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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弦花 第3章(1)

迸琴有三十八种琴式。

诸如伏羲、灵机、神农、响泉、凤势、连珠、仲尼、列于、伶官、师旷、亚额、落霞、蕉叶和鹤鸣秋月等等。

最常见的当然是仲尼、连珠、伏羲琴式。

仲尼式又称“夫子”式,相传为孔子创制,在项腰处各呈方形凹入,声音清雅纯正。

连珠式为隋逸士李疑所制,项腰各做三个连续半月形弯入,造型精巧玲珑,音色清亮。

至于伏羲式,造型则宽裕古朴,项腰各有一半月形弯人,琴音宽洪。

而落霞式,在琴的两侧呈对称的波形曲线,声音洪亮。

师旷式又称月形式,相传为师旷所制,琴体在项腰间作圆月形,与众式有别,音韵如盘。

蕉叶式形似蕉叶,是明代刘伯温创制,琴首无凫掌而有一叶柄,琴面中央有一长条浅沟,琴底中央有一相应凸棱,仿蕉叶之茎,琴两侧边缘略有起伏,造型玲珑精巧,别有趣味,琴音圆润雅致。

像这几种琴式,因为比较常见,所以即便客人没有特别指定,最终选择的也是其中之一。

做得熟了,便得心应手。

像这种技艺,对别人来说,都陈旧得几乎发黄了,可是元哲不那么认为,他是真的喜欢做琴。

所谓琴者禁也,就是说琴可以让人褪除邪念,修身养性。

所以他是极喜欢琴的。

房间的门半开着,正是下午,外头天气有点阴沉,似乎是想下雨,他手上缠着丝弦,正在给一张别人送来修复的琴重新上弦。一般来说给琴上弦是从一弦到四弦,依次先后顺向缠于外雁足,从五弦至七弦,依次先后逆向缠于内雁足。

迸琴构造,“琴头”上部称为额。

额下端镶有用以架弦的硬木,称为“岳山”,又称“临岳”,是琴的最高部分。

琴底部有大小两个音槽,位于中部较大的称为“龙池”,位于尾部较小的称为“凤沼”。

岳山边靠额一侧镶有一条硬木条,称为“承露”,上有七个“弦眼”,用以穿系琴弦,其下有七个用以调弦的“琴轸”。

琴头的侧端,又有“凤眼”和“护轸”。

自腰以下,称为“琴尾”。

琴尾镶有刻有浅槽的硬木“龙龈”,用以架弦。

龙龈两侧的边饰称为“冠角”,又称“焦尾”。

七根琴弦上起承露部分,经岳山、龙龈,转向琴底的一对“雁足”,象征七星。

在绒扣和轸子的系结、蝇头的打结都完成后,将琴头竖立于地板的软垫上,雁足向外,琴面右侧附靠胸前,使弦尾一端过龙龈再过雁足尺许,将绒扣头从琴底板的绒扣孔中穿插到琴面与岳山齐平,再将打好的蝇头的琴弦弦尾一端穿入绒扣并拉到蝇头处。

以软布团缠在弦尾,将琴弦紧贴底板从下向上顺卷数圈近至雁足处。随后左手扶住琴尾,右手握住卷着琴弦的软布团用力下拉弦。

此刻他手中的琴此刻稍微离开身体,同时伸手轻拨琴面部位的琴弦,做倾听状,听了几声后,他便将琴弦紧贴底板缠上雁足。

初时的三至五圈圈圈相压,最后将剩余的弦尾打了一个小结。

至此,这才算上完一根弦。

她看得聚精会神,见他松手,这才一笑,“元哲哥,这张琴差不多快修复好了吧?”

“你想说什么?”元哲抬头一笑。

“天气有点阴,这么潮的天气,做琴的话,多少会有点影响吧,而且我今天也不用去陆家,爹也出门办事去了,反正也不用等他回家吃饭,不如……”她抿唇一笑,“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你想去哪里?”元哲笑笑地看着她。

“随便啊,哪里都可以。”她微笑,不经意间发现元哲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扯破了一点,连忙回房间拿了针线簸箩,“等一下,你的袖口破了。”

元哲抬起手看了看,有些茫然,“什么时候的事情?”

“糊涂。”她薄嗔一声,随即微微垂下头纫了针线,拉过他的衣袖,帮他缝上那一点破处。

因为微低着头的缘故,所以鬓发便垂了下来一缕,又加上是阴天,所以有些茸茸的,元哲没做声,但是看着那一丝碎发,总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整个人似乎都欢喜得想要大声叫出来似的。

见他半天都无声无息的,她觉得奇怪,于是趁着落针的工夫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到元哲眼神里有些痴痴迷迷的样子,忍不住害羞起来,连耳朵似乎都在发烫了,好容易钉完那一处破损,便连忙抽了身。

虽然跟元哲是极要好的,但是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耐不得这样旖旎甜蜜。

把针线簸箩送回里屋,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只脚尚踩在门槛上,却已经开口:“元哲哥,我们出去吧。”

元哲站起来随手拍了一下衣襟,然后笑笑地点头,“走吧。”

锁了门,两个人就一起出去,只是在弄堂里刚好见到熟人,被那人一声“出去啊”问到,到底也不好意思在弄堂里走得太近,直到出了弄堂,两个人才稍微靠得近了一点。

丙然是很阴沉的天气,到了正街,她突然“哎呀”一声,“忘记带伞了。”

“算了,这节气的雨都下不长,最多下大了,我们找地方避一避再回去。”元哲抬头看了看天色,只笑着开口,不过心里却知道她定是刚才不好意思,不然的话,像她平时那么细心,怎么可能阴天出门不带伞?

