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姊姊……我好想你……”玉粮哭哭啼啼,哪还有半点刚刚站柜收钱时那分文不减、六亲不认的“凶残”表情?
只能说这个月内被逼迅速成长为精明能干小店东的玉粮,在看到主心骨玉米后,又自动神速退化成原来的弱不禁风兼没事爱嗷嗷乱叫的一少年。
“小粮,姊姊也很想你……”她吸了吸鼻子,却也不忘跟野店老食客们寒暄招呼一番。“汪大叔,好久不见!张伯,今天还是吃大饼卷羊肉啊?李哥儿,最近哪边发财呀?哎哟,赵老板,近来骡队生意不错吧?瞧您红光满面的……这边这边,招待李爷爷两碟子小菜,挂我帐上啊!”
和满堂食客嘻嘻哈哈闲聊一气后,她拉着玉粮藉词说要考较他的厨艺,一进了灶房后便一拐弯回了房里。
“小粮,快收拾细软,我们该走了!”她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无踪。
“走?走去哪里?”玉粮大大一惊,顿时脸色惨白。“姊姊,难道是仇人又追上来了吗?”
“不,但是我们不能再留在东疆了。”玉米心口一酸,仍强自支撑着,快手快脚地抓出包袱,在里头塞进了多年来攒的一小匣子银钱和几件随身衣裳。“小点儿声,动作快!”
玉粮虽是心中百般不舍不愿,可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了跟着姊姊辗转流离,立刻冲进自己的小房间,三两下便抓了个包袱绑上胸前。
姊姊说过,包袱要绑在前头,免得逃难时被人从后头一抓便抢走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记得的。
“走。”她一点头,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带着弟弟自野店后头的柴房,悄悄离去。
柴房里有条他们姊弟俩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挖出的地道,狭窄的地道通往三里外的密林,穿过密林便是东河渡口,自那儿上船即能一路南下……
玉米这些年来每迁移到一处落脚,便会先勘察好逃生的路线,想办法为自己和弟弟留一条后路。
这些“学问”和“本事”,都是小时候跟一个老乞丐头儿学来的,一次次帮助她和小粮逃离追踪的人马。
本想着,她和小粮这两年来,再没发觉有任何举止异常、诡秘的人在跟踪或打探他们的下落,她便想,仇人终于死心了,终于相信他们姊弟俩已被彻底斩草除根……她以为,从此以后她和小粮便能在东疆安身立命,过上期盼已久的安稳日子。
可是命运弄人,今天他们还是不得不远走他乡。
就在玉家姊弟消失在密道中时,镇东将军府内却迎来了一个令燕青郎措手不及的消息。
“主子,刀一传来消息了!”
“主子,您日前交代之事,京城飞鸽已到!”
两只飞鸽,一灰一白,两则密息几乎是同时间呈到了他手上。
他略一思索,脸色沉肃地先取饼后者,展开那一小卷白锦布,上头禀告查明的内容却令他眉头越皱越紧,心下越发惊悸狂跳起来。
主上:
详查京城十六年来京兆各案,未有玉姓人氏所营饭馆致客于死案件,
发卖玉氏姊弟为奴记录,亦查无此事。另,据密局所载,苏太医其人医术精湛,然性情古怪,曾扬言平生所见,除却御史台大夫叶慎德外,皆无一人值得深交尔。
燕青郎神情复杂难辨,嘴唇紧紧地抿着,眸中怒气涌现。
叶慎德,兰堂人氏,官至御史台大夫,素有铮铮铁骨清名……十年前关苏白叶四氏谋逆大案者其中一人。
原来如此。
玉米……不,是叶米骗了他,原来,她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他胸口一阵剧痛,黑眸中闪着不可置信的悲愤和苦涩,更多的是苍凉的刺骨心
燕青郎涩涩然地闭上了眼,脸色惨然如纸,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
“主子?”两名悍卫一惊,担忧地低唤。
他睁开了眼,目光已是一片澄澈冷然,面无表情地问:“刀一送来的密息呢?”
“密息在此。”其中一名悍卫忙呈上。
他迅速打开一看,脸上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之色。
原来,刀一带人自京城循线追查而下,查出叶御史当年确有两名遗孤孙儿逃出,十年来足迹自新城、凤野、台州……近年行迹疑似现身东疆。
好,很好……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最大的傻子!
他眼神冰冷而锐利,忽地起身,问道:“护送玉姑娘去野店的人马回来了吗?”
“尚未。”
“来人……”他又强抑下胸口那阵烦躁和冲动,顿了一顿,又道:“没事,都下去吧。”
“是。”悍卫们迟疑了一下,仍是恭敬行礼退下。
“慢!”他又唤住。
“属下在。”悍卫忙住脚。
“……若是她回来了,立刻禀报予我。”他低声道。
“属下遵命。”
待悍卫离去,燕青郎盯着紧握在拳心,几乎被揉碎了的两条锦绢传书,眼神阴晴喜怒难辨。
小米,莫负我。
请你,别让我成为一个最可悲的大笑话……
然而,一个时辰后自野店惊慌赶回的护卫们,却毁去了他心底深处那死死抓住的最后一丝希望——
玉氏姊弟不见了。
“小米……你怎能如此待我?”胸口剧痛翻涌起来,他勉强咽下喉头那口又腥又咸的鲜血,面色惨然地一笑。
没有解释,没有只字片语的交代,毫不迟疑的欺骗隐瞒,生生将他的心无情践踏在泥地里。
“小米,我燕青郎,对你而言当真连一点意义也无吗?”
她是不是在他怀疑她的那一天起,就已计划好了要离他而去?
他眸中升起了一丝恨意,更多的却是沉沉的失落与绝望……
不,她休想就此一走了之!
“来人!通令下去,东疆全境戒备,捉拿玉氏姊弟!”他目光如箭,一声大吼,“备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