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啦啦”的水声,一大早就在宿舍里响着,惊醒了还流着口水的林少萝。
扒扒蓬松的爆炸头,林少萝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骂着:“哪个死女人啊!一大早吵吵吵的……”
边说边走到浴室外的洗手台。这时,正在洗脸的人转过来,满脸青绿色的水洗型面膜要融不融的,就像恐怖片里半融化状态的脸。吓得林少萝高叫了一声鬼呀,便一溜烟似的冲回自己的床上,狠狠地当头盖紧了棉被,至于那一声又一声的“没事的,梦来的”,不绝于耳地从被窝里传出,并且越讲越大声,终于把全宿舍的懒人都吵醒了。
“死女人!星期天的你鬼叫什么啊!”
一掀被子,手抄起枕头,准确无比的丢向林少萝的床,不过一会,林少萝的床已经有四个枕头了,而且正中头部,砸得林少萝晕乎乎的。
而站在洗手台前的阮蔻瞳,看到她们准备下床,赶紧洗掉一脸的面膜。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宿舍里的所有人都强悍无比,而且是一个比一个强悍,与其他人比起来,一贯欺压她的林少萝甚至可以算是软柿子呢。
“都是你!”
校道上,林少萝捧着惨被K成猪头的脸,哀怨无比地瞪着她,而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大早就做面膜,死女人,你春天啊!”
当然不是。
如果是春天到了,会那么败家的一大早敷那种贵得她本来只会一年用一次的面膜?
边想边模了模滑不溜丢的鼻子,不愧是以除黑头出了名的面膜。虽然贵得让人心疼,但鼻子模起来那么光滑,还是值得。
她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来,可是,却遭到林少萝的狐疑一瞪。
于是,她端出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想要蒙混过去。
但是,林少萝可没有打算放过她,一双眼睛雷达似的扫描过来,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深沉的笑声,“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打探了消息,知道影今天也会过来参加学生会的活动,所以你今天这格外俏丽可爱的造型,就是特地为了影打扮的吧?”
今天是学生会招聘新成员的日子,她也是前天才突然被通知必须出席的,而一直不过问学生会事务的他,也居然要来?!
而且,她今天哪有什么格外打扮。说到天生丽质难自弃,本来就是用来形容只需要偶然做做除黑头清洁的她!再模模滑不溜丢的鼻子,就不相信某人还会取笑她脏。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但是,身边的林少萝却没有打算放过她。
“还不错,就告诉你该多秀秀你的美腿,影看了大概会很高兴吧?那家伙最喜欢女朋友在约会时穿迷你裙了。”
边说,边飞快地绕着她走了一圈,也不理会阮蔻瞳的错愕,林少萝居然像个色老头一般地拉了拉她的裙摆。
明明是星期天,但大概是因为要举行招聘会,所以校道上满满的人,她连忙压住裙子,瞪着林少萝,警告她不要再乱来。
“对了,你什么时候请我吃东西?”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东西?”
林少萝不提她倒是忘记了——莫名其妙地把她的手机号码给了方烨影,还泄露了她的行踪,她都还没有跟林少萝算这笔账。
“影都跟我说了,你们都这样了。”
林少萝边说边把脸凑过来,一副要吻她的样子,她吓得赶紧退开了两步。
“你别乱说!”
虽然知道林少萝跟方烨影是青梅竹马,但连这种事都告诉林少萝,也未免太要好了吧?但如果真的那么要好,在那已经抹掉的过去,他却再三强调他们交往的事情不能让林少萝知道,为什么?就在她疑惑着,林少萝突然放开了她,朝着某个人猛打招呼。她意外地回过神去,看了看那个与林少萝点头而过的某人,不禁挑了挑眉。
似乎是校篮球队的新主力。这死女人,又有新对象了。
罢刚在心头一晃而过的感觉,大概是错觉吧。
崩计方烨影把他们接过吻的事情告诉林少萝,正是因为看准了林少萝与她的感情好,想要林少萝帮忙接近她吧。
而,他越是这样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她的心就越酸。
有时候,甚至会想,宁愿什么都不改变,回到他曾经狠狠伤害过她的时空,即使最后得到的是他意外死去的结果。可是,到底她也曾隐约地感觉到他对她的真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的……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布置好的招聘会场。
这个招聘会场,其实是P大的第二礼堂。此时已经用书桌拼凑着摆放好了几处招聘单位,并在上面粉饰太平般地铺好了庄重的红绸布,以示各社团对招聘新人的重视。
“那么,你自己的接班人就拜托你自己招聘了。不过,在此以前,既然你都没有参加会场布置,现在就给我摆一下招聘摊位指示牌吧。”
那女人永远都是那样风风火火的。
她被林少萝丢在角落里,一边苦笑着,一边弯身,从那堆怎么看怎么像垃圾的东西里伤脑筋地寻找着所谓的“招聘摊位指示牌”。可是,翻呀翻,找出来的居然是如破纸一般并写着奇丑无比的大字的指示牌。
回头看了看正在叉着腰指着别人做这做那的林姓母夜叉,她叹气摇头,正要站起来,却在那堆杂物里发现了一支有点开叉的粗画笔和一堆半干的水溶性油彩,又找了一下,在旁边的那堆杂物里找到了比一般纸张要硬厚的白纸。
大概是宣传部布置会场时遗留下来的东西。
于是,她又在杂物堆里找出剪刀和戒刀,把纸张裁作一般的大小,然后,端起画笔细心地修剪分叉的地方。
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自然以为是林少萝。
因为那死女人最喜欢唠叨别人了,一定是发现她还没有把那些指示牌放在那些铺着红布的桌面,于是特地跑过来对她训话的,所以她头也不回地就先发制人:“别吵,死女人,等下给你看看什么叫做书法!”
