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离开他?因为不信任,怀疑他爱上别人?他既生气又害怕,想到她差一点就真得离开他了,他就暴跳如雷。
不!他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谁也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除非,他死!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吧!她想,注定始终都是一个人,孑然一生,孤苦伶仃,可命运已然如此,也无须怨天忧人吧。
她站起,默默地到箱柜里随便地收拾了两件衣物放进包袱中,再打开妆盒,将头上的首饰玉钗都放回去,这些都不是属于她的,就像元媵一样,从未属于过自己。
还有……手腕上的这只金环,她褪了下来,将它搁在手掌中,蹙眉凝眸地瞧着。
夕阳的余晖从视窗照射进来,映照得金环黄澄澄的,发出耀眼的光芒。
咦?金环的内壁上,好像刻着字迹?她将金环托高,仔细地看着那些犹如汉字的纹路,里面的确隐约可见,刻着一个汉字,柴?
柴?是什么意思?阮真真原本就对这枚金环的来历有所怀疑。
她在侯府多年,见识过不少出自皇室的奇珍异宝,她更清楚天下除了皇室之物,民间的普通饰品上绝不可能以雕刻龙凤的图形来装饰,那是大不敬,是死罪。
可这枚古老的珍贵金环,正面刻有飞龙,里面还有一个“柴”字。
放眼如今天下,三分之二尽属宋朝,而以往的各朝皇室中,只有大周朝的国姓为“柴”。
眼前的这枚金环,究竟是元媵的所有物,还真是被人送上的贺礼?阮真真迷惘了,同时一种更深的伤心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元媵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她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个外人罢了!不过从此后,一切都不重要了,也与她再无关系了不是吗?
将金环也放进妆盒,她拎着简单的包袱,打算趁着夜幕离开乌龙镇。
他已经给了她答案,他没承认喜欢月大夫,却亲口对她说,女老板对他而言,很重要。
事己如此,还能如何?她不可能和另一个女人共侍一夫,她以前以为自己能为了元媵妥协任何事,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其实不能。
对元媵的感情,远比她自己估计的深得多,也重得多。没有所谓的谁负了谁,他从未对她许诺过什么,从头至尾,她只是他的典当品。没有丝毫的怨,也没有理由怨,相反,她还要感谢他。
他救了她一命,给了她全新的生活,虽然只有短短一年,虽然想起来就觉得不够,可又因为她在这段日子里活得太幸福,太美好……好得让她只有感谢和祝福而没有任何恨意。
心里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那就只剩遗憾了,他们相识得太晚,因此注定了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既然无法改变,那么无需道别。不能相濡以沫,就相望于江湖。
“喂!我说大妹子,这么晚还要出去串门啊?”
罢锁好大门,阮真真一转身,就看到花进士摆了一个根俏皮的姿势,靠在墙边向自己打招呼。
“大妹子,就算元媵那家伙喜新厌旧罪大恶极,但明明是他的不对,干嘛是你要走咧?要走也是把他赶走嘛。”明显花大师对她这种逃避的行为很不以为然。
阮真真低下头,也不跟她闹嗑,抬脚就想离去。
“喂!吧么不理人呀?我可是咱们镇上“妇女救授会”的理事耶!”花道士追在她后头直嚷嚷:“女人虽然是弱势群体,但也不能任人宰割,你有什么委屈就上咱那儿投诉,本大师一定给你一个完美又满意的答案!”
“我没有委屈。”阮真真越走越快,不想因为她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别跟着我了。”
“你这个样子,可别怪我用强的!”话音未落,阮真真就感觉有道指风朝自己肩头的穴位袭来。
她身形一闪,灵敏地避开,冷冷地看着偷袭不成的花道士:“你这是做什么?”
“好啦,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不过也不会眼睁睁看你走掉。”花道士尴尬地干笑数声,又半真半假地正色道:“不过呢,我可以随便喊一声,就有人来抓你啰,你信不信?”
“无聊。”阮真真以为她在开玩笑,淡淡地说完,转身就要走开,不料身后的花道士猛地吹了声口哨,不远处的树荫里瞬间冲出来一条矫健的身影,猛然朝未曾留意的阮真真出手。
“你……”她来真的?不是开玩笑?阮真真瞪着花道士,再看向点住自己穴道的农夫小瞿!早知道这又是一个隐身于此的武林高手了!
“谁叫你离家出走也不选蚌好日子,正赶上俺们俩在约会,还记得不?饭桶大赛呀,冠军由本大师亲自陪同到西山道观浪漫一日游,嘻嘻,一直拖到今儿才成行,你可好巧不巧地赶上趟啦!”花道士乐得咯咯娇笑。
“花大师,咱们把元家嫂子送回家吗?”老实人小瞿听候指示。
“送回家做什么?”花道士一脸地不以为然:“你忘了姓元的欺压咱们多久,可还欠着他的银子呢!利滚利,到我儿子的儿子的儿子都还不清了,所以这次怎么着也要让他一急二愁三瞪眼,最好把咱们欠他的帐一笔勾消了再把他老婆还他。”
“这样……不太好吧?”老实憨厚的小瞿到是听得直瞪眼,这种行为应该不算绑架吧?
