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静声线平稳,平静地叙述:“曹瑞用了那份文件的资料,他玩完了,日前网络上流传一个影片,浏览人次挺高的,内容是曹瑞在办公室窃取文件的过程。”
如果是于琳的话,她肯定会天花乱坠地跟时若翾描述事情的经过,不过上官静的确说出了事情的结果。
裴辰逸的计划成功让曹瑞中计,曹瑞本来不是这么容易大意的人,正当他想把资料用在他手上的一个废弃程式检验其真实性时,薛睿渊放出了盛世的新游戏公测时间,正好就是时若翾和裴辰逸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
裴辰逸有气没处发,就把精神贯注在网络游戏上,绞尽脑汁坑游戏玩家们,于是这款新游戏多项规则都非常变态,例如什么夫妻任务,结婚的男女玩家,丈夫两个星期不上线,当他再上线时,系统就会弹出“悲情堪比武大郎,绿油油帽子戴头上,遥望君无定归期,莫怪娇娘出墙来”几行字,硬生生导致游戏关系破裂,这样的变态情节层出不穷。
于是盛世新推出的网络游戏被命名为变态中的变态,骂的人很多,关注的人也越来越多,导致玩的人也变多了,听说公测那天,服务器几乎全部瘫痪,技术部的人当晚只好全体加班,极尽全力增加服务器的乘载量。
曹瑞的老板眼红了,向曹瑞施压,让他手忙脚乱地把资料全部输入他们准备推出的网路游戏里,结果就这样弄垮了那家公司。
裴辰逸还嫌这样不够,他憋了这么久,为了它,他还让自己最爱的人受伤了,光是弄垮那家公司没办法让他消气,于是他盗用了曹瑞电脑的IP位址,利用曹瑞的IP位址把曹瑞自己偷窃盛世机密文件的影片爆出来,在各大论坛上广为流传。
曹瑞敢怒不敢言,无法告别人诽谤又不能说道个影片不是他上传的,说了肯定被骂得更惨,他狼狈地跑回薛家求助,薛老爷子也算仁至义尽地把他送到阿姆斯特丹了。
而真相大白后就是技术部的人赎罪的时候了。
裴辰逸也不多说废话,开口就要技术部那些员工一个个向时若翾道歉,有几个抵死不从的,计算机里的宝贝程序们立刻被洗劫一空,那几个把程序当宝的工程师几乎都抱着时若翾的大腿,哭着请她原谅他们。
程序设计师的办公室迎来了技术部全体员工齐聚一堂的喜庆场面。
回家时又是上下班尖峰时段,而这次塞车,裴辰逸和时若翾难得心情愉悦。
“为什么会有那个影片?监视器明明拍不到我办公桌那个角落啊。”时若翾的心情有点兴奋,刚才那一幕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心,她也因为自己沉冤得雪而高兴,看到误会她的人跟她说对不起,她也感到很欣慰,她对这个默默在背后做那么多事,却内敛得不愿说出口的男人很感动。
“我放文件在妳桌上的时候,顺便装了一个针孔摄影机。”裴辰逸留意着前方的路况,轻描淡写地说。
“你就不怕他在拿文件之前检查一下我桌子?”
裴辰逸无奈地斜斜瞥了她一眼,时若翾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检查?偷机密文件都让曹瑞心慌了,还要淡定地检查一下偷东西的环境,他要是这么冷静就不会被设计得这么惨了,再加上那时候全公司都知道裴辰逸跟时若翾在交往,谁会想到他这么变态,在自己女朋友桌上装针孔摄影机。
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吗?她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
“这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一开始怎么不早说?”
裴辰逸叹了叹气,有点无奈:“『我没打算设计妳,事情告一段落以后我会帮妳出气的。』这样的话妳要我怎么说?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相信这样的说辞,我怎么敢妄想妳会相信?”时若翾有点无言,但他分明就是害她变得这么委屈的人,她怎么可以放过他?
“那你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裴辰逸再次侧头看向她,视线飘过来,眼底写满了妳怎么可能不懂的情绪。
时若翾继续装:“为什么?我就是不知道嘛。”
裴辰逸看着她眼底的狡黠,看着她故作不懂,他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段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他也不太记得了,大概是说女生都是爱听甜言蜜语的动物,再美丽动人的女生也想要听到情人的赞美,再独立的女生也想要亲耳听到情人的甜言蜜语。
他几乎没有在女人身上花过心思,谈过两次恋爱都是对方来纠缠他的,他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甜言蜜语不是程序,他一点概念都没有,而且对她好就是对她好,因为他想所以才对她好,他要怎么告诉她为什么。
裴辰逸一脸专注地开车,依旧没有说什么。
时若翾眼睛含笑,模仿着他平常的模样,斜眼看着他悠悠地说:“在我面前瞬间变好人,心甘情愿听我指使,又打你又骂你,你不但不生气还继续对我好,甚至可以说是很愉悦,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时若翾故意找他碴,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情话来就故意欺负他,她就是喜欢看他为难、说不出话又装淡定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
裴辰逸的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写程式写了这么多年,脑子里哪有文艺细胞啊,但只要是在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男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傲气,他也不例外,即使他脾气再好,骨子里还是骄傲的。
他故意甩给她一个冷脸色,继续装作面色如常,只是他被她突然冒出来又说中他心声的话吓了一跳,踩在煞车上的脚不小心加了点力,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还好车速原本就像挤牙膏一样,不然就糗大了。
只是时若翾现在是孕妇,禁不起一点小小的动静,她突然面有菜色地看向裴辰逸,他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话来气他,没有正眼看她,却在眼尾扫过她时不经意地看到了她的脸色,顿时吓得把车子停下来,刚好是塞车塞得动弹不得的时候。
他紧张地问:“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时若翾艰难地把话说出来:“我想吐……”话音刚落她就要吐出来了。
裴辰逸措手不及,来不及抽出置物柜里的塑料袋,时若翾一把拉开他的西装外套,全部吐到他的衣服上了。
裴辰逸动都不敢动,头皮发麻:“妳真的这么恨我?”
