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
“都是你啦金禅子,怎么办啊?我出不来!”
朗月之下,眼见所有人都僵直了,还是观音的七七跳起来,直冲到唐三藏的面前,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处境。
可回答她的除了僵直还是僵直的反应。
“金禅子!”
“我说……”总算回过神来了,但他眼一眯,伸手就往她的额心敲去,“我到底是谁?”
“呃……”
“你再喊我金禅子试试看?”
那灿烂的微笑,分明就是暗示什么的威胁。
“那个……既然我现在没有办法月兑离小鲍主的肉身,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瞪着那没心没肺的笑,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睇向早已经石化得不能自已的孙悟空,“悟空,你去探一探路,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会吧。”
“可是……师傅,这当真是观音大士吗?”
“怎么?你敢怀疑本座?”
莫名其妙地被困在小小人类的身体内已经够呛了,又被小小猴子王这样怀疑,她已经不想管那些不知从何时起加诸在她身上的对“观音大士”该有的举止的规定了。
“可是,观音大士……”
“好了,悟空你快去。”
好不容易打发了孙悟空,发现其他人都瞪着她看,他伸手就把她拉到一边去。
“干吗拉我……”
“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表里不一吗?真要大家都知道你的不受礼教?然后落人口舌吗?”
看着那双仿佛很是紧张的眼睛,她哼了一声,别开脸。
“你又怎么了?”
“我说,圣僧,你一味地对我说教,自己呢?”
“我怎么了?”
“你这一身的红,又要如何解释?”她忍不住拉了拉他身上那套红得刺眼的喜服,“若说落人口舌,只怕你这身喜服更值得挑剔吧?出家之人本应四大皆空。”
这个语调是不是有点酸酸的?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有。”
说罢,只见他转身欲走,她连忙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把这身让你看着不舒服的衣服换下啊。”
敝了,他的目光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听话呢?
但突然,她想起——
“对了,我给你的袈裟呢?你为什么不穿?”
那欲走的步伐止住,他直觉地回答:“那袈裟太贵重了。”
“可是,我觉得你穿起来挺好看的啊。”
想起那日把袈裟直接变在他身上时,他的狼狈,她忍不住没心没肺地笑了。但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拿起包袱就在沙僧的陪同下走进草丛后换衣服,她百无聊赖地靠着树,仰望繁星点点的天空,这时,发现有谁在看着她,于是低头一寻,却是对上了那只小妖的目光。
仍然是……
那种奇怪复杂的眼神。
心里奇怪着,孙悟空叫嚷着前方有一座佛庙,回来了。
“那走吧。”
听到他的声音,她直觉地望过去,意外地瞪着他身上那套在夜里也闪闪生辉的袈裟。
“师傅!你不是说这袈裟很珍贵,平常连碰也不让我们碰一下吗?怎么现在又穿了?”孙悟空怪叫着。
“废话少说,启程。”
他擦身而过,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睇过来,又飞快地别开,但耳根位置莫名地红了。
她愣了愣,意外于突然加速的心跳。
“走吧。”
他的声音仿佛哽咽着什么,她连忙追过去,可为着他的怪异,心底却莫名地雀跃了。
但当看到寄宿的地方竟是观音禅寺时,她不禁愣住了。
仿佛注意到她的古怪,他一直拿目光看着她,正要开口,孰料却见一个肥矮的老和尚冲到面前来,那双布满了皱纹的老手迫不及待地向前一伸,眼看就要模到他身上的袈裟,他连忙躲开,而孙悟空也及时地一棍横来,把那老和尚给架离。
“这袈裟可是宝物!”
“自然,这可是观音大士赐给我们师傅的!”
纵使被架开,那名老和尚还是一个劲地瞪着他身上的袈裟,那种贪婪的眼神,叫他心里一阵不快。
“悟空!”
于是,制止悟空说下去,但那名老和尚却已经双眼发光地睇过来,“观音大士!莫非阁下就是大唐圣僧?”
也仿佛是注意到自己的失礼,那名老和尚突然清了清喉咙,身后小和尚上前来,介绍道:“这就是我们观音禅寺的方丈大师。”
“原来是方丈,三藏失礼了。”
既然要借居一宿,他也只好恭敬礼拜,但没想到那观音禅寺的方丈月兑口就摆谱:“听说你们师徒要借住一晚,本来佛门之地是该大开方便之门的,但是你们却偕同女眷前来……”
斑高在上的语调,嫌弃的口吻叫人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双一直盯紧袈裟的眼。
这时,观音禅寺的小和尚上前来,假意关心说:“听说,圣僧除了锦澜袈裟,还获赐九环锡杖……如若今晚借方丈一看,说不准……”
本来要出借这些身外之物真的无所谓的,但是,一想到身上所穿的袈裟是谁所赠,眼前的老和尚目光又是如何的贪婪,他就莫名地恼火。
“既然贵寺不方便打搅,那贫僧……”
才想开口拒绝,身边的人却笔直地走进了寺庙去,他一愣,看着她被拦住后的失神,开口:“悟净,把我的九环锡杖拿来。”
“师傅!那可是观音大士……”
“拿来。”
什么观音大士!
瞪着那失神的小脸,他连身上的袈裟都解了下来,一并交予那满眼贪婪的观音禅寺方丈。
有什么是比她此刻的怪异值得他在意的呢?
终于踏进了这间叫人浑身不对劲的观音禅寺——布置得极是讲究的庭院,别致的石卵小路,还有装潢奢华的佛殿。
抱着他的锦澜袈裟和九环锡杖,观音禅寺的方丈什么都不顾就急步走了,而他们,被势利的小和尚安顿在一间仿佛荒废已久的小屋里。
蜘蛛网,尺厚的灰尘,还有缺脚的台凳,带着异味的床。
徒儿们一边抱怨一边打扫,小岁也在一边帮忙,而他,走出小屋。
她去哪里了呢?
四处张望着,走到苍树之下,头顶上意外地落下了一片叶儿。
他直觉抬头,瞪着抱膝坐在树丫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