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袖,你这家伙给我滚出来!”她怒气冲冲地,跑到距离西筑小楼有一小段路程的西厢房,程翩儿毫无闺女风范地一脚踹开其中一扇门,扯开嗓子尖嚷。
可是,门是被她踹开了,里头的人却不是她要找的人。
“翩……翩儿花魁,红袖不在这房。”被她踹开了门的男倌,颤抖着嗓子,忙不迭地指出梁红袖厢房的位置。
“你们什么时候换厢房的?”程翩儿皱起双眉,怪他们擅自换房,害她踹错了门,找错了人。
男倌犹如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们明明就不曾换过厢房,是程翩儿自个儿忘了梁红袖的厢房位置,踹错了他的门,却来责怪他们擅自换房,真是委屈,委屈哪!
“算了,把门关好吧。”程翩儿没时间跟他浪费,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又冲向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仿效方才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板,可厢房内竟然无人,当她以为是那个男倌戏弄她,打算回头去痛扁他一顿时,一阵的水声从巨大的屏风后传来。
她扬起一抹奸笑,大步大步地往屏风后走去,口中还不停地说着:“哼哼哼,你以为你躲到屏风后,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梁红……”声音戛然止住了。
她怎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亲眼目睹一幕“美男出浴记”。
只见梁红袖披长发,赤身露体地躺在浴盆里,白色的浴巾恰好遮住了与女儿家最大不同之处,可那白皙的肌肤,以及结实的胸腔,全都落入程翩儿的眼中。
平日被衣衫遮住,害她一直以为梁红袖跟其它男倌都是一样的死白、身无几两肉,跟女子无异,但没想到梁红袖瘦归瘦,但男子该有的结实他居然没少半分。
“怎样,好看吗?”被撞见沐浴的他,丝毫没有半点忸怩羞涩的姿态,反而朝她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
“你……你明明是男倌,为什么会有肌肉,想让客人倒尽胃口吗?”出于好奇,她禁不住地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线条分明的手臂,半点戒备也没有。
由于他是自愿来当男倌的,程翩儿一直都以为梁红袖有龙阳之癖,压根儿就不将他当成男子看,面对一个与自己同为“女子”的人,她又何须有戒备?不过话说回来,一个舞者身上会有这么线条分明的肌肉吗?想她日练夜练的,也练不出些什么肌肉来。
闻言,一根青筋硬生生地在梁红袖的额际绽开。
一来,气她真的把他当成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假想他与其它男子在床上翻云覆雨;二来,则是气她完全没将他是男子这个事实放在眼里,居然大剌剌地在他浑身赤果时伸手触碰他。
她就不怕他按捺不住冲动,像禽兽那样强要了她?
“还是,那些男人都有‘特殊’的喜好,喜爱与他们相仿的男子,这样压在身下时,会特别的有成就感?”她没注意到他益发铁青的美颜,自顾自地说得高兴。
毫无预警地,梁红袖撩开浮在水面,堪堪遮去男性的白巾,“刷”地一声自澡盆里站直了身。白皙却结实的男性躯体,毫无遮掩地在她眼前。
“啊!梁红袖,你做什么?”程翩儿连忙用双手捂住眼儿,可是还是慢了点,这一点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将他全身上下,连同最私密的地方全都看个一清二楚,连身小肮上的黑痣也瞧个仔细。
慢条斯理地拿过干净的白巾,一点一点地拭干身上的水珠,他斜看了眼那个故作娇羞的女子,“你不是想看?我就让你看个够。”要是害羞的话,刚刚也不会大胆地戳他的手臂了。
“谁……谁想看你的身子,你以为你的身子有多吸引人,这般苍白,哪里好看了?”明明就觉得他的身体线条分明,比起其它的男倌好看多了,但她一点也不想让他感到骄傲,故意说着反话。
“就尹进的体格好看,对吧?”他一字一字缓慢地问,如果她够谨慎的话,就听得懂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
然而,她程翩儿从不会去细想话语下的底蕴,当下便直接回道:“当然啊,姊夫的体格最好看了!”
