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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宴门之青青子衿 第一章 给师傅找个男人

碧落山朝西,此时阿来已经向南而行,小希则向北而行,那么她就只能向东而行了,站在碧落山下的青衣拢了拢身上的青衣,去给无宴师父找个男人!

这事儿得由今天傍晚说起,卯时的时候,无宴师父像往常一样仙姿卓越地飘到院中的桂花树下,轻叹,长吟:“无聚,无散,无宴。”然后又随着一阵风不带走一片晚霞地消失了。

阿来喃喃说:“哎,我到这里都五年了啊!”

她接道:“我六年。”

小希数了数手指,“我七年。”

阿来说:“无宴师父居然任由风吹雨打也不怕,每天都重复着同一件事情,毅力可嘉呐!”

她点头,“是的。”

小希说:“如果无宴师父不是每天重复着这一件事情的话,我们就看不到她了。”

这句话倒是事实,虽然这是在无宴自己的家,但那人来无影去无踪,庄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她全然不管,若不是每天傍晚她会来这桂花树下长吁短叹,她们都要以为这庄里没主人了。

阿来忽然拊掌笑道:“有了。”

她和小希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阿来笑呵呵地说:“我们三人深受师父大恩,无已为报,眼见师父年近花甲还形单影只,真是心疼啊!”

她目光疑惑,小希代她问出来:“师父年近花甲?你怎能么知道?”

看无宴那样子,顶多就二十二三岁吧,虽然相对于女子也算是老大了,但与“花甲”相提并论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阿来瞪她们两人一眼,“做大事不拘小节。”

她只好“哦”了一声。

小希两眼放出光芒,阿来的鬼点子最多,此刻必定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做什么大事?”

阿来眨眨眼睛,“我们给阿无师父找个伴吧!”

“什么伴?”她愣愣地问。

阿来瞪他一眼,“书呆子,我们找个师母吧!”

“师母?难道要找个女人?”小希大骇。

“哎,真笨,无宴是我们师父,那无宴的夫君当然就是我们的师母了嘛!”

好像也说得过去!

于是,在碧落山上呆了整整六年的她,整整五年的阿来,整整七年的小希,就十分兴奋地下山了。青衣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碧落山,现在想来,她们三人是不是太冲动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没带盘缠,当然,她知道阿来和小希也没带。

天色灰蒙蒙的,大约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入夜了,青衣决定站在山下等等看,说不准那两人就跑回来了,大家可以一起回无宴庄,然后忘记要给无宴师父找夫君这样荒唐不着边际的事情。如果阿来和小希坚定坚持坚韧的话,那么她们至少可以一起回无宴庄拿点盘缠!

又过了一个时辰,秋风吹过,身旁的枯叶如蝶般缱绻而下。青衣再次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一颗心如黄花菜一样凉了,她忍不住轻叹口气,看来那两人是没打算回无宴庄了。她们没回,她一个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回,而且,青衣呈一百八十度仰望着远处直入云霄的碧落山,她心里立马打消了独自爬上山那个恐怖的念头。

身子在秋风中抖了抖,青衣向她命定的方向——东方走去,如果她早点为无宴师父物色一个差不多的郎君,这事儿应该就算完了吧!

黑暗中一丝火光闪动着,出于本能,青衣向火光处走去,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支军队,在此地扎了营驻了地,士兵们正一群群地围着火堆大口地吃肉喝酒,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青衣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火光是多么的温暖,食物是多么的诱人,人群是多么的热闹,这一切都让她升起一种向往,在无宴庄六年,这些热闹之于她,恍如隔世。

她曾以为此生会在无宴庄里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和阿来小希一起谈笑玩闹,那便是人间桃花源池,那便是往昔向往的宁静和美,可是到这一刻她才不由自主地苦笑,她竟然会被人群吸引,可见,人类天生是不安分的,她,也是!

“谁在那里?”

这一声厉喝吓得青衣抖了抖,她拨开树枝走出去,恬然一笑,似乎十分羞赧不好意思。那男子倒没想到是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愣,仔细打量,这女子身着青色布裙,眉目极淡,青丝用木钗轻绾,虽是极寻常的农家女打扮,但一眼望去却会使人联想到青山妩媚四字。

她像山吗?

