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雨伞朝前走几步到了售票口,一眼便看到了排队买票的女子。那一个花般落落大方的发髻让他印象深刻。
她的侧脸看起来很立体,淡淡地施着粉,微靠近便可清晰地看清她眼上的睫毛,卷曲而浓密,弯弯似若羽扇。
“来一会了?”他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里。
花姗杉偏过脸,见是他,微微一笑,“我下班早。”
看到她手里还拿着钱包,他又抬头看了看预告屏,“还没买票?”
她点点头,指着那一排的数字显示,“在犹豫着是看奥斯卡获奖影片还是港片,两部都有喜欢的演员,呵呵。”
奥斯卡影片引入很少,一般都是有获奖或者特受关注的才会被国影批准上映。但现在流行看港片,很多的演员都是人人乐道的娱乐领军人物。现在很多的片子都趋向商业化,真正找一部喜欢的倒是难了。
他沉吟了会,道:“可以看这部。”
她低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电影院提供给会员特有的小册子,里面是近期放映的影片介绍,“嗯?”
这家影院因为比较偏,所以喜欢用会员制度留住彼客,很多人因为他们的会员服务周到纷纷办了会员卡,既可以时常收到影片介绍的小册子又可以观影优惠,一举两得。若不是为了逛街方便,来这里也是挺悠闲的。
“你看,”他指着刚才说的那部片子介绍道,“这片子昨日刚上映,讲的是印度贫民窟的人如何努力获取幸福的故事,今年也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
“你很了解啊。”她笑了笑,把视线留在了那个片子的宣传海报上。
一幅一米左右的海报,很简洁的字母,一对男女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深情相拥,彼此相望的眼神里似带了更深一层的感情。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样的眼神,深似大海又如同白云般可以包揽一切,“嗯,可以试试看。”
“同意了?”他问。
“嗯。”她相信第一眼的感觉。
他转头对售票窗口道:“麻烦你两张。”
电影很精彩,故事讲的是一个励志的过程,里面幽默的语句以及偶尔出现的感人场景都让画面停留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放映厅内观看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待到散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一起肩并肩走出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放映厅也正涌出一波的人,那边明显人气多了很多,一群一群的人出来,差点就冲开了他们的距离。
他与她隔着一拳的距离,却在她的身后尽量地替她排开后面涌出来的人群,虽然放映厅很多,但最后的出口只有一个。每个人都凑在这个时候一起涌出来,她不时被人群冲挤,胳膊碰着他的,温温的热。
外面还在下雨,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被影院工作人员包裹着的雨伞,“你没带伞?”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带伞的习惯。”
她也是出门后到了这里才有雨的,只是拿着包包犹豫着该看什么片子用了蛮久的时间。不过也庆幸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不然也看不到这样精彩的片子。
“一起吧。”他打开伞,对着她说。
她点点头,钻入伞里,与他一起离开电影院。
进到车里,她才发现他的右肩湿了大片,微微一愣,“擦一下吧。”
车里有自备的纸巾,她抽出来递给他。
他开动引擎,不在意地月兑掉了外套,打开暖气,“伞太小,淋到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的衣服全是干的。
“谢谢。”她说了句,想想又问:“去哪里吃?”
“自家人还需要客气的吗?”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车外,调整了姿态认真地握着方向盘,“你决定吧。”
开出电影院那一带,越靠近市中心的地段就越显得交通拥挤,因下着雨,出租车司机也忙碌起来,到处都是挥手打车的人。
她看着雨刷一下一下地在眼前刷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水,想起了母亲那附近的一间小吃店,名叫“雨过天晴”,很有意思的名字,专营一些东北菜式,开在小弄里吃的人不是很多,但也常常满客,“吃东北菜如何?”。
“可以,你有好的建议?”前方有红灯,他停下来,偏头问。
她的刘海有几许被雨水弄湿了贴在额际,脸上的淡妆还是很干净,没有花掉。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又片刻的闪神,前方红灯暗了绿灯行,他又重新转过头去。
“去百里坊,那里有一家店我带你去吃吃看。”百里坊就是她娘家小区的那条街,如果晚餐吃得晚了,也无需他再开车回家。
他点点头,“那就去那里吧。”
“别挑食。”她说。
“不挑,我很好养。”他笑,第一次她看见他露出这般的笑容,从容而带着几分雅痞,很春日的微笑。
如果他在工作里可以对客户露出这样的笑容,想必客户会在看见这样一张俊脸之后更加浮想联翩吧。
她知道他的严谨与漠然在工作里也是杜绝一些心怀不轨的女子的一种手段。
他说自己不挑食,但他把所有菜里带有胡萝卜和洋葱的佐料都挑了出来,连酱油醋也只选择纯醋。这样的人,也算不挑食?
