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郁郁。
山道上,两个背着柴的樵夫在闲话。
“大叔,今日我们砍的柴已够了,为何还要往上走?”
“你没听说吗,年轻人?”
“听说什么?”
“这山上,据说原先住了个魔头,过往人都绕了走,便连我们也不敢上这山砍柴。后来听说这魔头死了,大家才大着胆子上来,于山脚处砍些柴,上面却还是不敢去的。”
“啊?那我们还去?”
“年轻人莫这般心急,听我说。后来又有了个人误闯上了山腰,见着那魔头住的地方,据他说上边全是宝贝,可惜他心慌慌地只敢拿了一样,却也不用再做樵夫了,进城开店去喽!”
“有这等好事?大叔为何不独自发财,却说与我听?”
“嘿嘿,大家一同去壮壮胆嘛!谁知那魔头真死了没,人多也好照应。”
“……大叔,你其实是想找肉盾吧?”
“年轻人怎这么说话呢?不准那魔头先找的是我呢?”
“……大叔,我怎听你说的像熊瞎子……”
正说着,眼前突现出一个庄子,两人不由噤了声。真个提心吊胆地弯身探入那有些破败的庄门。
“大叔,这儿这么多屋子,宝贝会放在哪间……”年轻的樵夫方才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前头突地哗啦一声,蹦出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来。
“魔头啊!”
“熊瞎子来了!”
伴着杀猪似的两声喊,樵夫们屁滚尿流地蹿出庄门,连掉在地上的柴都不要了。
“……”那灰头土脸的东西瞪着庄门半晌,伸手往脸上一抹,才现出一点人脸来。
身后脚步走近,原先在后院收拾的女子探身过来,“出什么事了,方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叫喊?”
“……你听错了。”
“……”女子睨见地上那两捆柴,便有些明白了,“这是人家的?替他们送去吧。”
“小爷为什么要还给他们?”那男子便怒,“正好里头的柴湿了生不起火,我便拿这些来烧!”气哼哼地拎了两捆柴进灶房。熊瞎子?说他!
阿沁又好气又好笑地也跟着进去,看他在灶口蹲了半晌,轻声问:“真要在这住下,不同显弟一块了?”
“……不了,没我在身边,他行走江湖反而容易些。”省得老被非议有个出身邪派的兄长。
突然想起许久以前弟弟说的话,他们果真分开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他先走。他这弟弟,有时想的真是比他要远。
“也好,反正他知我们在这,以后过年时也可到天山找他。”阿沁安慰他,转了话题:“我都看过了,屋里剩下的东西不少,有许多瞧来都很值钱。”
“哼,真不知那人搜集这些财物做什么,又不能用完。”他这辈子,大概是没法弄清那人的心思了。
“……他的尸骨,你怎么处置了?”
慕容谈愣了一下,转过头来,“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埋了?”
见她神情便知猜对了,他脸色变幻数下,突地恼叫:“扔了,我都扔去喂了狼!”撇过头又去生他的火,再不理人。
……扔便扔了,他发什么火?
阿沁有些没趣地逗留一会,见他真不再理她,便拎了木桶去涧边打水。
许久未见的林子,如今没了那些人,她确也欢喜住在这儿的。她轻快地踩过落叶,突地顿住了。
林中大树下有一个土坟。
那前头,立了根碑似的木桩,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刻,像极那人的作风。
一丝浅笑便攀上阿沁的唇角。
她慢慢走近,在那坟前合掌闭目。
不知你究竟是存了何等心思,但阿沁仍是要感谢你当初没杀他,让阿沁得以遇到他。只是,你也莫想他会变成你那般。
菩萨,阿沁知已许求太多,只是,只是能否再应我一个心愿,愿我俩从此便这般平平静静过了,直到白头,直到老朽。
她睁开眼,见一片叶淡淡地飘落坟头。
林中静谧。
江湖诡谲,从此,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