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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为妾(下) 第9章(1)

于是,当他们缓缓清醒时,尹霏发觉自己被某人抱在怀里。

经历过洞房花烛夜后清醒来的新婚夫妇,应该是甜蜜、浪漫、尴尬、害羞……总之多少会带点粉红色的泡泡,但尹霏是被惊吓醒的。

因为一句粗嘎的女声,扯起喉咙在外头大声嚷嚷,“大爷、大女乃女乃,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尹霏活生生被三个字给吓醒,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欢炯亮眼神注视着自己。

发现她的惊恐,闵忻正温笑安慰道:“别担心,慢慢来。”

啥?慢慢来?不对,这是婚后的重头大戏,新妇要见长辈敬茶,然后长辈会给新妇见面礼、训诫两句,以示家风。

她有点后悔没早点了解闵家的背景资料,不知道婆婆性情是优是劣,不知道有没有让人吐血的妯娌或小泵,不知道有没有和老公阅墙的小叔……

“你确定慢慢来?”她张大眼睛,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对,慢慢来。”

这个婚事,他办得极为隐密,他不希望像过去几次,新妇未进门就死于非命,过去几年,一次次的克妻事件让他对自己的命数深信不疑,但尹霏的话提醒了他。虽说他尚未找到任何证据,但尹霏能平安踏进闵家大门,己经证明若干他不愿意正视的糟心事。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起床?”她指指横在自己腰间的手。

一笑,他把手抽开。“随时都可以,只要娘子愿意。”娘子?!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闵爷,你还是叫我尹霏吧。”

“尹霏?太见外,我喊你雨非吧。不过,我喜欢你喊我相公,就这样决定了,雨非、相公。”她搓搓手管上的鸡皮,雨非尚能接受,但是相公……好啦,要借用人家的万丈光芒,不至于连这点小牺牲都办不到。

“那……相公,我要起床了?”她试探问。

他坐起身,让出一条道,她飞快而利落地跳下床,很是害羞。

闵忻正在她背后抿唇偷笑,而她想起什么似地转身,发现他的笑意,嘟起嘴问:“碧玉她们……”

“应该在门外候着吧,你喊一声,她们就会进门。”

昨儿个她们三个发现花轿竟然抬进闵家别院,心情大好,四下去探听消息,居然把尹霏一个人给撂在新房里,他听见消息,怕她害怕担心,匆匆结束宴会进屋陪伴她,谁知道她一个人怡然自得,对着满桌菜着吃得正欢。

“碧玉、青玉.翠玉。”

她扬声,三人就进了门,像是彩排过似地齐齐弯腰,对她和闵忻正一福身。“大爷,大女乃女乃好。”

“大女乃女乃,要漱洗更衣了吗?”碧玉问。

漱洗更衣?她看一眼闵忻正,他会意,下床随手把昨晚的喜服套在身上,走出屋子。

他一走,所有人身上的捆仙绳好像全给卸了似地,青玉走到门口唤人,往净房添热水,翠玉服侍尹霏把头发松开、衣菔褪掉,碧玉则急巴巴地对着她说话。“大女乃女乃,昨儿个我们发现花轿在村子里绕一圈,没往京城去、却抬进闵家别院时,惊得都不能说话了,我本来想出声知会你一声,没想到李军那只熊居然一把捂住我的嘴巴。”

“他在我耳边悄声说,除了嫁给闵爷外,姑娘只能选择嫁给朱念祖,哪个男人好,让我自己想想。这还需要想啊,朱念祖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凭什么和咱们家闵爷比?何况李军说的没错,你嫁给闵爷后,朱念祖总不能把你给抢回去吧。”

青玉接话。“我们几个讨论后便不作声,让花轿进了闵家别院,我心想这样可好,咱们也不必费神去找那个什么豹丸,三笑散、几虫几花膏的。”

“进别院之后,咱们可没闲着,我们到处去踉下人探听闵爷家里的情况,小姐,你说过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总得知道人家的家底,才晓得该什么时候出手啊。”尹霏听着不觉好笑,几个丫头踉在自己身边,也变得随意许多,不再刻板拘束。

净房的热水加好,尹霏抱进浴桶里,呵……通体舒畅啊。绿园下人不多,老让碧玉去抬水怕累坏了她,因此她不常泡澡,现在……再次证明,钱是好东西。

“你们探听到什么?”

“闵爷是闵老爷的嫡妻所出,但闵爷还没出生时夫人就身子不好,经常生病,娘家让妹妹来照顾长姊,谁知道顾着顾着,就连同姊夫一起给照顾上了,听说长姊死去的那天,妹妹恰好生儿子,为了闵二爷的身分,闵老爷便迎娶妹妹当继室,所以闵爷不是现在这位闵老夫人生的。”青玉抢着发出第一炮。

原来这个娘当得名不正、言不顺,难怪闵忻正叫她别担心,慢慢来。

“然后呢?”

“这位老夫人陆续生下三个爷、两位小姐。”翠玉插话。

能生那么多孩子,闵老爷很宠爱她吧。

“听说老夫人挺有手段的,小姐要小心,千万别着了她的道。”翠玉有些忧心。

“怎么说?”