身为翼族的继任祭师,她可以不懂怎么做饭,却不能不懂书法。
在还没有因为争取自由而被赶出阮家大门以前,每年岁末到除夕夜的日子里,人家为了新年准备漂亮的新衣服,而她则惨绝人寰地即使双手发软还是得趴在案前给族人们写晖春,并且还得边写边咏唱祝福咒文,简直累死人。
不过,现在回想起当时偷偷把祝福咒文换成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小诅咒的恶作剧情景,她不禁失笑了起来。
为此,父亲大人还压着她向人家道歉,可惜却吓坏了那些被道歉的族人们。毕竟,对族人们而言,祭师是如族长一般不能亵渎的存在。
只是,不管她的地位在族人们的心目中有多么的崇高,她到底无法忍受自己的生命从一开始就被注定被预告。为什么她必须要继承祭师,为什么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意愿,从小就必须按照父亲大人和长老们的安排,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喜好,只能日复一日地修习着那些艰辛且即使是身为她的师傅的长老们都从没有成功咏唱过的咒文?
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如其他女孩子一般,谈论着衣服谈论着潮流,谈论着明星谈论着喜欢的人。
而在这当中,她最排斥的就是那个从五个孩子里面选出能力最强的人成为她的丈夫成为一族族长的规则。
与最强的异性结合,繁衍最强的后代。
她知道这个想法浅显易懂,但问题就在于,任何禽兽都懂这个道理。在动物的世界动物的观念里,雌性与最强的雄配繁衍,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可是,她不是动物!她是人,她有自己的意志!
她不知道段皓是怎么想的,从五名孩子中被选择的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是她,而他是他……
即使终究要因为当日的承诺去履行这个规则,但起码,她是因为她所爱的人而心甘情愿地回去,只要反抗过,得到过,她就已经不是族人们的扯线木偶了。
回忆得似乎有点远了,她甩了甩头,继续细心地修剪手中的画笔笔头。
可是,她并不知道,站在她后面的,不是林少萝而是方烨影。
罢刚,他走进会场,见林少萝向自己打眼色暗示阮蔻瞳在这边。于是,便悄悄地走到她的后面,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的——那些所谓的情书宝典不都这么说吗,人在受惊的时候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异性时,很容易会错觉自己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对方的存在——这就是那奇怪又莫名其妙的“吊桥原理”。
其实,他也不想了解这些无聊的东西。阮蔻瞳虽然会以一种像是痴恋般的目光看着他,却又总是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追到她的时候马上逃开,就像几天前在疗养院院子里,明明在他吻她的时候她因为紧张而根本无法动弹,可又在最后猛地回过神来跑走。所以,他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也不得不对她花点心思了。例如,从她身边的人着手收集她的资料,例如,偶尔给她一点惊喜又或是制造一点浪漫。
一边想着,一边看到林少萝向自己打了个OK的手势,并要其他人保持安静悄悄地退场。而他,默默地看着她专心致志地修剪画笔的分叉,时而皱眉,时而露出带着点得意的浅笑,然后开始摊平稍早前裁好的纸块,另一边,左手的指头如弹钢琴般地在那几盒被她排成一行的颜料上轻快地跳动着,最后,她的指头点到了深蓝色与柠檬黄,唇边悄悄地绽放出灿烂如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