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缝合好的伤口,月复部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过,感觉不到疼痛。
将事情交待阿诚去处理,公司那边也让下面的人看好,嘱咐完要办的事情,身边的人没了,安静而宽敞的病房内只剩他一人。
白色的病房,门上的玻璃擦得很干净,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内中的情形。
如果那些护士不要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跑进跑出,夙沙玖兰会很高兴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单人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夙沙玖兰耐性全失地抿紧薄唇,一声低吼随时可能暴出。
进来的人同样一身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细致白皙的面容有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笑容斯文温雅,气质沉静,如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
“看来你的心情不怎么好。”来人温润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阿诚告诉你的?”夙沙玖兰挑高一边眉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来与我同甘苦吗?”来人滑动轮椅来到床前,仍是一脸的笑意。
来人是夙沙玖兰的好友,名叫晏子默,本市知名的建筑师,因为一件谋杀案而被牵扯进黑道大宗的毒品走私案与帮派斗争,协助警方顺利将案件告破后,本人也因被迫服下过量的毒品而送入医院,方清醒没几天。夙沙玖兰那天到医院便是看望晏子默。
这件走私案夙沙玖兰也参与其中,协助警方将走私毒品的黑帮一网打尽,月复部的伤也是在抓人的过程中受的枪伤。
“我记得你现在是佳人相伴,难道沅警官的温柔没有让你倍感幸福?”夙沙玖兰薄唇上勾,看不出笑意地戏谑道。
温和地笑笑,笑容中的暖意说明了一切,“她今天有事要忙。”晏子默轻笑道,沅雅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在医院一直守到他醒来,她才有心情去处理后续事宜,已经足够了。
双手放在胸前,薄唇微微动了下,终是压回自己的毒舌,不想坏了晏子默的好心情。
抿唇一笑,眼角看到夙沙玖兰不以为然的模样,自古兵与贼都是壁垒分明,夙沙玖兰与沅雅自然也不例外。
“她让我问候你一声。”
“哦?”夙沙玖兰面露疑惑,等着晏子默下面的话。
轻咳一声,晏子默原原本本地转述自己女友的话:“照顾好自己的命,等她抓你去坐牢。”
丙然,夙沙玖兰身体向下挪了挪,寻了个更舒适的角度,一双凤目微微上挑,添了一分傲然,增了三分霸气,似笑非笑地道:“我等她找到可以抓到我的证据。”
“很抱歉打扰两位愉快的谈话,探病时间已过,身为病人的你们需要休息了。”两人谈话间,桑琪推门而入,“晏先生,我不介意请神经科的护士来接你回病房。”
“不用了,有一位护士小姐在外面等我。”晏子默微笑,“注意休息。”留下简单的四个字,晏子默转动轮椅,乖乖退出病房。
桑琪看了眼晏子默的背影,他刚刚笑得是不是有些月复黑啊?
“嗯。”夙沙玖兰应了声,清楚晏子默现在最需要的仍是休息,他自己亦然。
转了下目光,夙沙玖兰眉梢上挑,斜睨着桑琪,仍是一身医生的白袍,此时方发现她生得有几分清秀,有一双怎样看都像在笑的眼。
不似晏子默笑容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她的笑,更令人觉得温暖。
“看来夙沙先生应该很快就可以康复。”做过手术神经还这么好,她可以说他意志力过人吗?
所以说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人受了点小伤都会感染并发症,最后死翘翘,有人受了枪伤,拖了两天还可以像没事人一样自己跑来挂急诊。
桑琪在心中暗呼一声没天理啊!
手上仍是尽责地将差不多要吊完的吊瓶取下,换上她刚刚拿进来的。
而本想借拿吊瓶之机进来的护士妹妹,此刻正隔着门上小小的玻璃窗饮恨,修剪整齐的指甲配合着挠了几下医院的白墙。
为什么偏偏遇到桑医生巡房,平白少了一个接近帅哥的机会,护士妹妹默然无语两眼泪,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路过的另一个小护士拖走。
要交班了,趴在这是没人给开工资啦!
“这次要谢谢桑医生了。”夙沙玖兰不冷不热地道。
她可没听出他有感谢的意思,桑琪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的工作而已。”
“哦!我以为桑医生会希望我能在行动上有所表示。”想移动一下左手,不想却被另一只娇小纤细的手按住,分外温暖的一只手。
“不可以乱动。”按住比自己大了不知几倍的手,桑琪检查了一下手背有没有走针,“有那个行动我不介意你捐给希望工程,或是有需要的人。”
“哦!”
