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
老头子与邺朝露并肩而坐,望着墙上她的涂鸦,他的心里乱乱的……为了她。
邺朝露依旧平和地笑着,那样的笑是事过境迁才有的释然吧!
“虽然心里有着万般的不舍,但我知道——除了放手,我别无选择。”
靶情最悲哀的不是被拒绝,被伤害,被漠视,而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这样的结局,却什么也做不了。
老头子的手停在她的身后,想搭上她的肩膀给予她安慰,却发现她偏转的脸笑意盈盈,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
“已经不再为他伤心难过了?”
托着腮帮子,望着墙面上她一时“心”起写下的那些字字句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文采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老头子,你相信吗?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忘记他的地步。”
呃……
邺朝露对着墙壁自言自语:“有一天忽然醒过来,我闭上双眼很努力地让自己回想易日晞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脑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想不起那个人,虽然我记得和他的点滴,但就是想不起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老头子伸出手模模她的脑门,像模一只迷路小猫咪。他暖暖的手心贴上她凉凉的额头,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你也不相信是不是?函为非也不相信,说我是自己欺骗自己,可我真的想不起来易日晞长什么样子了。”她只是清楚地记得跟他在一起每一瞬间的记忆,具体到人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回眸瞥见老头子伤感的眼神,邺朝露反倒咧开嘴大笑起来,“你干吗?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是随便说说,当故事讲给你听罢了。”她还竖起食指警告他,“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写进专栏里哦!我还要找男朋友,可不想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市场也给铲平了。”
说话间,只听门口“砰”的一声巨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为非作歹”的墙壁。老头子紧张地朝外头望去,邺朝露却看都不看,悠闲地享受着她的水果茶。
只见打门那边走进来一个有着乌黑卷发的女子,看上去那般温柔,可她身上乱糟糟的衣服,还有龇牙咧嘴的模样可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靠!总有一天我得把门口那截台阶给拆了,要不然我就不叫函为非。”
“别!千万别!你要是拆了台阶,以你的开车技术咱们‘为非作歹’的外墙没两天就该塌了。”
邺朝露直接把自己喝的水果茶递给她,函为非接过来一饮而尽,递过空杯直接嚷嚷:“喝什么水果茶?我要啤酒。”
“如果给你喝酒,无上哥会用电钻直接切开我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跟函为非这个坏家伙待一起的时间久了,她觉得无上哥的心理也越来越阴暗了,下一个是不是轮到她了?好可怕……
函为非拍拍撞了满身的尘土,直截了当地跟邺朝露说明来意:“以前的老同学我以你的名义都联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支蔓儿。是你亲自给她打电话,还是我打?”她把电话号码递给邺朝露,旁的话再不多说一句。
她既然联系了其他所有的同学,却特意放着支蔓儿不联系,不是摆明了等邺朝露自己打电话嘛!
邺朝露将那张字条塞进钱包里喃喃:“忙完了这阵我就联系,成了吧?满意了吧?”
函为非也不做声,叉着老板娘的腰,摆着老板娘的架势四处巡视着,目标最终落在那个额头顶着一撮白毛的家伙……
老头子从为非作歹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入了夜的浓春依旧有些凉意,他拉紧衣领,正想打车。有道黑影从身后袭来,不期然勒住他的脖子往小巷深处拖去。
出其不意,他竟然没有反抗,顺着黑影的力道往里走去。
这样玩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那道黑影颓然地松开手臂,老头子抬眼望去——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啊!”
函为非那张奸笑的脸从阴影中渐渐显现出来,双臂抱怀,她懒洋洋地倚着墙杵那儿,“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说回来看看老朋友。”
他习惯性地撩了撩前额那撮白发,有点勉强地咧开嘴角,“工作一直很忙,所以……”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做过朋友哦!
