乱。
“是。”那些黑影卫领命而去。
展少远轻靠着清幽小筑的门沿,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雪地上的那缕黑发。
这一次,她必定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他如此伤她,她想必已是心灰意冷了吧?
心口,蓦地又蹿上一阵熟悉的冷痛,他不由紧揪住了胸口。
耳旁忽地传来一阵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他睁开眼,看到白马正用脑袋亲昵地蹭着自己,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虚弱地笑了笑,他拍了拍马头。
“追风,我没事。回去吧!”
细雪,忽然间纷扬而下。
夜,已经很深了,寒雪纷飞,带来阵阵冷意。
“少爷——”玄墨手里端着一碗姜汤,在门外轻唤了声。
“进来。”
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玄墨轻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案桌旁,一灯如豆。展少远正埋头处理着公文。昏暗的灯火照出了他脸上一片苍白之色,玄墨心头微微一堵,将姜汤端到了展少远面前,“少爷,先喝碗姜汤热热身子。”
“放下吧。”展少远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吩咐。
玄墨放下手中的姜汤,又看了眼满面倦意的展少远,“少爷,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自从君上失踪,少爷已经三宿没睡。一方面封锁君上失踪的消息,暗中派人寻找君上的下落,另一方面,还要撑住柄中一切大小事务。
据说,那个什么影国的君主又安插了内奸在国内;又据说,熵国的皇子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正如虎豹一般潜伏着,就等着战争爆发的那一刻。
看来,不久的将来,这天下是没什么安生太平日子了!
但少爷这样劳累,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啊!这两天更是见少爷不住地咳嗽,他只是推说自己不小心得了风寒,也不愿看大夫。
若是蓉姑娘知道,想必也是很心疼吧?
“嗯。你先出去。”展少远依旧未抬头,在案上挥笔疾书。
“少爷,你多多少少先把姜汤喝了。”
听到玄墨的哀求声,展少远终于抬起了头,端起姜汤。然而,才饮了一口,他忽然放下姜汤掩唇凄厉咳嗽着。
“少爷——”玄墨一惊,连忙上前轻拍着展少远的背。
“没事。”好半晌,展少远才渐渐缓下了咳嗽,神色有些疲倦,“你先把姜汤端出去。”
“少爷——”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已微显出了怒意。
玄墨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劝不了展少远,只能端起姜汤沮丧地走出去。
“等等。”展少远忽然唤住他。
玄墨一喜,以为展少远反悔了,连忙回过头。
“帮我去叫李丞相来一趟。”
“啊?”玄墨为难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少爷,现在都已过了子时了。”
展少远掩唇轻咳了两声,冷冷地道:“快去。”
“是。”玄墨叹气,看来只能认命地跑一趟丞相府。
看了眼手中的姜汤,少爷刚才喝了一口,倒掉岂不是太浪费了。
望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把姜汤一口气喝了。
其实味道还真不错呢。这可是厨房的林婶精心熬了三个时辰啊!
不过,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腥味呢?
也无暇再想许多,将手中的空碗随手放下,他看着外面那黑沉沉的夜色,细雪还在纷扬而下,似乎比刚才又冷了一分。
“这天可真冷啊!”
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臂,玄墨投身入风雪之中。
他倒不是怕三更半夜去打扰李丞相,招来一顿臭骂,听说,李丞相最近这几天也是都没睡好觉,整日为君上担心受怕,想来这时也还没睡吧?
其实他是怕少爷太累了。少爷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难看啊!
也不知道君上究竟去了哪里?这两天也没见那个妖女来捣乱了,也许君上的失踪跟这个妖女有关系也说不定。
他曾跟少爷提过,可少爷总是沉默,也从没正面回答过他的话。
难道在少爷的心底,根本就不认为那个妖女会伤害君上吗?
昨天深夜,他还看见少爷拿出夺魄令和一缕黑发,看得出神,连他走近都没察觉。少爷很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猜也知道是那个妖女的东西了,只是不知那妖女何时留了头发给少爷?
“人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东西呢?这个妖女,真是让人恨不得咬一口。”玄墨一边说着,一边自言自语。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娇笑,“玄墨,你咬得了我吗?”
这一把熟悉的笑声,顿时让玄墨惊白了脸。
“妖——妖女——”
他僵硬地回过头,果然看见夜色下那道妖娆清灵的身影正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刚才可是你要咬我啊,我可没想过要咬你!”
上官旖旎一指轻点玄墨的额际,这个傻呆呆的侍从,每次见到自己只会这副呆样吗?她又不会吃人!
玄墨捂着被点痛的额心,“妖女,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见玄墨说得冷漠,上官旖旎柳眉一挑,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但玄墨却从她的眼眸里读出了危险的讯息。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刚才这一指,用了追魂银针,你已经去跟阎王爷喝茶聊天去了。”
玄墨脸色一白,退了一步,手还紧紧捂着额心。
“妖女,我才不会被你吓到。”
上官旖旎妩媚一笑,“是啊,你很勇敢。哪里会被我吓到?”她说着,竟也退了一步,不再捉弄玄墨,随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玄墨大人这么晚了,是去哪里啊?”
“你管不着。”玄墨冷冷地回应。自从上次上了这妖女的大当,吃了那次血的教训之后。玄墨已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绝不会再回答这个妖女的任何问题。
上官旖旎看了玄墨一眼,目光在触及他眉心之时,忽然闪了闪,“这一回似乎变得有些聪明了。”
玄墨冷哼:“有本事就自己去问少爷,问我干什么?”
上官旖旎唇边的笑意越发灿烂,“我现在已经对那块木头没兴趣了。我感兴趣的人,是你。”
玄墨一惊,不由张口结舌。
这妖女在说什么?
“今天我还真没什么耐性跟你绕圈子玩了。”上官旖旎话音方落,忽然出指如风,往玄墨身上一点。
玄墨全身立时僵硬。
“妖女,你——你干什么?”
上官旖旎唇角虽噙着笑容,但那笑意却未传到眼睛里去,“我说过,今夜没什么耐性了嘛!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了。”“你要带我去哪?”玄墨强自镇定着,但身子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妖女还是跟以前一样笑得那么妖娆,还是跟以前一样找到机会就捉弄自己。但总觉得她跟前几天有些不一样了,究竟不一样在哪里呢,他又说不上来。
上官旖旎似乎看透了玄墨心中的恐惧,唇角不觉微微一扬,“你不用那么害怕,跟我无仇的人,我还懒得去杀。”
玄墨心中猛然一沉。
那她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她有仇的人?
蓉姑娘?!
玄墨暗自哀嚎,再笨他也猜到了,这个妖女肯定要利用自己找蓉姑娘。
完了,少爷还在等着他叫李丞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