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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下) 第14章(1)

他就说来这儿打扰皇甫迟不好,轩辕岳偏不信……

午膳时分,不请自来的师兄弟二人坐在饭厅里,因眼前不可思议的光景而有些失态。

这……这真的是他们的师父吗?

望看对面几人的动作,轩辕岳一径捧著饭碗发呆,燕吹笛则咬著筷子发愣。

饭桌的另一头,纪非靠坐在皇甫迟的左手边,勤快地夹起一块香喷喷的红烧鱼肉喂至皇甫迟的嘴边,而皇甫迟就像是没发现饭厅里多了两个徒儿似的,二话不说地乖乖接受纪非的投喂。

纪非满意地看他咽下鱼肉,随即再以小汤勺舀了一匙蛋羹。

“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来,张嘴。”

面无表情的皇甫迟,再次毫无异议地张口吃下,并任由纪非以袖帕拭去嘴边的渍迹。

“小姐,你别光是让神仙大人吃菜。”春嬷嬷帮皇甫迟添来第四碗饭,暗地里早下定决心要把这几年过于清瘦的皇甫迟给补回原样。

“来来,国师大人用些汤……”兰总管盛了碗热汤,笑意可掬地递至他手边,“您瞧,春嬷嬷还记得这是您最爱喝的。

眼看看皇甫迟一连用完四碗饭了,一直被晾在一边的某对师兄弟,各自挖空了脑袋中的记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往年视吃食为畏途的皇甫迟曾有过好胃口的一日,他们更加不知的是,皇甫迟……竟是这样由看人伺候用餐的?

一顿饭下来,燕吹笛只光顾看啃筷子去了,同样没食欲的轩辕岳也是米粒没扒进几颗,在皇甫迟明显有点吃撑时,轩辕岳这才逮看了开口的机会。

“师父……”

“宅子盖好了吗?”皇甫迟正眼也没看他一眼,正忙著拒绝纪非递过来的第三碗汤,以眼神向她表示他正式收工了。

“呃,还没……”

“盖好再来。”推拒完另两个还想塞食物的老仆后,皇甫迟赶紧拉看纪非远离这张每回都让他吃太撑的危险饭桌。

“……”意思就是没盖好前别来这打揽他?

轩辕岳无语地与燕吹笛对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盛满了不耻与无奈。

敝不得要他们盖宅子,现下皇甫迟幸福美满的日子……是神仙也不换吧?他当然要把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赶得远远的。

也跟著转移阵地的师兄弟俩在来到大厅时,很快即发现娘娘大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此时她正坐在皇甫迟的怀里给他剥葡萄。

“吃水果。”

“这是哪来的?”皇甫迟微皱看眉,盯看小桌上那一大盘很可能也要塞进他肚子里的葡萄。

“春姨夏日存在冰窖里的。”她拈著去了皮的葡萄,不容拒绝地搁在他的唇畔,“尝尝。”

他真的已经吃得很饱了……皇甫迟低首看看纪非期待的睑庞,再次张口把葡萄和叹息都给咽进月复里。

盯看皇甫迟打结的眉心,纪非心情甚好地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侧过芳颊看向对面站得笔直整齐的两人,她不怀好意的眸光大刺刺地在他俩身上打转过一圈,令他俩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好,是该算算帐了。

这可是他们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正好省了她亲自去找他们的功夫。

“小皮猴,听说这身子是你找来的?”纪非舒服地偎靠在皇甫迟的怀里,首先朝燕吹笛发难。

“是。”燕吹笛规矩地应看,两眼完全不敢乱瞄。

“听说有魔找上门找你讨债了?”

“是……”她的小道消息会不会畅通得太过分了?

她沉吟地问:“这些年来你都上哪去了?”

靶觉室内天候似乎又更寒冷了些,燕吹笛连忙压低了脑袋,万般不想去面对她的逼供。

“都做了些什么?”很可惜纪非不肯放过他。

他硬看头皮答道:“管闲事……”

“哪一界的?”

“每一界的……”

她美目一睦,语调转眼变得甚是冻人,“那人间呢?还有没有像从前那样照看著?”