“不用找借口,我既不是支蔓儿,也不是邺朝露,你不用伤脑筋对付我,易日晞。”
那个大名易日晞,笔名、绰号老头子的家伙很诧异,在大学期间鲜少碰面的函为非竟然会一眼认出自己,朝露甚至都已经忘了他。
“不用觉得奇怪,就像你记得我一样。估计大学那会儿,函为非是抢走邺朝露男朋友的坏女生——这个定义早已铭刻于你的心里,想忘记我都很难。我也一样,大学毕业以后,易日晞是让邺朝露伤心的坏男人——这个定义也同样让我有着深刻的体会。”
他们还真是坏蛋二人组啊!
“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函为非来来回回打量着他,总想从他的身上读到更多他的真实心意。这个男人真的很难让人一眼看穿,还是她的崔无上比较可爱,随便撩拨两句就彻底露馅了。
易日晞耸耸肩膀,“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朝露……她忘了我的模样。”
这个结论让他心里有点不平衡,虽然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可她忘了他,她竟然忘了他——这点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那年她出了事住进医院,某天早上她坐在窗边望着窗台上鲜亮的花忽然对她的无上哥说:我怎么想不起来易日晞长什么样了?”
函为非决定将她今年唯一一次做好人的机会留给易日晞,直截了当跟他把话挑明了。
“我们刚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她是失恋后太伤心了,不断给自己催眠。忽然有一天她翻相册,指着照片上的你问崔无上,‘这是谁啊?我怎么有这么多这个人的照片啊?’我们还以为她在装傻呢!可她接连认真地问了几次,我们才觉得事情大条了。也不知道她是生病的时候发高烧烧糊涂了,还是自我催眠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真的将你给忘了。”
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现在,轮到你了。”
“我?”易日晞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我给你打电话,说朝露办了同学会请你参加的时候,你的语气听着明显不寻常,还装什么装?”戳穿别人的谎言正是函为非之所长,“你还在乎朝露,代表你对她还有意思。我问过侍应生,你回来这些日子天天往这里跑,来这里报到。别告诉我,你只是爱上为非作歹的吃食。”
易日晞沉默不语,离开的这几年偶尔他会回想起丰富多彩到近乎刻骨铭心的大学生活,再回想起与支蔓儿那段甜蜜又涩涩的初恋,除了记忆,他竟没了多余的心动。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模糊得不可辨识。
反倒是邺朝露,大学期间跟他接触最多的那个女孩,勾起了他太多对往事的留恋。
说来奇怪,他没有认真地和她交往过,可记忆中她的一颦一笑,她习惯的举止、语言,还有她最后的道别都是那么清晰、生动。
“我想见见她。”他坦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想再见到她。可我不知道怎么找她,也不知道见到她后该说点什么。”
年轻时的自己太残忍,对不爱的她毫不留情。回想起来,不是没有惭愧,不是没有遗憾。
从前让现在的自己不知所措。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无意之中遇见她,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忘记我的模样。虽然遗憾,可细想起来,这样也好,可以给我一个弥补她的机会。”
“弥补?你想干什么?帮她找个好老公?”函为非嗤之以鼻,“这方面崔无上比你更积极,就不麻烦你了。”这些男人的脖子上顶着的都是猪脑子吗?蠢毙了!帮一个曾经在感情上备受打击的女孩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他们当真不知道吗?
“崔无上一直在帮朝露找老公?”
这个消息好像很打击他的样子,这些男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双手叉腰,狮子吼的功夫是函为非的必杀绝技,“我说易日晞,你要是对朝露有意思,该怎么就怎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用不着我教你怎么泡妞吧!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反正她也不记得你的模样了,有多远滚多远,OK?”
“如果爱是道单项选择题,要么爱,要么不爱,那这世界上很多事就简单多了。”
完全不在意那个人,他就不会拨空回来;真的很爱很爱那个人,他早已将她拥入怀中。
爱或不爱,已让他额前那拨青丝染白雪。
小巷深处,有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