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一风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盒,进了内堂。
“凝儿?”乍见到心仪的人儿急匆匆的身影后,慌忙道。
“宫管事,有何事?”段霜凝止住脚步。
“我这次下山,为你带了这些脂粉,还有这几件含香纱!”
段霜凝疑惑地看着来人,他为什么要为她买胭脂,难道他不知道她是从来不用胭脂之类的吗?
“宫管事,好意霜凝心领了!但是这些礼物霜凝用不着,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些熏香呢,据说是洛阳城运来的呢!”宫一风自说自话,没有把段霜凝的话听在耳里。
“宫管事,霜凝用不到这些东西,更何况,所谓无功不受禄,霜凝生受不起!”
“凝儿?”宫一风语带嗔怪,“你怎么还是宫管事宫管事地叫,这么生疏!”
段霜凝丈二和尚模不到头脑,“我向来都是这么叫的啊!有什么不妥吗?”
“以前自是可以,可是日后情况大不相同,怎么还能这么叫呢?”
“日后情况有所不同?难道宫管事要离开天香寨?”段霜凝直觉地问道。
“凝儿,难道玉卿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吗?”宫一风看到段霜凝的表现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忙不迭地确认道。
段霜凝腮上红成一片,难道老爹二叔他们把那天晚上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就连宫一风也知道了冷为君给她写情书的事情吗?
看到段霜凝的表情,宫一风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他就是知道凝儿对他有意,佳人红了的双颊便是明证。
“凝儿,你怎么又忘戴了玉簪?”宫一风又问。
“玉簪?”段霜凝简直莫名其妙,宫一风这是怎么了?见面就提醒她带玉簪。
“是啊,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忘戴呢?”宫一风还在纠缠这一问题。
“宫管事。”段霜凝斟酌语句,“我还要去处理一些寨中的事务,失陪了!”
“可是这些东西……”
“还请拿回吧……”段霜凝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爆一风抱着一大堆的东西,目瞪口呆,怎么凝儿如此的善变?怀抱着东西,宫一风疾步前行,想要把悉心准备的礼物交到段霜凝的手里。远远地看见了段霜凝的身影,宫一风大喜,正准备出声呼唤,却听见了段霜凝的笑声。
“为君,你上次讲的《倩女幽魂》,后续是怎么样的?”声调软软糯糯,令人酥倒。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话说蓝若寺迎接了两个新客人,两个和尚,小和尚英俊善良名唤十方……”
“讲啊怎么不讲?”段霜凝对冷为君的欲说还休很是不满,但是责怪的语气也是甜甜蜜蜜,和平日里冷冰的样子大相径庭。
冷为君趁机抓住他的冰儿的手,“想知道?”
“嗯!”她大力地点头。
“那我们去学堂吧,让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手中的东西悉数掉在了地上,宫一风失魂落魄,这样的笑声,这样的声调,都是他不熟悉的段霜凝,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凝儿是喜欢他的,不然三年前她不会力排众议地将他留下,不然她也不会收下定情的玉簪,不然她也不会为他红了双颊,是那个姓冷的小子蓄意地引诱凝儿,一定是的,都是那个姓冷的小子,凝儿是他的,他绝对不会任由别人把他的东西抢走!
又是一个艳阳天!
“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动人的旋律回响在冷为君的斗室。
冷为君伸出手把床头的手机拿到眼前晃了一下,顺势坐了起来。
太阳能电池,多功能智能化,这样的手机居然沦落成手表兼闹钟,如果手机有意识的话,估计也会大肆感慨生不逢时,时运不济的!
冷为君在心中诚挚地为手机默哀了三分钟,便拎着家什去洗漱!
牙刷?NO!牙膏?NO!
一边清洁牙齿,他开始胡思乱想,进化真是神奇的东西,谁能想到牙刷的鼻祖长得是如斯的丑——一根不尽扁滑的木棍,前端用碎布裹成一个圆球。牙膏还不算太离谱,是炒糊了的咸盐,尽避颜色黄不拉叽,模样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毕竟和盐白之类的牙膏扯上了关系。
七点半,冷为君收拾停当,精神饱满准备为山寨的教育事业鞠躬尽瘁,不料此时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宫管事?”冷为君诧异得非同小可。
爆一风没有言语,自顾自地进了冷为君的房间。
“宫管事,清晨造访有何指教?”冷为君单刀直入地问道。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为七点三十五分,要是和宫一风磨蹭一会,肯定会让严格遵循八小时工作制的他迟到的,这是他坚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冷先生自远方来,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冷先生到我山寨来,一风亦是不亦乐乎!”
虚伪,冷为君暗自在心底把这两字复制粘贴百遍不止,他到天香寨三月有余,宫一风在三个月后才对他表示了欢迎。面上却要挤出笑容,“哪里哪里,为君初来乍到,还要宫管事多多指教!”无事不登三宝殿,宫一风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好说好说。”宫一风眉头紧皱,这些天来,凝儿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丝毫未见热络,而山寨中别的少女对他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原来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孩子们近来也纷纷转移目标,都往冷为君处大献殷勤。
“宫某虚长几岁,冷先生少不得尊我句兄长,所以宫某托大,有几句话想叮咛冷贤弟几句。”
兄长?贤弟?冷为君骇得眼珠就要落下,他几时与眼前的人有如此深厚的交情,作为当时人,他怎么不知道?
“贤兄有何指教,愚弟洗耳恭听!”顺杆爬向来不是他冷为君的风格,但为了彻底弄清来者的意图,不得不破一次例。
“贤弟可知,天香寨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呃?”冷为君的兴趣被挑起了一点,错,比一点还要多一点——一点点。
“天香寨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古陋得很,说出来,怕是你们外乡之客会见笑!”