“没、没有……”他怯怯地把脚步往门口那边挪。

“小美人。”纪非转首问向睑色已经有些苍白的轩辕岳,“听说,你也闹离家出走啊?”

不敢跟她作对的轩辕岳把头压得更低,两脚不由自主的偷偷往燕吹笛的身边靠。

她专挑他的死穴打,“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曾发过誓,说你定会守护人间?”

“记得……”生来责任感就重的他,在这上头更是不敢胡乱回嘴。

“那你上西域是做啥?不要钟灵宫也不要师父了?”

“……”早知道今日他就不来这儿了。

“你待著,我要处理点小事。”纪非站起身子,一手按住也想跟著起来的皇甫迟。

皇甫迟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见到她面上灿烂到有点恐怖的笑容时,他识相地坐回原处,把生杀大权都交给她。

解决了师兄弟的唯一靠山后,纪非踩著优雅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他们,而他们则是满心不安地一步步往后挪,眼看躲不了,他们便改往皇甫迟的方向移动。

“行啊你们,懂得如何伤师父的心了?了不起了不起,果真是长大了。”她走至他们的面前,扬起两掌讽刺地对他们拍了又拍。

燕吹笛小声在嘴边嘀咕,“明明就是他先伤我的心……”

“就知道你这猴子脑袋不好”她面色一变,一手拽过他的耳朵就将他扯过来。

“我、我……”轩辕岳见状忙想开溜,岂料她的玉手已经探至他的面前。

纪非扯住他的耳朵不让他跑,“一声不响的就离开钟灵宫?你有没有想过给你师父一个理由?你就这样让他傻傻的在宫中等你?”敢欺负她家男人?

“我……”

“翅膀都硬了是吧?长大了就都看不惯师父了是不?”左右开弓的她,硬是下了狠劲将两个大男人给扯矮了身子。

不敢反抗的燕吹笛眨看泪眼看向远处的救星,而不常接受这种招待的轩辕岳已经受不住疼开口求援。

“师父……”

“现在就知道要找师父了?往日你们都将他给搁哪去了?现下居然还好意思叫他,你们亏不亏心?”他不说还好,一说纪非更是使劲地凌虐他们的耳朵。

皇甫迟按著过胀的月复部别过睑,习惯性地看向作壁上观的兰总管。

“兰。”

兰总管想也不想就拒绝,“国师大人,这回您不能再心软了,小姐她教训的是。”哼,早早就等看收抬这两只兔崽子了。

“你们可知错?”纪非扯高他俩的耳朵,似要刮人骨的恶意眸光来回在他们睑上滑过。

“知道了、知道了……”打小就最怕她这样看人的某对师兄弟,被吓得身子是缩了又缩。

纪非美眸微眯,皇后气势当下全开,厉声喝问:“日后还敢不敢?”

“再也不敢了……”他俩像小兔子般应著。

“既然你们这么乖,我也就不多为难你们了。”她变睑似地一笑,满意地松开两手,柔柔拍抚他们的面颊,“接下来咱们说正事。”

还有正事?那方才的算什么?

受惊的两人紧靠在一块儿,不确定现下是赶紧躲到师父身后去好,还是直接转身逃跑比较安全。

然而纪非也没给他们时间选择,她扬手轻轻一弹指,守在门边的春嬷嬷已去把大门关上,兰总管也站至皇甫迟的面前将他严实地档住,接著她笑吟吟地勾著他们的肩头。

“燕儿,岳儿,这座人间,就交给你们了。”

“交给我们?!”他俩被吓得不轻,速速跳离她的身边两大步。

纪非赏了一记明知故问的眼神给他们,“你们家师父收山不救人间了,自然是接著由你们顶上。”

燕吹笛不平的低叫,“为什么是我们?”皇甫迟从没这么说过!

“不然你家师父养你们这两个徒弟是干嘛的?”她将玉掌往身后一探,忠实的兰总管赶紧奉上往年她出入沙场时所用的大刀。

“呃……”她、她想做什么?

下一刻,她举重若轻地将凉凉的刀身搁在燕吹笛的颊畔,对他笑得好温柔。

“你们师父老了,累了,所以该换人来了,明白吗?”

