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褚都督倒也是个文武兼备之才,只可惜了,他和荣亲王走得太近。”房旭引叹了口气,“说到这事,我突然想到,仙宁公主和亲一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依我看,这事到最后,恐怕还是得走一趟。”龚风华看向窗外,尽避窗子紧闭,但她仿佛瞧见他孤单的身影,那般令她不舍。
“公主和亲事关重大,走鹰漠会不会太冒险?那儿不但有流沙还有山贼……”
“放心,鹰漠我熟得很,至于山贼,我会多带一些人手,也趁这当头,你们把一些人全移往观永和耀见。”她得算算把时间拉多长,好方便他们行事。
“我倒觉得你这一走,刚好方便皇上私决龚阀。
“所以,我要带子凛一道走。”
房旭引一怔。“不好吧。”
“这是个险招,但是唯有将子凛给移往耀见安置,我才能真正放心。”话落,瞧他欲言又止,她笑道:“放心吧,旭引,当年应长老将子凛交到我
手上时,我就已起誓必用命保全她,而这些年,我可有出过差错?”
说穿了,她是正牌女王的替身,在危急的情况之下,她必须用命去保全子凛的安全。
“就怕你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就像这回楼舫爆炸,要不是有娄皇子在……”他突然顿住。
“对,就因为这趟娄战耒会回玺月,我才决定带子凛一道走。”她整理着身上的衣袍,勾笑道:“子凛是龚阀的女王,就算赔上我的命,也要保她毫发无伤。”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把这事告诉思行和不群。”
“好,你出去时,顺便帮我把褚非叫进来吧。”
一直在旁服侍的襄伶不禁微皱起眉,“华爷,不妥吧。”
“无妨,这事总不能一直悬着,他心有愧疚……我就让他说清楚。”龚风华轻拍着她的芋,“去泡茶来。”
襄伶想了下,终究还是跟着房旭引一道离开。
一会,脚步声由远及近,龚风华抬眼就见他开门走了进来,“嘿,褚非。”她笑盼着他。
她看过他笑眯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也曾看过他怒目喷火的质问自己,而此刻,那眸底鸭满毫不遮掩的担忧。
“稚,你不要紧吧?”他问得极轻,就连移动的脚步也放得极轻,仿佛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牵动对方身上的伤。
报风华笑眯眼。“你瞧我看起来像是有事吗?”这人就是这样,待她实在关心得紧,才会让她不知不觉中把心交了出去。
褚非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只是他们终究无缘。
“真的不要紧?”他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人。
“是呀,否则怎会请你进来?”她偷偷地拉紧衣襟,就怕没绑上束布的胸,会教他看出端倪。
“总算让我等到了。”
“什么啊?”她低笑,“这些日子很抱歉,一直无法见你。”
“不要紧,有见到就好。”他拉了张椅子,就坐在床边。
“是说,你这么急着要见我,是不是查出什么了?”她状似慢不经心地提起。褚非突然静默下来。
“怎么了?”
“我到现在才发现你的处境如此艰辛,也才明白当初你决定当龚阀女王的男宠时,皇上何以会如此生气,因为他来不及拉拢你,还得眼睁睁看你带领龚阀壮大成了他的眼中盯。”
沉船事件,他才发现龚阀拥有为数庞大的手下,分工合作的行事,否则不会一瞧见应思行放的信号弹,就有人备马车岸边等候,而且那些人个个训练有素,就像军队一样。
再加上龚阀有自己的矿脉,要是私下铸造军器火药……也不是不可能。
势力如此庞大又与其他邦国有所往来的龚阀,的确是能撤动弋风基石的威胁。
报风华佯装不懂地瞅着他,并不打算回答。
她最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对朝堂的斗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正直而潇洒,总是一个人来去如风。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把他卷进这场麻烦里。
稚不吭声,他就当他默认,直接切入主题。“稚,那艘沉船是被绑上火药,之后点燃引线引爆的。”
她突然一怔。
“我查过,起火点附近的船身皆最有碎铁渣,上头有残留的磷石味道,那就表示对方用的是火力较小的磷药弹,然而装了碎铁渣,火力使增强不少,就算火药没重挫对方,加上碎铁渣就能要人命。”
她微微垂眼,想起左不群提过娄战耒身上的伤,除了受火药波及,还严入不少碎铁渣,也因如此,刮除不少皮肉,伤势才会至今未痊愈……如此说来,褚非的判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一
“要对付龚阀的人,必是管理潜运的六皇子。”褚非道:“你也待过军中,自然知道磷石唯有宫中才有。”
报风华没抬眼,觉得有点头痛。
她并不希望他知道太多内情,害得他的立场为难。
“这事我上奏了好几次,皇上总算处置,但六皇子不断狡辩,所以最终皇上只是暂时收回他管理潜运的权力……”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皇上也是个父亲,自然也会护短,问题是这件事差点闹出人命,怎能拿率处置,甚至不给龚阀一声道歉?”