“她主动替闵老爷纳了许多妾,可七、八个女人只生下一个小庶女,独独她的肚皮争气,一年一个,像下猪崽似地,说她没手段,谁信?”青玉道。

“可闵老爷信了呀。他对老夫人宠爱不己,家里的银钱全交给她,听说闵爷小时候她不待见闵爷,连向闵老爷请安都不允许闵爷踉,咱们闵爷也不敢在父母亲面前多露脸,慢慢的就被整个家族给忽略。”

“不只这样,闵夫人生的几个爷想要什么有什么,咱们闵爷不过是想要一幅字画,就被罚跪在闵家祠堂,这分明是不把人家的儿子当儿子看,何况那个人家还是被她活活气死的姊姊呢。”碧玉口口声声“咱们闵爷”,向心力之高,这种人不当忠仆,谁当?

尹霏叹道:“因为罪恶感吧,闵爷的存在,时刻提醒闵老夫人,她是如何对待长姊、如何在闵家占有一席之地的,如今她虽名正言顺,可知根底的,都忍不住要在心底鄙视一番,她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假装自己是正头夫人。

“小姐,你别替她说话,那人啊,就是个恶毒心肠的!”青玉说。

“还没见过面呢,你就替人戴帽子,这是污蔑。”

“才不是,如果她待咱们闵爷好,为什么闵爷一个生意人,分明待在京里热闹又方便,却宁可住在这个小地方?何况,我昨天还探到一件事儿。”

“什么?”

“咱们阅爷娶小姐这事,闵家上下没有人知情,昨儿个小姐进门后,别院的余总管给大伙儿下达封口令,让谁也不准说。听说闵老夫人是今儿个一大早出城,特地赶往别院来的。”此事他知会过她,她知道自己无意的话,在他心湖里投下石子,所以他防备的正是闵家人?

“说说其它的吧,你们还探听到什么?”

她们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可没慢下,洗澡、穿衣、化妆,一件件做得稳稳当当。

“这里的管事有好几位,大部分是从京里老家出来的,他们都踉过闵老爷,如今却没选择对闵二爷、三爷、四爷效忠,可以见得,他们都认同闵爷才是闵家的正统。”碧玉说。

“好几年前,阅老爷分别给四个儿子一人一间铺子,让他们各自经营,说是一年后看看他们把铺子经营成什么模样,再决定把掌家大权交给谁。”

“一年后,闵二爷铺子没变好也没变坏,状况和过去差不多,就是守成了,闵三爷的铺子却关门大吉,关门时还经营不到半年呢。最惨的是闵四爷,铺子开不下去就算,还欠下一债,连铺面都给抵押出去。”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闵爷最厉害,生意蒸蒸日上,还买下旁边几间铺子,把店铺整整扩大好几倍,闵老爷这才开始正视起咱们闵爷的能耐,之后便经常把咱们闵爷带在身边。”

“所以闵夫人那等狭心眼儿,怎容的下这等事?表面上不说,在下人面前还一脸的大度,但在闵老爷踉前,枕边风可没少吹。”

尹霏失笑,这话逻辑不通,倘若她在下人面前“一脸的大度”,谁会晓得她的真面目?何况闵夫人的枕边风怎么吹,哪是下人们可以窥知的,又怎么会传得风风火火,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闵老夫人不好相与。所以

这些话里,肯定添进去不少故事性。

“幸好,闵老爷死前变聪明啦,他抽出三份嫁妆分给嫡女和庶女后,便把家产分成五份,祖产和其中的两份由嫡长子也就是咱们闵爷继承,但闵老爷也要咱们闵爷承诺,以后会好好照顾弟妹和母亲。”

“因此,京城里的老宅虽然归咱们闵爷名下,他却没让夫人和弟弟妹妹们搬出去,而且这些年,他们的吃穿着用还是算在咱们闵爷头上。”

“阅爷可努力啦,他名下的生意越做越大,连宫里的钱都能赚上手。及观其它几个爷,情况很是不好,闵四爷本就是赏花玩鸟的纨绔子弟性情,分了家没人管,染上赌博酗酒恶习,短短两年便把财产全给败光,现在成天抱在酒坛子里,啥事也不做。

“闵三爷心思大,想并吞人家的产业,却被人家给讹诈,损失大半财产,现在学乖了,守着剩下不多的几间铺子过日。闵二爷的铺子还是像过去那样,没多一间也没少半间,但听说生意早己远远不如当年在闵老爷手中时那样好。”

尹霏叹息,做生意这种事,需要天分,看来四个儿子中,遗传到闵老爷的生意基因的只有闵忻正。

翠玉听不过去,插话道:“先说点重要的,生意上的事自有闵爷去担心,女乃女乃得先知道夫人和几个妯娌的底细,以后才晓得该怎样相处。”

“对哦,女乃女乃,闵二女乃女乃姓关,她爹是个四品官,她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二爷没有迎妾,一家人还算和乐。闵三女乃女乃是个庹害角色,生儿子上头也厉害,四个全是儿子,成天到晚想过继一个到咱们闵爷名下,心底打什么算盘,人人都清楚得很,她手下有两个姨娘,都是她身边丫头开脸给闵三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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