他哪儿老了,明明就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

“你救了那么多年的六界众生,总该换一下人间的百姓了吧?别以为你有一半魔类的血统就可厚此薄彼。”想白白便宜了申屠令?那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我……”燕吹笛战战兢兢地看看那光可鉴人的刀面。

她将刀柄一转,毫不留情地搁在轩辕岳细致的脖子上。

“哼,一心想上西域修道是吧?钟灵宫那么大,还担心腾不出个地方来让你修?”

轩辕岳好想哭,“师父……”

纪非纤腕一转,直将大刀插在地上入地七分。

“甭叫他,这事我说了算!”好歹都让皇甫迟养了他们那么多年了,她可没打算让皇甫迟血本无归。

皇甫迟站起身,“纪非。”

她不疾不徐地回首对他抛了个露骨的媚眼,“不都说养儿防老?现下人间已与你无关了,往后你也不再是百姓们眼中的国师大人,你是专属我一人的傻鹰,所以不许你再多管闲事。”

皇甫迟心中溢满了喜悦,“好……”

什么?自家师尊就这么轻易被美色打败了?

某对师兄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的未来就如此被娘娘的爱情给牺牲掉了。

纪非笑意嫣然地挽著皇甫迟的手臂,“走,咱们回房去。”

“回房做什么?”心上人有令,皇甫迟也不管身后还有两个突然被降以大任的徒儿了。

“我记得春姨找来的图册上有几个姿势不错,咱们练练。”这还用说吗?饭饱当然是得思那个什么来著?

“……”

她边走边娇媚地在他的耳边轻呵著气,“怎么,你怕你这一把老骨头太硬做不来?”

“等会儿你就别哭。”皇甫迟一把打横抱起她,语气有些凶狠地道。

“呵呵……”

随著他俩相亲相爱的身影飘然远去,饱受刺激的燕吹笛哀叫地掩著两眼在屋里跳来跳去。

“我瞎了!”

“习惯就好。”兰总管安慰地拍拍他,对这常态早已见怪不怪。

“岳儿?”春嬷嬷摇著呆成一个木头人的轩辕岳,“岳儿醒醒神,岳儿?”有这么震惊吗?

好一阵子没来京城,京城的容貌就变多了。

走在以往熙熙攘攘的城心大道,放眼看去,沿途栉比鳞次的店家十有八九纷纷关门闭户,南北往来的行商车队亦不见踪迹,大街上往来的行人疏疏落落,哪有从前的繁华热络?

一批又一批列队的官兵,张扬地在空旷的街上巡守,空气中泛看血腥的味道,任凭天际的雪花再如何落下也难以掩盖。

听城中的百姓说,邻国又将叩边了,城中的富人们大多数已避至了皇城里,没资格迁进去的,大多选择离京远避他乡,因新皇并不信任年事已高的纪大将军与纪氏一族,拒绝派遣纪氏军员前往边关和国境应敌,更不打算再让已经被打落的纪氏一族有翻身的机会,因此被派去联防敌军的只是官阶低下的武官。

若是新皇再这么坚持下去,或许再过不久,这座墨国的首善之都,在战火来临时,将会成为一座空城也说不定……

轩辕岳抬起头,望看充满了魑魅魍魉的城心,极力忍下手中施符的动作,以免引来官兵们的注意。

这哪还是他记忆中的城市?

触目所及,百姓们的脸上皆带著些许的惊惶,以往安宁祥和的生活已然远离,轩辕岳今日才明白,皇甫迟多年来守在钟灵宫的苦苦力撑,还有当年纪非征战他国所打下的和平是多么的珍贵。

燕吹笛推了推他的肩头,“别感伤了,快点走吧。”

“师兄,你说娘娘会饶了我们吗?”他没忘记,纪非在把他们赶下山前,她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很难。”就她的性格来看,她不回报个百倍她是不会停止记仇的。

轩辕岳期期艾艾地问:“那师父他……”

“你还不明白吗?他现下满心满眼就只有娘娘一人而已。”他老早就放弃那个对爱太过专一的修罗会拯救他们月兑离苦海了。

他不死心,“倘若我们把这事办妥当了呢?娘娘她是否就会高抬贵手?”他终于明白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是什么意思了,他家的娘娘,比一百个师父都还要可怕。

“看她心情吧,总之我不会太乐观就是。”燕吹笛模了模自个儿还肿得跟面团似的耳朵。

原本躲在小山顶上躲避魔界风头的他们,在那儿住了几日后,便被皇甫迟给下了逐客令,而相当乐意满足皇甫迟心愿的纪非,交代他们在回去面对那些讨圣女的魔类之前,先走趟皇城去帮她办几件小事。

“取回钟灵宫再顺便换个皇帝?!”

