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之后的旁晚,仁思洞干净而宁静。
左七夕站在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前,忍不住深呼吸。
这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吧?从今天以后,她就要彻底摆月兑这个家!
以后,她也不用再见到雷慧珍了吧?
……也不会再见到韩涧汐?
打开那扇门,铁门吱呀生涩的声音,在安宁里回荡。
院子里也很寂静,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人住饼,冷冷清清。
七夕环视四周,然后她梗在原地不能动弹。
死寂一般的院子里,茂盛的葡萄树下,韩涧汐正坐在石凳上,一动也不动。
这样的情景,跟那个早晨她看到他的情况尤为相似,他全身也是湿答答的,只是这回,他没有扑在桌上睡着,而是在她看他的时候,他正凝视着她。
他似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又绝望着,什么都不说了。
葡萄树,苍翠得仿佛要流溢出来。那种绿,沉默得让人心慌。
就像这样的韩涧汐,即使他那么沉默着,她仿佛听到了他皮肤之下,发出的阵阵哽咽之声。
她忍不住朝他迈进一步。
他却将目光移开。
她的步子,因为他的举动,迟疑了。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她毅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一阵潮湿的风,从他与她之间刮过。
吹落了葡萄叶上,无数水珠。
水珠,落在他的脸上,仿佛无数透明的眼泪。
七夕的步子又犹豫了一阵。
“哼哼……”雷慧珍的冷笑从门口传来,“拿了你的东西就走吧,你不是早就想过离开这里了吗?祝贺你,你自由了!”
七夕接住她丢过来的文件袋,一抹寒意从背后串起。
可是,她身后,明明就只有韩涧汐,以及那架绿得发慌的葡萄树。
“涧汐,进屋陪妈妈吃饭吧……”
雷慧珍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却让七夕再一次毛骨悚然。
她捏紧文件袋,再次经过韩涧汐身旁时,她仿佛又听到了,他皮肤之下,歇斯底里的哽咽声。
直到那扇铁门,再次生涩地打开,韩涧汐痛苦地闭上眼睛。
“哼哼哼……哈哈哈……”
雷慧珍的笑声,如魔音穿脑。
七夕捂住耳朵!
现在,只要出了这个门!
她就自由了!
树……树在等着她!
所以,她不能回头,她绝对不能回头!
她要彻底摆月兑,这个牢笼!
天,渐渐暗了下来。
乌云黑压压的,像是直接压在头顶上。
没过多久,雨,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
七夕的心情,却仿佛是一团化不开的乌云。
一声汽车的喇叭声,让木然站在路边的她惊醒过来。
是尹堂橘的车。车上还坐着黎篱,还有夏之树。
“姐,我跟哥还有黎篱姐来接你来了。”
七夕抱紧怀里的文件袋,钻入车内。
车子缓缓前行,她却忍不住回过头去。
那条斜斜的,窄窄的水泥路。
那堵爬满绿藤,旧旧的围墙。
那扇锈迹斑斑,沉重的铁门。
都在雨雾蒙蒙的暮色中,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
就像,韩涧汐那张满是忧伤的脸。
夏之树十六岁生日蛋糕,依然只有纯白的女乃油。
可是,蛋糕很大,蛋糕上插着五颜六色的蜡烛。
烛光,照亮夏之树,温柔的脸庞。
七夕感叹,她的弟弟夏之树,竟然十六岁了啊。
他们又唱了一次,他的生日歌:
有风吹过窗台,夏天的树轻轻摆
摇曳了蛋糕上,数着岁月的烛光
……
约定,牵了的手都不会再放开
天使送的礼物
是清澈如风,透明如海
无所不在
天使的爱
……
黎篱也开始拿起麦克风唱歌。
这丫头,竟然唱起了伍佰那首沧桑的摇宾歌曲,《晚风》。
……
就当我俩没有明天
就当我俩只剩眼前
就当我都不曾离开
还仍占满你心怀
你的眼神充满期待
我的心中尽是未来
空气之中弥漫的怜和爱
发现感觉已经不再
默默的你却不肯说
只是低头寻找一种解月兑
面前的你是我的最爱
我怎会不明白
失去的年代已经变成伤害
我也更加熟悉许多无奈
不愿意看到你朦胧泪眼
我就变成那晚风
慢慢吹
轻轻送
人生路
你就走
……
七夕突然觉得心,空荡荡的。
……默默的你却不肯说,只是低头寻找一种解月兑。
……不愿意看到你朦胧泪眼,我就变成那晚风。
……慢慢吹,轻轻送,人生路,你就走。
终于,韩涧汐绝望的脸,占满了七夕的脑海!