这声“哦”还真是刺耳,桑琪看着安然无事的针头,突然很想拔出来,再扎进去,“夙沙先生对此有什么疑问吗?”抬起头,桑琪皮笑肉不笑地问。
“没有。”夙沙玖兰调整了一体的位置,靠在枕头上懒懒地续道:“只是很惊奇,能够看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人。”
“多谢夸奖。”笑眯眯地回道,桑琪将这句当作赞美收下,直起身,双手习惯性地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双眼弯成可爱的月牙状。
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桑琪,夙沙玖兰微眯着眼,掩去眼中暗涌的心绪,“不用客气。”
“我想夙沙先生也该休息了,我也不多做打扰了。”抽出一只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空吊瓶,桑琪笑嘻嘻地道。
下班啦!终于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不用再看到急诊室里千奇百怪的事了。
“桑医生再会。”
啊,她什么都没听到,对于身上挂着危险标牌的男人,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惜,躺在床上的人,却十分期待着与她的再会。
“听说你今天出急诊遇到死人了。”双手怀胸靠坐在桌旁,样貌清俊斯文的男子唇边噙着抹笑道。
斜眼看他一下都懒,桑琪手上点开要察看的网页,慢悠悠地回答:“地下室,一个人被吊死在里面。”而且当医生的看到死人不是很正常,这也可以拿来当话题吗?
“民工?”男子没什么反应地问,这种事在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
“看着不像,衣着很干净。”她赶到时那个人已经死了,尸体还挂在那里。
当时桑琪望了下天,翻了记白眼,就算她再快到,也要有人先将人放下来嘛!医生是人,不是神,死人救不了啦!好好的活人挂在那等她赶到也早吊死了。
单手模了下下巴,“看过勒痕没?你觉得有问题?”男子的目光闪了闪,好奇地问。
“验尸是法医的工作,查案是警察的工作,我无意逾限。还有……”关掉那个没有用,写了一堆废话的网页,桑琪终于有心情转过身来,看向来人,“哥,你来我房间是来聊八卦的吗?如果是,我建议你明天去急诊科找那些小护士,相信她们一定可以给你最新最全的急诊室八卦资讯,且版本多样,内容精彩,绝不会让你失望,还会体贴地请你入座,给你倒茶。”
“小妹,我明明是来关心你的,担心你今天看到了太过恐怖的画面而产生心理阴影啊!”桑亦风一脸受伤地道,顺便给桑琪一个哀怨的眼神。
桑琪无言地看了她亲爱的大哥一眼,决定无视他。
啧啧,他这个小妹还真是不给面子,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事了,桑亦风脸上笑得毫不在意,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说急诊室的工作繁重,三不五时还要出急诊,经常遇到稀奇古怪的人不说,偶尔还会有危险,或是看到一些恐怖的现场,小妹,你要不要考虑转到其他科去?”桑亦风认真且诚恳地问。
“例如?”
“ICU。”
“不要。”干脆地回了两个字,桑琪回答得迅速。
“喂,你非要拒绝得这么快吗?”桑亦风不平地低叫。
正在浏览八卦新闻的桑琪头也没转地道:“干脆的拒绝才不会让你抱有幻想嘛,我是为你好,减少你心脏所要承受的压力,你应该最清楚嘛!”他这个未来的心脏科权威应该体谅她的用心良苦啊。
桑亦风要反驳的话霎时堵在胸口,瞪着桑琪的头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们真是亲兄妹吗?
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妹都乖顺可爱、依靠大哥,喜欢和哥哥撒娇;而他家这个小妹却从没将他放在眼里,从小独立到大,现在年纪轻轻便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好医生。
桑亦风对着明晃晃的白炽灯自我感触了下,随后被自己的文艺情节搞得恶寒。
桑琪习以为常地耸了下肩,对于她哥的恶趣味不予置评,个人爱好嘛!
“ICU很好啊,也没有急诊室忙……”
“哥,如果你敢当着爷爷的面背一遍医生职业守则,再将这句话讲出口,我就相信你。”祭出她家的权威,桑琪浅笑着道。
碰了一鼻子灰,桑亦风心虚地一笑,如果同是外科医生的爷爷要知道他拐小妹去ICU不剥了他一层皮才怪。
终于找到要用的资料,桑琪将页面收藏,晚些时候再用。
再度转过身面对桑亦风,桑琪拍拍他的肩,很够义气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爷爷你想坑害我的事情的。”
瞪去一眼,他们家还有一项不平等,那就是重女轻男,桑亦风忍不住又要开始哀怨了。
“所以,哥,你可以给我一点私人空间,让我将报告完成吗?”桑琪极为有礼,笑容可掬地问。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桑亦风眼神幽怨地站直身体,一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表情,慢悠悠地晃出桑琪的卧室。
看着她老哥的背影,还真有那么几分幽怨的感觉啊!
“哥。”桑琪唤住正走到门口,手已经按到门把上的桑亦风。
“嗯?”桑亦风闻声慢悠悠地回过头,向桑琪看来。
“以后少看点动画,有损你的形象。”亏爹娘把他生得清俊潇洒,要是在外人面前也摆出一张幽怨脸,真是……桑琪状似头疼地摇了摇头。
蓦然收起幽怨脸,桑亦风正了正精神,“多谢你的关心。”
开门,关门。
砰!
桑琪看着关上的房门,没去想她是不是又打击了她老哥的自尊,倒是刚刚她哥说话的那个语气,让她想起打急诊电话说要自己来医院的那个人以及……
经她收治的那个夙沙玖兰。
现在回想下,夙沙玖兰应该就是电话中说话的那个人吧!
桑琪反射神经慢一拍地想到。
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该治的已经治了,再多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