这算哪门子的小事?还有,她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们了?

纪非也不勉强,“你们不愿去也成,本来这事你家师父就是打算自个儿去办的,只是……”

“只是?”

“倘若这事交给你师父的话,那后果就只有一个。”

一想起皇甫迟身为修罗的身份,以及他当年对上了三界众生的结果,他们就突然很不想知道让他去办的后果。

她淡谈地道:“依我看,他八成会杀光所有人吧。”谁让他根本就无法控制杀意呢,不好好把他拴在身边不行。

燕吹笛苦看睑,“我们去就是了……”她又何必草这来吓他们?

顶著鹅毛般下个不停的细雪,一路走进了皇城城内,他俩没有稍停下脚步,只是,以往皆是达官贵人行走往来的皇城,却在这日多了许多张陌生的面孔。

轩辕岳愈看愈觉得不对劲。

“师兄,你觉不觉得城中的妖类变多了?”少了钟灵宫弟子的维护,他界众生混进城中他可以理解,但在皇城结界的阻拦下,也不该会有这么多。

“或许是路过的吧?”八成是看皇甫迟不在了,所以就特意来这以往想来都难能进来的城中逛逛也说不定。

轩辕岳看看阴霾的天际,“阴气也重了些。”

“鬼后还在生闷气?”

“魔界的好像也来了。”他刚刚还跟好几只魔类擦肩而过。

燕吹笛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这么巧?”

就在他们来到钟灵宫宫外不远处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步伐,全都忘了先前他们在担心些什么,对眼前的建筑瞪大了眼,两人睑上皆是止不住的嫌恶。

以往他们居住饼的钟灵宫,在换了个新主人后,宫外白石砌的宫墙被换成了青砖与红砖,再往高处看去,原本洁白的宫顶,此刻在雪地的雪光反射下显得金光闪闪,再看得仔细些,可见著宫顶的瓦片被贴上了无数的金箔,加之宫柱大部分也被贴上了大量的青玉,整座钟灵宫看上去,格外富贵逼人。

居然把他们家给整成这样……

燕吹笛险些气炸了,“这什么品味?”

轩辕岳黑看脸挽起衣袖,“换人,换皇帝!”娘娘大人说的话对极了,他这就奉命照办。

不待他们冲进去找那位新任国师算帐,老早就埋伏在此等看他们的三界众生,在下一刻已自四面八方涌上来,里外层层迭迭地将他们给围住,而那个串通好了三界正等著他们的新国师,则是高站在钟灵宫上头嘲弄地看著他们。

“抱歉抱歉,是我们走错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燕吹笛陪笑地一掌拍著脑袋,边说边拖看轩辕岳想要突破重围。

镑界众生将他们俩围得滴水不漏,“总算等到你们了……”

收到消息大老远自鬼界赶来的鬼差们,一身滞重的怨气在各色众生中显得特别突出。

“鬼后要我等来此问候问候你们。”虽然纪皇后离开鬼界了后,他们的日子是不再那么难过了,可现下却换作怒焰冲天的鬼后不肯放过他们,因此他们就是不想来这儿也不成。

一大票魔类推开前头的鬼差,迫不及待想找那个行抢的土匪清算。

“把圣女交出来!”申屠令不肯对自个儿的儿子下手那是他的事,他们可不见得也要给他面子。

妖界的私欲永远都大于其他,“哼哼,七年前功败垂成不打紧,如今皇甫迟这个护身符不在,看你们这回还往哪儿逃?今日我们就要分出谁究竟是人间圣徒!”

呃,瞧瞧这人马阵仗,都快可以爆发第一次人间大战了……

面对着各类抵在他们脖子上的兵器,轩辕岳与燕吹笛忽然很后悔,今日在下山前怎不先翻翻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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