不过这样一想,心里却又高兴起来。

她总归是在意他的——对这一点,他总能感觉得到。

“笑什么呢,元哲哥?”她无意间侧眸看他,就见他一脸浅淡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元哲带着她沿着马路一侧前行,看着路上“丁当丁当”作响的电车经过,突然玩心大起,因而微微低头问她,“我们坐电车去外滩好不好?”

“可是……”她有点犹豫。

元哲知道她是怕花钱,因而在她手臂上拍了一拍,“不要紧,难得一次,何况这次把琴交上去之后,我就能拿到钱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抬起头对他笑了一笑,额上的发也有点茸茸的,元哲忍不住伸出手去替她理了一理,随即微笑,“走吧。”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上了一辆电车。

车里倒有不少人,她悄悄东张西望看着他们,有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也有学生打扮的少女,穿着蓝布大褂,下面是黑色的裙子,梳着两个辫子,手里拿着布做的书包,因而回头看着元哲微笑,“要是我也上学的话,就能跟她们一样了。”

“你要是上学的话,肯定会是最聪明的学生,”元哲笑了,“咱们弄堂里的黄先生就教过你认字那么一点点时间,可你不是自己又学了那么多?”

她笑,看他一眼,眼神里有点娇媚,“我只是想着,总要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学会罢了。”

元哲看着她那眼神,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于是脸上含着笑,可是手却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默认了他的举动,可是到底心里有点害羞,所以一张脸就红了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电车总算到了外滩,下了车,看着人多,还是松开了手,两个人沿着外滩那马路慢慢走,元哲有些可惜,可是想想也就算了,反正他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好。

后来上了桥,两个人站在桥上朝下看过去,一片水光,要是晴天,朝远处看的话,肯定是波光潋滟的好风景,所以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是阴天。”

元哲侧过脸看了看她,“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最多哪天晴天也过来就是了。”

有的是时间——他这样一说,倒让她心里一动,想着以后真的会有那么长时间供他们挥霍,这样想,总是觉得所谓“天长地久”,也不过就这么轻松地落到了她的手心里,总是不免得意。

“元哲哥。”她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句。

“什么事?”元哲侧过身子,靠近在桥栏杆上问她。

“没什么。”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笑了笑,朝那水面上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很想把古千城的事情告诉他,但是一瞬间,却又被咽回去了。

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反正也没什么了,最近两天都风平浪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所以她又笑了一笑。

元哲见她只是微笑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的样子,也就没再问她。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两个人终于决定要回去,这次没有再坐电车,可是钱也没有省下来,因为路过街边的容华堂的时候,元哲拉着她进去买了一瓶雪花膏,后来又被那老板说动,又买了一盒三花牌香粉。

出了容华堂,她有点埋怨,“说了家里的还合用呢,干吗又要花钱?”

“小若,我买不起贵的东西,这一点东西,难道还不能给你。”元哲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头发。

将那东西收了起来,她抬起下巴,凤眼一眯,“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乱花钱。”

“知道了。”元哲应了一声。

她斜斜睨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呆子,还不走。”

被她那么一说,元哲笑了,随即跟了上去。

如果这天没有发生别的事情的话,对她来说,当真是极其快乐的一天,但是偏偏到最后,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原本并没有在意,谁能想到这大马路上会有辆车子跟着他们?

当然,重点不在于车子,而在于那车子跟着的他们,只是等到终于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所以元哲只能徒劳地挣扎着,被从那车子里下来的人按在路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把她绑走,随即被人重重推倒在地。

“元哲哥!”根本没容她反应过来,当她狂乱而惊惶地拍着那车窗朝外喊着元哲的时候,车子已经快速驶离此处。

车子里的男人们,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地痞流氓的样子,更夸张的是,他们身上衣服上沾的那是……

血?

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许多,她怕到发抖,只好拼命朝车子后壁靠去。

看出她的慌张害怕,其中一个却突然开口,对着她说话了:“韩小姐是吧?”

嗓子眼里仿佛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下意识地颤着点着头。

车上的男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即便没有再说话,可是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这样,却更让她忐忑到了极点,只能任着车子把那载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去。

到了地方,外头天色已经乌漆抹黑的一片,再加上心慌,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随即就有人带着她朝房子里头走,似乎很大,进门的时候,听到铁门“哗啦”的声音,再进去,又闻到有花香,若有若无的。可是她哪里来的这心思细细分辨到底这是什么地方,只怕得要命,直到被人带到房子里头,里面灯光大亮,这才终于仿佛做了多年睁眼瞎子的人重见天日一般,豁然开朗。

房间里有人见她进来,已经一步迎了过来,“韩小姐是不是?”

她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身材只是一般,个子也并不高,可是眉间带着一抹强自忍耐的阴鸷之色,看起来就是个狠角色,似乎根本不想见到她,但是却又不得不去问她这么一句似的。

“道哥,就是她,刚才她点头了。”押她来的人连忙开口。

“真是!”那个叫道哥的男人点了下头,忍不住小声抱怨,“真是,找来这么个娇滴滴的小泵娘顶什么用……”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把抓了她朝楼上走,“跟我来!”

她怕得要命,想拒绝,但是却抵不过这个男人的力气,只能被他拉着朝楼上走,楼梯上都铺着雪白的地毯,她只觉得两腿有些发软,最后怎么上楼的,自己都有点回想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楼上,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被抓着她的男人一把拖进了某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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