报风华怔怔地看看他,没想到他竟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你居然上奏?”他这直率性子,要不是他背后还有个弋照霆,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
明知道皇上护短,他却还是执意这么做,这傻子,为何要让她这般牵肠挂肚?
“我当然要上奏,他根本就是要置人于死地……”想到什么,褚非顿了下道:“不过有一点我不懂的是,如果是要对付龚阀,又怎会是将矛头对准
第三艘船?你就在第一艘船上,目标那么明显,为什么会舍你而对付龚子凛?”
她云淡风轻的耸肩。“也许是因为求言在我身边,又也许对方想对付的是娄战耒。”事实上,她怀疑子凛的女王身分恐怕是曝光了,也就代表凶手呼之欲出。
“稚,娄战耒只是个质子,再加上两国即将和亲,伤他未免太不合理?再者,如果我是凶手,我既然已经要除去对方,根本不会在乎谁在那人身旁。”他皱着眉问:“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你是不是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他甚至想过,凶于不只是六皇子,因为他提及船上发生两次爆炸时,六皇子抵死不承认,说他只试了一颗磷弹,由此可以推断凶手只怕另有其人,不过是搭了六皇子这艘顺风船罢了。
报风华低低而笑。“你认为我有这么神通广大?况且你不是都已查出是六皇子所为?”她是猜得到凶手是谁,但那又如何?能告诉他吗?
六皇子行凶,那是有可能的,不过真正躲在暗处的黑手,恐怕是褚非难以察觉的。
“稚,跟我说,我保护你。”他喃着,轻握对方的手。
不能普稚讨公道,他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更重要的是,他要社绝这些暗杀行动。
报风华的心头狠颤了下,就像在雁飞山上时,他一把将她扯到他的马上护在身前;就像是躲在山洞时,他为她挡着风雪……就是这般温柔,才教她情不自禁。
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她一直咬牙撑过诸多磨练,上雁飞山之前,怕细嗓被人看出端倪,她更是喝毒药,既然不能把自己当成姑娘家,她必须像个男人,因为她必须保护子凛和整个龚阀……
而这个人竟说要保护她?
报暗极为团结,五个主子亲如手足,但那是从小长大培养起的感情,和面对褚非时,截然不同。
她会感动,会想掉泪。
可是,她不能。
唇角一勾,她俯近他一些。“褚非,咱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再过几日,就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过火节,不是有射手绢的比赛,咱们来此谁射得多。”
褚非直盯着龚风华,却看不清其心思,稚总是把情绪藏得很深,不让他看破。
“然后呢?”
云暮城的过火节其实缘于过去入夏之后多疾病,有人说过火可以去除病魔,所以每到入夏,过火就成了重要活动,后来演变成男女示爱的庆典,那天未出闺的姑娘家会从柯林楼上抛手绢,要是心仪哪个姑娘,男人可以将她的手绢射下,再送到她家求亲。
“你要是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要是你赢了?”
“你就当我的男奴。”她刻意说得暧昧,还将他下巴一挑,唇凑得极近。
褚非关着那挑诱的眉眼,虽然暂时理不清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吻他。
这一次他听从心底的声音,不等龚风华凑过来,便主动地吻上去。
那唇,如记忆中那般柔软,教他想要一口吞下。
懊死,男人的唇有这般柔软吗?他忍不住钻入对方的唇腔,缠着那丁香小舌,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欲罢不能,就像是一种毒,会教人上瘾,他舍不得结束。
也许项予说对了,他真的是喜欢稚的……
否则怎么如此恋恋不舍?从来没有一个人令他想这般细细品尝、细细呵护……
报风华洁异地瞪大眼,她是要激他,可他怎会是这种反应?
这个赌,是为了顺理成童成为仙宁公主和亲的引路人,毕竟射骑,她赢过褚非的次数屁指可数,再加上她身上的伤,他一定会赢,可为什么他要亲她?
“啊。”尖叫声之后是瓷器碎落的声响。“华爷!”
褚非猛地回神,惊觉自己竟忘我到这种地步,而龚风华则惊觉自己竟忘了推开他,甚至还享受看他的吻……
“稚,可以比射骑,但我不要射别人的手绢。”他哑声喃着。
“什、什么意思?”龚风华略微慌了手脚,不敢抬眼看他。
“咱们各准备三条自己的手巾,从高处抛下,百步射骑,看谁能三发全中。”
报风华闻言顿住。
彼此的手巾?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这么决定。”褚非站起身,顺了顺气,才笑道:“到时候,我来找你。”
像解决了什么难题,他神清气爽地离开,留下傻眼的龚风华,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华爷!”站在门口的襄伶咬牙切齿地喊着。
她回神,笑得尴尬。“喔,玩笑而已,你不要当真。”是呀,就是玩笑,回报当年她亲他嘛~~
而房门外,凉亭边,褚非站立着,手抚着唇有些失神。
尽避为自己的大胆意外,但没有后悔,仿佛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