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大人怎么搬走了?”
“哦,说是大人的儿子们被派到外地当官,不放心把爹娘单独留下,只好把庄子给转手。”
越走越逛,尹霏越觉得满意,原来是座退休大官的庄子,难怪修筑得清雅朴实,没有华丽的雕梁画栋,没有刻意布置的庭园造景,整座庄园就像个洗净铅华的妇女,优雅而朴素。
庄园西边有条河沿着山坡地流进庄园内,再往外流出,可供应庄内用水。
她怀疑,怎么就没人想过在河边挖一个小塘子,引水进塘,不管是养鱼虾蛤蚌、养鹅鸭,或种点荷花收点莲藕、莲子来增加园中收益?
想来,陈管事是个不擅农事经济的,否则怎会空置着那么多的地?
她站在一座高处凉亭往下望,在心底默默规划着如何利用这片土地,只可惜她没有科学仪器,测不出这块地的土质是酸是碱,最适合种植什么东西。
“附近的邻居们都在田里种什么?”
“这附近的田都是闵家的,闵家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光是京里的铺子就有近百个,经营的事业不少样,但这里的田多数拿来种茶叶,听庄里大婶说,闵家茶叶特别金贵,他们在各地都有茶园,这里的田只占了一小部分。他们家的茶,贵的能卖到一两银子一两茶。
“我记得去年,闵家让陈管事到京里找小姐回话,说是想买小姐的那片山坡地种茶,可惜当时小姐心情不好,没精神理会,几句话便打发了陈管事,那时闵家开出一笔大银子呢。”
碧玉叨叨絮絮说着,口气里颇有可惜之意,当初要不是汪姨娘使计,让朱夫人狠狠责骂小姐一顿,小姐也不会伤心得吃不下、睡不着,错失了这样的一笔好买卖。
尹霏扬眉,这件事情“她”倒是做得对,茶树根浅,倘若山坡地经过度开发,一阵暴雨、一场台风,约莫会造成土石流,离山坡地远些的闵家还没什么,首当其冲的定是她的庄子。
绕庄子一圈后,尹霏望向那一大片的茉莉花海,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女敕绿色的叶子被洗得鲜女敕透亮,一点一点雪白的花苞从绿叶丛里钻出来,再过三、两天,肯定会争先恐后怒放,到时,人人身上带着香气,那可是比CK的永恒夏日限量组还诱人的香气。
走近大门前,有几个下人懒懒地窝在门边说闲话,发现尹霏过来,他们正起身子,眼底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喊了声小姐后便迳自散去。
尹霏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碧玉见状,忍不住翻白眼,低声暗骂,她快步走到尹霏身边说:“待小姐精神好些,就得好好收拾这些没规矩的。”
“没规矩?”
“是啊,主子没发话,怎么可以自己走掉?他们便是算准小姐好性子、不管事,才敢这样子轻慢。”碧玉气急败坏的道。
尹霏失笑,能怪人家吗?之前“她”忙着怨天恨地,成天掉泪、抹脖子,自己都不看重自己了,还期盼谁看重她?
她走出大门向东望去,就像碧玉所言,入眼的是邻居一大片一大片的茶园,茶园中间有幢宅子,相当大,乍看之下比绿园大上数倍,东边那块茶园有几十个采茶姑娘腰间挂着小篓子,正站在茶树旁,一边采茶、一边说笑。
在现代,农夫们会将茶树修剪成几十公分左右,以方便老人坐在板凳上采茶叶或利于机器采收,但这里的茶农似乎仍然放任茶树自由生长,因此采茶姑娘不是站着,便是登上小梯子采收。
西北边是一座临近庄园的小山,也是闵家想向尹霏洽购的那片地,看过闵家茶园后,她领着碧玉往小山走去。
两人行经一片新辟茶园时,看见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指着两名年轻农夫破口大骂。
“一片好好的茶园分给你们照顾,本想你们年轻力壮,做起事来手脚麻利,定能把茶树照顾得又壮又大,没想到竟是两个好吃懒做的……
“别人的园子天天除草抓虫,你们倒好,放任虫子吃饱饱、野草长壮壮,这块地原本可以出产千斤的上等茶,现在……你们倒好,一副无事人模样,如今采茶工、制茶工全雇好了,你让那些人做啥去要不是当初你们的老子娘求到我这里,要我看在过去情分上给你们兄弟一碗饭吃……唉,你们这般做事,我要怎么同大爷交代……”
中年管事又急又气,恨不得拿起锄头往他们头上砸下去。两个年轻人蔫了似地垂头丧气,半句话也不敢说。
几个有经验的老茶农巡过一遍茶园后,回到中年男子身边,禀道:“杨管事,这些茶叶不成了,真做出来卖出去,怕是会坏了闵家茶的名声,不如全部剪掉重养,等冬天时,再看看茶叶的状况怎么样。”
杨管事一听,更加气急败坏,这个损失至少八千两以上呐,这么大一笔银子,就是卖掉他也还不清,若是让大爷知道,他这张脸要往哪里搁?