“听我的没错:快把元嫂子扛起来,跟我走,叫人看到就不好了。”花道士说一不二立刻拍板。
结果,阮真真被扛到了西山,安置在了花道士霸占来的那座小小的道观里。说难听点,她被绑架了;说好听点,则是被“乌龙镇妇女救助会”现任会长救助到人家的地盘上了。
☆☆☆
道观依山势修建在西山半山腰,正门挂着一块上书“天仙观”三字的区名,观内除了正面挂着一张太乙真人的画像,神坛上没有供品和花果,好些在山上摘来的野果酸枣乱扔得乱七八糟,显得十分冷清寒酸。
可内室里,道家所崇尚的朴素自然完全看不到,金漆点翠的玻璃屏风后是张雕花绣榻,黄梨木翘头案上摆着镶金嵌银的烛台,小轩窗下的梳妆镜边搁了好些胭脂水粉,角落的紫檀木几上还摆放着一只名贵香炉,正袅袅焚着檀香。
这哪有一点道观的样子?简直就是官家千金的闺间嘛!阮真真看得模不着头脑。
“这几天还住得惯吧?”正用午餐的花大师十分客气地问侯着,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很有点心怀不轨。
“元大师,你……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里。”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离开镇子不妥当,万一元媵找来,万一他又旧债重提,她拿什么还他?可看看花道士的打算,应该没这么容易就放她离开。
“知道啦,你放心吧,我就是喜欢看你家那个负心汉着急,越急越过瘾,哈哈,太有趣儿啦!”花道士回想起元媵发现自家老婆不见了时,那张脸惨绿的程度就乐不可支。
是吗?他会因为她而着急吗?阮真真苦笑一下,不敢妄想。
“你还不晓得,最近镇子里出了怪事,老有人在晚上偷袭人,小荆和老板娘他们都受伤了,看来这回对手不弱咧!”花道士边狼吞虎咽吃着元家娘子做的红烧野鸡崽,一边报告最新战况。
“什么人会到这里来惹事?会不会是谁以前的仇家?”元家娘子也纳闷着。
镇子里隐退江湖的武林人士不少,但这地方偏远僻静又与世隔绝,谁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大老远地跑来闹事?
“我不晓得耶,你也知道啦,我武功太烂,不仅帮不上还常常帮成倒忙,所以派不上用场。”花道士拿着只肥女敕的鸡腿边啃边抱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地来闹什么事,搞得鸡飞狗跳,害得我都不敢下山玩了,可恶的曲帐房他们一看到我就吹胡子瞪眼……哼!”
“那他们不会有事吧?”阮真真担心地问。
“不会啦,有老谢和姓萧的在,压得住场子。你也晓得,他们两位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就是那萧屠夫引得自己的仇家来镇子上闹事的。”花道士吃完一只鸡腿,扔掉骨头,又毫不客气地去拿另一只,“对了,告诉你,我偷偷看过伤了小荆的暗器,那暗器很特别呢,样子象鹰嘴,是纯银打成的。靠,真有钱!听说还淬了毒,尾部别着根鸟毛什么的……”
不等她话说完,阮真真脑子里轰地一声,整个人差点儿惊跳起来。
是师父,他来了……
“百鸟阁”的杀手里排名首位的兀鹫,他来找自己了!他一定知道自己还在乌龙镇,才会想方设法逼她出来。
难怪老板娘他们会受伤,师父阴险歹毒杀人如麻,最喜欢在暗中偷袭人,这下会有多少无辜镇民因此而受到牵连?
她身上的剔骨散之毒已解,根本就不用再受制于任何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只要她一走,师父就没任何理由留在镇上了。
“我吃饱了!”花道士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很郑重地对阮真真交待道:“我还是不太放心,干脆等会再偷偷溜下去瞧瞧,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回头我到林子里抓只野鸡你再炖给我吃行吗?”
“好。”阮真真一脸平静的点头应允。
于是花道士放心地下山去查看战况了,哪知她前脚刚一走,被她绑票的元媵老婆后脚便溜了。
待她拎着一只野鸡快快乐乐地返回观里时,早已是人去观空不复返,只剩白云空悠悠……
☆☆☆
乌龙镇位于大峡谷之间,呈三角形,一面倚山,一面傍水,只有东边一条通往外边的出口。
子夜时分,一个娇俏的身影悄悄地在西面山麓里的树林间行走着,山上种植着樟子松、云杉、白桦等等树木,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其实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镇外。
因为怕镇子的出口有人守着,阮真真选择走这一条,会知道这里有条小路也纯属偶然,她在观里住了好几天,有一次她看到花道士说要下山,却不朝山下走,反而往观后的山麓走,她就悄悄地跟在后面,居然发现了这条隐藏在高大的树林和灌木丛中的小路。
没用多少时间,阮真真就很顺利地从小路出了乌龙镇,回头望了望远远的镇口,略一沉吟,决定向西行。
与乌龙镇相邻的两座镇子,一个是往北面的桑梓镇,路程比较远;另一个是朝南边行五十里的马家镇。她没有马匹,一时半会只怕很难到桑梓镇。
她不敢休息,既怕乌龙镇的人看到她,又怕兀鹫发现她的踪影。
所以片刻不停地赶路,饿了就摘些野果子裹月复,直至午时,她终于顺利的到了马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