一口的牙,差点就教梁红袖自个儿咬碎,好你个程翩儿!居然当着他的面,去称赞其它男子的身体好看。
重重地吐纳几遍,压下那几乎教他理智全失的怒气,他好半晌都无法开口。
“喂,梁红袖,你穿好衣服没?”久久都得不到反应,却又听不到穿衣服时的窸窣声,程翩儿不得不开口问,不想象个傻子一样捂住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
早就披上了单衣的梁红袖走至窗棂上坐下,在距离她数步之远处,看着那俏丽的身影。
“梁红袖,梁红袖?”唤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她气闷地放下手,转身,瞧见了那个独坐于窗棂上的男子。
皎洁的月色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墨眸如玉,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程翩儿有那么的一瞬间看傻了眼,震慑于他过人的俊美之下。
她知道梁红袖很美,比女子更要美,若他身为女儿身,必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甚至连夏代的妹喜、商代的妲己,以及周代的褒姒,也可能比不上他的一颦一笑,即使是身为女儿身的自己,偶尔也会看着他而傻住、呆住、怔住。
但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心头痒痒的,彷佛千万只的蝶儿在她心头上乱飞,教她感到怪异得想逃,可是却没有办法赶走这些乱飞的蝶儿。
靶到自己心头的火稍稍冷却了,梁红袖这才缓缓地开口:“你来我这里是为了……今夜输了给我的事?”
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教她彻底地醒过来了,被暂时忘却的怒火,因他的提醒,更因他脸上一脸的揶揄而再度熊熊地燃烧起来。
“梁红袖,你这小人到底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好事?”怒气冲冲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程翩儿凶恶地质问着。
“你以为,我能赢过你是因为我耍了手段?”无视她凶恶如流氓的神情,他眯起眼,以最轻、最柔的语气问着。
“呃……”理直气壮的气势,正因为他的表情以及语气而稍稍减退,梁红袖的语气并没有变得凶恶,也没有提高声量,但程翩儿却诡异地感到一阵压迫感。
“怎么,为什么不说出来?”他继续地问,俊脸凑近了她,“你来我这儿,不就是为了指控我在你背后耍了手段,所以才能赢了你翩儿花魁吗?”
她是来这找碴的没错,但难以明了为什么一遇到他这样冷静且轻柔得几近冰冷的态度,她居然会感到心虚,心虚到无法将指控的话道出。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认为我梁红袖必须耍手段,才能跳出比你更好,且更赢得众人掌声喝采的舞吗?”他一字一语,逼问得程翩儿哑口无声,“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吞了吞口水,她有点怯懦地问:“好什么?”
“好在……程翩儿你真的惹火我了。”以为自己处处退让,让她赢了,会让她常常挂着娇憨可爱的笑,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她小觑到这样的地步。
梁红袖认为,也该是时候让她瞧瞧,他真正的实力到哪里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盛怒过后的沉淀,教她早该清醒的脑袋回来了,她焦急地说着,可是他脸上不曾见过的冷漠教她失了方寸,连解释也说不好。
“既然你不相信,那么我们就再来一场。”就在她开始有落荒而逃的感觉时,梁红袖忽地开口,修长的指,撩过几绺垂落在颊旁的黑发。
“再来一场?”
“我们再比一场,这一次,你得待在台下看着我,看我到底是以实力赢过你的,还是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以手段赢你的。”墨色的眸,在烛光下闪烁着幽暗难明的光芒。
“我……”他眼中的光芒再度震慑了她,使她一时间失了冷静,无法去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然后,在你亲见看到我是怎样胜出,怎么彻底地赢过你以后,你,程翩儿就必须任由我处置,我要你跳舞,你就得跳,我不许你在人前跳舞,你就不能舞。”
他要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烙上她的心头,教她这辈子都不会将他忘了。
就算过程再可怕,手段再肮脏,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她的心里和眼里,有没有他梁红袖的存在,而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又有何影响。
程翩儿隐约能感到危险,清楚地知道如果她答应了,那结果,将不知会把她带到哪儿去。
她的迟疑,教他更加地愤怒,“程翩儿,这是你欠我的,不是吗?如果你愿意在众人面前承认你彻底地输给了我,我可以考虑不跟你再比一场。”
以她好胜逞强的性子,认输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更遑论是当着众人的面!
“我们再比一场!”顾不得后果,顾不得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她答应了,而且下定了决心,必定要赢,也必须要赢。
“这一次,我不换舞曲,依旧以‘绿腰’迎战。”
“我也以‘胡旋舞’与你对决,向众人证明,我的‘胡旋舞’才是最好的!”她狠狠地咬牙,逼自己说出强势的话,不许自己在气势上先输了。
“好,那咱们就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记住你今晚答应过的。”
他会用尽一切的方法,将自己刻在她的心房上,要她这辈子都只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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