唉,他,叹气连连,气恼至极,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肩面。
尹霏经过他们时,刻意缓步慢行、倾听对方交谈,知道是病虫害坏去一季收成后,她转个方向,走进茶田里,那边几个男人围成一圈讨论,并没发现尹霏的举动,任由她东边看一看、西边巡一巡。
她细细看着茶叶上的破洞,越看越是心喜,尤其在翻找到“肇事虫”时,那个笑啊,直接可以咧到后脑勺。
那虫叫做小绿叶蝉虫,被它咬过的茶叶泡起来会有熟果香,因此这种茶在未来有个名字,叫做“东方美人”,只不过东方美人必须在出芽七天内采收,只采得一心一叶或一心,产董非常稀少,因此特别昂贵,而这里的茶有些过老了。
但就算有些老,也不必全数剪掉,可以试着做看看,顶多再加上……等等,如果闵家不要这批茶?
灵光乍现,她笑弯两这细眉毛。
她深吸气走到杨管事身边,轻轻一福身,说这:“先生请了。”众人见一名年轻少妇插进来,心底诧异,纷纷皱紧双眉。
尹霏见大伙儿目光不普,并未在意,自顾自柔声这:“我是绿园的主人尹霏,方才听见几位叔叔伯伯对话,知道你们有意思将茶叶剪掉,既然要丢弃,不知道是否可请你们把茶叶剪下来、制成新茶后卖给我。”
“不、不行不行,肯定不行的,那会打坏闵家茶行的商誉。”杨管事想也不想便拒绝她。
尹霏笑这:“这位大叔,你莫要担心,一来,这茶是我要的,就算日后要卖也是以绿园的名义卖出,与闵家茶半点关系都没有。”
“二来,要把茶叶剪弃,就得雇佣工,这是一笔银子,况且在那之前,大叔肯定早己聘雇采茶工、制茶工,总不能临时叫人别上工、造成旁人困扰,不如按照原定计划把茶制好卖我,这样一来,不但不亏工钱,也不至于浪费茶叶。
“三者,倘若大叔肯卖我这份人情,我愿意将私房诀窍告知大叔,让闵家茶园下一季茶叶长得更好、收成更丰,并且减少病虫害。”闻言,几名老农大笑出声。
“这位小熬人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咱们可是在茶园里工作一辈子的老人,若是有好法子让茶叶多长些,我们会不知道?还要你来说嘴。”—名微胖的茶农上上下下打量尹霏,口气里满是不屑。
尹霏不同他争辩,只是态度笃定的微笑这:“大叔,既然这件事你得禀相你家大爷,不如连同我的话一齐同闵大爷讲讲,不会有廿么妨碍的,对吧?且我的建议能让闵大爷减少损失,何乐不为?”
说完,她没等杨管事响应,便一福身领着碧玉往山坡方向走去。
那少妇摆出的满满自信,让杨管事有些许怔忡,再三考虑起她的建议。
尹霏打心底明白,态度决定他人目光,她越是胞有成竹,杨管事才越会将她当成一回事。
看着她的笃定,碧玉亦是满脸佩服,直走过几十步,她才轻扯尹霏的衣袖,低声问:“小姐,你买那些茶叶做啥,你没听见吗,那是人家不要的。”
“是吗?他们不要,是他们没眼光,教你一个乖,那茶叶好用得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替咱们挣不少银子。”
挣银子?碧玉停下脚步,看着继续往前行的小姐,怎么可能啊,如里能挣银子,闵家大爷可是了不起的商人呐,哪会不知道,需要小姐来指手画脚?不提那些茶农,便是她自己也觉得姑娘在胡扯了。
可……望着小姐散发出光彩的背影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居然相信耶,相信那些被虫子啃得乱七八槽的茶叶,真能替小姐赚进银子。
当亲眼看见山坡下的果园时,尹霏有点失望,果园里种的全是梨子,有几百棵吧,照顾得很槽糕,枝叶没修剪,几颗干在树上的果实没拔掉,满地的杂草都快及腰高了。
唉,那位陈管事对庄子上的事,着实不够上心,而尹霏本人对于自己的财产也不甚看重,下一季若想要有好收成,还得费上大把工夫,何况……她抓起一把土,揉捏几下,再观察旁边的杂草和梨树生长,疑心这土质并不适合种植梨树。
离开果园,她朝前走上一大段,越是前行,失望渐淡、兴奋跃起,因为未经开垦的山坡地是一片宝林呐,
那条从山林流进庄园的河里,鱼肥虾壮,还有许多饱满的螃蟹在石头间横行觅食,林子里有野果、竹笋、丰富的蕨类,若是再来些野生动物,庄子上下光是吃这些就足够了,哪还要隔几天就往城里运粮买菜?
最最重要的是,她认出好几种药草,和在现代己经濒临绝种的兰花,光是将那些掘出去卖,恍惚间,她好似听见铜板的撞击声、听见钱鼠的欢呼尖叫声,
被林子里的植物勾动兴致,她越走越快,心底迅速地画出图稿、定出计划,计划怎么贯彻自己的捞钱企划。
她不求富,但求顺利度日,对于钱,她向来不上心,但换了时空、转变身分,她有很多的不安全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什么东西能够真真实实握在手中?唯有金钱而己。
她越想越乐、越走越快,突地,她的手臂被碧玉一把拽住。
“小姐,你听。”
尹霏细细辨闻,半晌,听见铁器相交的铿锵声,不会吧,有人在森林里开打铁铺?
她转头想问问碧玉,却发现她脸色苍白,牙齿微颤,想拽着她往回头路上走。
猛然间,尹霏弄明白了,是啊,她在傻什么劲儿,森林里开打铁铺,是要把东西卖给谁?狮子还是老虎?
所以不是打铁,而是武器交锋,不是工人勤作而是武林高手在……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