当然不!

她妩媚吗?

当然不!

那么,她至少和“青”字沾上了边。

男人这样想,再次开口,语气和善了些:“你是哪家的姑娘,天色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虽然和善了些,到底还是有些戒备。

青衣笑了笑,“路过。”

“路过?”男人的眉头皱了皱,这样令人起疑的借口。若说她心有恶意,必然能想出更加好的借口,若说她没有恶意,这样子的回答着实不能令他接受。

青衣点头,“路过。”

“既然是路过,还请姑娘上路吧!”男人也不想刻意为难她,只想快快将人打发了。

并不诧异会得到这样的待遇,青衣自我鄙视了一下。若是阿来在此,她定能轻易地和旁人打成一片,然后光明正大地和这群热血男儿把酒言欢;若是小希在此,只需娇俏一笑,再加上她绝世无双的手艺,也一定能混得一餐半顿,一夜安眠。可是她啊,只是个木讷的儒者,一袭青衣,惨淡如斯。

那些温暖不属于她,那些喧哗也不属于她。

那男子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她,似乎要亲眼看着她走过军队驻扎的这片空地方才安心。

一阵晚风吹过,空气中发出猎猎声响,青衣顺着风声看过去,只见白底黑纹的大旗上有个泼墨般的“胜”字,她心弦微动,“可是齐胜将军的军队?”

男子诧异,“你认识他?”

青衣笑着说:“我哪里会认识那样英雄一般的人物?不过看到那面大旗,便猜到几分罢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在说“那样英雄一般的人物”的时候,让他觉得有一分的嘲弄。

“你不喜欢他吗?”

青衣怔然,“公子何出此言?”这男子虽一身戎装,但眉宇俊朗,必然是读过书识过理的,她愿意以一声“公子”相称。

男子轻咳一声,似乎对“公子”这个儒雅的称呼有些意外,而这乡野农家女打扮的女子,居然会让他想起江南水乡的温婉,“刚刚听姑娘所言,似乎对这齐胜将军并无好感。”

青衣心中微微诧异,那一丝嘲意,她并非有意为之,自己都未曾留意到,而他居然听出来了,这男人有着超人一等的敏锐呢!

“有吗?”

男子看着她一脸不知所云的诧异神态,以为自己猜错了,面色微讪,“姑娘,夜深了,路上小心。”

青衣看了看前面一片漆黑,知道他只会送到这里,她轻轻点了点头,露齿一笑,“公子也请保重。”

她一身青衣本来就如烟似雾,才走两步便与夜色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她,哪是这茫茫无尽的黑暗。

齐胜刚回到帐中,副将徐鸣就走进来,“将军,今夜又死了两人。”

齐胜的眉头皱起来,“军医呢?”

徐鸣道:“加上捣药的小李也不过三人,哪里忙得过来。”他的语气颇为抱怨,“皇上这么急着招我们回朝,气儿也不让人喘喘,这不是要兄弟们的命吗?”

齐胜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皇上的是非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徐鸣立马噤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将军,丹阳城说不远,可是也不近啊!兄弟们才打完南夷那场硬仗,战场上都没有倒下的汉子,现在一个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难道就这样看着弟兄们去了?”铁打的汉子也不免虎目含泪。

齐胜道:“圣上圣旨已下,做臣子的只有服从的责任与义务。”他叹口气,“我明日便到前面的镇上去请大夫。”

徐鸣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见将军一脸乏色,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涩,躬了躬身退出帐外了。

齐胜揉了揉太阳穴,他何曾不知道所谓的找大夫也不过下下之策,那些兵士要的是休养,可是皇上却下旨要他们在腊月初八之前赶回京都丹阳,秋将尽,冬又来,气候一日比一日冷,对那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士兵来说无疑是老天的催命符,而他还要保证行程不被耽误,于是车马劳顿,每日都有重伤的士兵死去,那些,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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