回答他的是时若翾又一次呕吐声。
从那日起,时若翾的孕吐华丽地展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若翾几乎都是抱着马桶度日的,吐得天昏地暗、脸色苍白,整个人病恹恹的,裴辰逸看得心疼不已,心里已经先记上一笔,等孩子出生之后要好好惩罚他。
时若翾怀孕三个月,体重却一直往下掉,瘦得像是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裴辰逸急得到处找人取经,连薛睿渊家里的老管家也不放过。
薛家的老管家是个很有经验的老人家,薛睿渊的父辈还有薛睿渊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教裴辰逸熬鸡汤替时若翾补一补身子。
难为裴辰逸一个生活大白痴,活了二十几年从来都没有做过饭,耐心地窝在厨房里忍受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打击,努力了两天,几乎把薛家厨房的材料用完了才弄出象样的鸡汤来,一煮好就赶紧拿回去向时若翾献媚。
裴辰逸进门时,时若翾刚从浴室出来,又吐了个天昏地暗。
裴辰逸放下手上的东西,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把将她抱起,走进卧室把她轻放在床上。
他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瘦了许多的脸,眉宇间的褶皱始终没有散去。
“我拿了点鸡汤回来,喝一点好不好?”语气里尽是心疼,他无法代替她受罪,只能这样哄她。
“不喝。”时若翾闭着眼回答,吃下去待会又会吐出来,累死了,她一点也不想喝。
裴辰逸轻叹:“妳瘦了好多,这么辛苦,不然我们别生了?”
时若翾眼睛睁开一点点细缝:“啧,你疯了啊?”
现在才说这些,之前不是还不让我去把孩子拿掉?这句话时若翾没说出口,因为她从眼睛的细缝里看到裴辰逸担忧的表情。
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找他碴,今天拆窗帘、明天收拾衣服,明里暗里告诉他她要离开,他就算心里再不愿意让她走,也能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起码没那么明显。
现在看着他脸上毫无保留地写着担忧,她心里觉得又是痛快又是酸涩,谁叫他之前要瞒着她,她看着他现在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心里终于舒坦了,毕竟看见他这么担心的样子,她还是会难过的。
“把汤拿来吧。”
“嗯。”她主动要求喝,裴辰逸是求之不得啊。
他迅速地把汤从保温杯里倒出来,端着碗走到她身边递给她:“温的,不烫。”
时若翾接过汤,有点好奇地问他:“这从哪里弄来的?挺香的。”
“我熬的。”他的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却在看见她把碗里的汤全喝完之后显露出一丝愉悦。
时若翾把空碗递给他,惊讶地说:“哇,你转性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裴辰逸接过碗随手放在地上,表情又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其实他心里是有点难过的,他知道她现在虽然跟他有说有笑的,但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对他完全信赖,她心里面还是有根剌,即使她原谅了他,她还是记得那件事。
他没有说什么,神色淡淡地要她躺下再睡一会,帮她掖好被子。
时若翾看着他淡漠的表情,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了。
裴辰逸俯着身还没直起来,时若翾双手放在他的脸颊使劲地揉搓:“欸,你一天到晚想这么多累不累呀?真是的,我都没跟你计较了,你还自己找自己麻烦,你怎么这么笨啊?”
裴辰逸也不嫌累,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不动,让她揉到不揉为止。
他也跟着她躺上床,轻轻地纳她入怀,抱着她柔柔地拍着:“我知道妳嘴上说不跟我计较,心里还是生气的,我说话不怎么好听,没哄过女孩子,不会说女孩子喜欢听的话。”
时若翾也不插嘴,静静地闭着眼睛听他平静地说着:“我记得那时候,妳很生气地跟我说,我连一条退路都不留给妳,要是我没有喜欢上妳,那妳要怎么办……”
裴辰逸像是把心里的话当成枕边故事一样,哄着她睡觉:“我那时回答不可能,其实是真的不可能,那时候我没有跟妳说,在那个雨夜里,我第一次遇见妳的时候,我就记住妳的长相了,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女人,我就只记得住妳的脸。
妳是我的缘分,是早就注定好的,早就注定我会这么喜欢妳,要是我早知道有一天我会这么喜欢妳、这么爱妳,那时候我大概就不会放手了,不管妳怎么打我、砸我……所以嫁给我好不好?妳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对妳很好的。”
能把求婚的话这么平静地说出来,这样的人也算是世间少有的,这算是他第二次向她求婚吧,可是都第二次了,这个大男人还是像块木头一样,没有钻戒、没有鲜花、没有单膝下跪,连语气都很平静,他就这样自然地说出口,好像他们在一起原本就是非常自然的事,就像他说的,他们是早就注定好的。
难得时若翾这一次没有找他碴,或许是他的计谋成功了吧,用担忧的表情让时若翾心软,时若翾也不因此恼怒,甚至没有挖苦他,骂他是块木头。
她没有嫌弃他的求婚太过平凡,其实现在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她听出了他话里的真诚,感受着自己在他怀里平静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不会再觉得孤独无助,从此刻起,她知道他将跟她悲欢同受、荣辱与共,其实她想要的不多,只愿能和这样的人厮守终生、白首不相离,便是她终生所愿了。
“好。”她动了动,话才刚说完就睡着了。
她错过了这个内敛至极、宠辱不惊,向来都是淡定自若的男人生平第一次红了眼眶的情景。
他轻搂住她,手护在她的肚子上,当她再醒来时,她将是他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