“我出去打个电话。”她从尹堂橘手心抽出自己的手。
“要记得用新电话!”尹堂橘依然为这点小小的胜利,喜悦着。
旧电话没电,她当然得用新的电话。
她必须确认一下韩涧汐的情况,哪怕他凶她也罢。
电话打通了,可一直没有人接。
七夕着急地再次确认他的号码。
然后,电话开始冒出无数条的短信。
新手机的短信铃声十分陌生,但是屏幕上闪现出许多未读短信。
有尹堂橘的,还有……韩涧汐的!
……七夕,我有话跟你说,我就在你窗下的葡萄树下,你下来。
……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这个是……她发现韩涧汐浑身湿透坐在葡萄树下的前天晚上的短信?所以,他问她,为什么没来?笨蛋,不会打电话吗?那晚,她的电话好像响了一声,就没电了……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不下去的吧?可是,他完全可以上楼找她啊!
不对,照他们当时的僵局,就算他去找她,她也不会理他的!
可是,他要跟她说什么呢?她继续查看下一条信息:
……能不能,像带走夏之树一样,带走我?
……七夕,跟我离开这个家吧。
七夕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他不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夏之树的吗?
冷酷如韩涧汐,要说出这样的话,他要下多大的决心啊?
依然不断有新的短息,时间是……昨天晚上。
……我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期限了,为什么你都不回答?
……跟我走不可以吗?为什么你都不回答?
……为了夏之树,即使我在你面前死去,也无所谓吗?
……那么恨我吗?
……可是
……可是
……可是,我爱着你啊
……如果你真的恨我,那么我很快就会,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
他要去哪里吗?
七夕捏紧电话,拔腿就跑。
韩涧汐沉默的脸。雷慧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韩涧汐绝望的眼神。雷慧珍疯狂的笑声。
一切的一切又不断地在脑中翻转。
或许,她真的忽忽略了什么了!
因为她的忽略,邱旭东死了。难道还要因为她的忽略,让不该发生的发生吗?!
夏天的雨,仿佛没完没了地想要淹没这个世界。
七夕再次回到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可是,这次容不得她有一丝犹豫,她几乎是撞进这扇门里去的!
邱家的别墅,在风雨里像栋阴森的鬼屋。
门是开着的,门里有灯光,却似乎是要引人走向地狱而亮的光芒。
七夕却毫不犹豫,踏进了光线里,即使是前头是地狱,也义无反顾了。
因为,韩涧汐让她,像带走夏之树一样,带走他。
灯光,一路引导着她,直接走向了雷慧珍的房间。
房间的门,半掩着。
门里的一切,让七夕瞠目结舌。
韩涧汐不着片缕躺在雷慧珍的床上,他的双手,被捆在床头,而一条铁链在他修实的身体上,绕了好几圈,最后绑在床脚上。
显然他是被人捆绑在床上的。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挣扎,只是望着被风吹起的窗帘外,微微发着光的雨。
他真希望,这场雨都不要停,直到把他淹没为止。
七夕脑子一片空白,她木然地走近了一些。
他身上,有着一些伤痕,一道一道的,像是被抓伤的。
也有一些,是七夕陌生的深红色痕迹,那些痕迹,仿佛还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韩涧汐……”
她声音异常地沙哑,她不敢问,他还好吗。
她真的,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吗?!
听到这个声音,韩涧汐全身突然僵住,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微微发着光的雨。
不是她,她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是她的!
“韩涧汐,怎么会这样?”
铁链绷紧的声音,霎时间在房间里回荡。韩涧汐惊诧而又痛苦地扭过头来!
这张清秀倔强的脸,确实是左七夕!
“滚……”他声音里,多出了无地自容的愤怒。为什么羞怒到到快要死去的时候,在内心深处仍能找到一丝,见到她的喜悦。
可是……
“滚。”
他全身紧绷,贲张的肌肉,几乎要挣断铁链!
手腕上立刻出现了被绳索勒出的勒痕。
他过激的举动,让七夕手足无措。
她必须狠狠捏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一片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她紧咬牙关,走向韩涧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