“哪里哪里,入乡随俗,为君怎么会笑话。”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四十五分,光兜圈子就兜了将近十分钟。
“我天香寨,但凡女子,只要收下男子的钗环,两人便成了未婚夫妇。”
“呃,这样……”冷为君的大脑迅速地处理接收到的信息,宫一风会这么好?提醒他给冰儿买钗环做定情信物?
爆一风见冷为君心神不定,以为他的话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趁热打铁道:“比如我送给霜凝的玉钗,便是上等的羊脂玉。山下有个玉器店,新到了一批首饰,贤弟要是得空,不妨下山去挑选几样,待日后送给弟妹。”
冷为君终于听出宫一风话中的重点所在,不由笑道:“贤兄为何要送冰儿玉簪呢?”
爆一风不悦地听着冷为君亲昵地呼唤段霜凝,隐忍怒气道:“那玉簪是亡母遗物,只传长子长媳,众所周知,我对霜凝倾心折服,霜凝对我嘛……”宫一风卖了个关子但笑不语。
冷为君也笑不语,就是不接宫一风的话茬,反正他也不好奇,宫一风爱卖关子就卖给他自己算了!
等了良久,见冷为君并不搭话,宫一风只好道:“霜凝对我也是一往情深!”
窗外有一道绛色的身影钉在了那里,随即闪到了一旁!
冷为君但笑不语。
爆一风以为冷为君还没有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索性将话说得更加的直白:“愚兄知道,近日贤弟与霜凝过于亲近,但是霜凝已经接受了为兄的定情信物,于礼数上,贤弟少不得尊霜凝一声嫂子,这么亲近于礼数不合,待日后,若是霜凝态度上冷遇了贤弟,贤弟还要海涵些……”
冷为君懒得和他在兜圈子,打算直截了当地挑明话头,解决战斗,打断宫一风喋喋不休的话语:“在下只有一事不解,还望宫管事不吝赐教!”
“冷贤弟但言无妨,愚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宫管事爱冰儿……不,霜凝哪一点?”
“霜凝花容月貌,气质超凡月兑俗,将天香寨打理得井井有条,厨艺高超,女工精妙,这样的女子有几个男人能不喜欢?”
“不。”冷为君面容渐渐冷峻,“你爱的不是霜凝,花容月貌女红精妙者比比皆是,寨中的事务老寨主也能打理好,为何不见宫管事喜欢老寨主?”
“你!”宫一风气结,反问道:“那你喜欢霜凝哪一点?”
“我喜欢?”冷为君微眯起眼,幻想心爱的人就在眼前,“我爱冰儿,她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她还有凡事不推不避的大气从容。在她冷峻的面容下有着一颗玲珑的心肠,我爱她心地纯净的小女儿心性,莫说我的冰儿花样年纪,美貌妆容,即使她神采壮硕如猩猩,容貌丑陋如夜叉、无常,我一样会爱她如珍若宝,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冷为君豪情迸发,将桌上的茶盏端起,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
“噗——噗——”糟了这是早晨的刷牙水,冷为君收势不住,口中的水尽数地喷向了宫一风。
“你——”宫一风气急败坏,可再气急败坏也不能阻挡衣服湿淋淋的命运。
“对不起对不起!”冷为君没甚诚意地道歉。
“她已然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她迟早是我宫家妇,不管你怎样爱霜凝,这点是你改变不了的!”宫一风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宫兄,你小觑冷某了,只要冰儿与我心心相印,假若她真的身不由己,嫁与他人,我会一直等待她的!”
“她嫁人后被休弃,你也会再度迎娶吗?”宫一风不敢置信。
“是的,我爱的是冰儿那颗美丽的灵魂,她嫁多少次人,只要她的灵魂一如既往,我就会一直地在原地等待她!”冷为君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爆一风冷笑道:“既然冷先生如此的痴情,不妨就等我休妻后再谈迎娶你的冰儿吧!”说罢,竟然拂袖而去!
“宫管事,你就这样走了吗?”冰冷的语调中满是肃杀之气。宫一风这才发现门口发难的人。
“凝儿!”
“冰儿!”刚见心上人,屋内两人表情各异,冷为君又惊又喜,宫一风无喜只惊。
“宫管事,我向来敬重于你,为何要出口诅咒我被休弃?”段霜凝的声音已经没有任何的温度。
“凝儿,我……”宫一风期期艾艾,不知作何解释。
“我与宫管事有何相干,为何宫管事口口声声说我是宫家妇?”清晨才知晓她与别人订下了白首之盟。
“前几日,玉卿不是送过东西给你?”宫一风且惊且怒。
“不错!”
“是啊!”回答的声音有两声。冷为君也点头应承。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承认收下了我的信物?”宫一风恼羞成怒,大声地质问。
“请问宫管事,我收的东西又和你有何干系?”段霜凝冷冷地反问。
“你收的是我的玉簪,按照山寨的规矩,你现在就已经是我宫家妇,难道你收下东西,还想反悔不成?”
“我收下的东西跟你没有干系,倘若真的有干系,我段霜凝反悔又如何?”段霜凝浑身散发出霸气。
“你,你,你,寡廉鲜耻……”宫一风口不择言。
“男未婚,女未嫁,宫管事,怎么出口伤人?”冷为君心系冰儿,出口维护。
这样近乎疯狂的宫一风也是段霜凝所不熟悉的,收敛起吃惊,段霜凝将随身佩戴的锦囊,扔给宫一风,“玉卿送来的东西我一直随身保管,宫管事不妨看看!”
爆一风将信将疑,打开锦囊,将里面的信笺展开,一字一顿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冷为君近前夺回了香囊,递给段霜凝,轻声道:“日前写的,怎么你还留着?”
“嗯,怎生舍得扔呢!”段霜凝在冷为君面前又恢复成了平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