当吃到酸菜馅的饺子时,他多吃了几口;当咬到香菜馅的时候,他便找张纸巾吐出来。这样点一盘混合口味的饺子还不如单点喜欢的比较好吧。
“如果你不喜欢香菜的,可以让服务员上一份酸菜馅的。”她看不下去,建议道。
“不用了,我不挑的。你不是喜欢混合吃吗?”他笑笑,继续夹了一口菜。
她的话咽了咽,没说出来。如果她说,这样吃还算不挑食的话,那怎样的行为才算?
“你偏食吗?”他突然问。
她愣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拔丝地瓜,因为刚才一直看着他的吃相,自己只夹了一个拔丝地瓜还没吃完。
“如果哪些不喜欢,也要学会吃一点,这样营养才均衡。”他淡淡地说。
“……”她完全无语。
吃了饭,她编了个理由让他回去,自己则回了娘家。
她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莫家的人,所以她不会带莫尚锦来。
母亲开门看到是她,淡然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挪开些步子说:“都七点了,坐车过来?”
她点点头,算是坐车来的吧。
温了一壶暖茶,如往昔般一起盘腿坐在一起看电视。
“他对你好吗?”母亲轻声问。
“好啊。”两人结婚两年,相敬如宾,只差举案齐眉了。
母亲低低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尚锦那孩子个性淡漠,让你为了夕涯嫁给他……”
“妈,别说了。”她知道母亲每次提到莫夕涯都要伤感一番,捏了捏母亲的手背,柔声道,“我嫁给他是自愿的。”
不是为了母亲,也不是成全莫夕涯。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外的莫尚锦淡漠严谨,但在家的他,温和有礼,结婚这么久,多半时间都是他在照顾她。
“去逛逛吧。”她拉起母亲的手,“很久没陪你逛街了,呵呵。”
母亲笑笑,拿起茶几上的钥匙默许了。
“……其实我早该告别,你的温柔和你的慈悲……”女歌手的声音在音像店里缓缓流泻,动听的旋律淡淡地带着经历人生沧桑后的感慨,如同一个疗伤的曲子飘荡在晚间的空气里。
花姗杉挨着母亲一路走,听到这个曲子停下了脚步,“不如去音像店逛逛?”
母亲道:“可以啊。”
她站在一排排的摆放架子前,手指抚过一个一个CD的封面,最后停留在一个短发女歌手的CD上。
这是莫尚锦喜欢的歌手,有着清丽的嗓音和爆发力很强的唱功。
“孙燕姿?”母亲也拿了一个CD在看,左边的眉一挑,“我以为你和夕涯一样喜欢轻音乐。”
“虽然我是他姐姐,不表示我们出自同一个基因……”这句话毫无预兆地月兑口而出,她看到母亲手里握着的CD一紧,“啪”地把旁边摆放的挤到了地上。
她弯腰捡起CD放回原位,朝门口走去,“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姐弟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是同一个父亲,自然不一样。”母亲轻然的声音似若风般。
她挽着母亲的手走到门边的时候还是折了回去,“老板,我要那个CD。”
孙燕姿的最新专辑,他应该还没买吧。
晚风微冷,她还穿着套装,一双丝袜不能遮挡寒冷。秋后入冬,渐渐让昼夜的温差也加大了。
“冷吗?”母亲站在公园花坛的上边,看着另外一头在走圈圈的花姗杉。
她其实很好看,无论是正面还是侧影,都有很漂亮的立体五官,那双深色的眸子像是藏了很多的心事与秘密,只稍多看一会,便似会着迷。
花姗杉转过头,“冷。”
“我的外套给你穿。”母亲作势要月兑下外套。
她的手指按到母亲的肩上,摇摇头,笑容明亮,“我不冷。妈,不要再觉得内疚,我一点也不委屈。”
母亲年少的时候有个初恋情人,他姓莫。后来因误会而分离,母亲也嫁给了父亲,再后来有了她,却在她三岁的时候母亲又一次遇到了那个人,母亲是一个软心肠的人,不想破坏那个人的家庭也不要打破现有家庭的和谐。
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一次的相遇意外地怀上了莫夕涯,也就是她花姗杉的亲弟弟,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母亲不想父亲知道此事,便向公司递交了外派的申请,出国公干一年生下了孩子,却给了那个人。
在她升入初三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母亲在她的校外活动照片里发现了莫夕涯,哽咽着恳请她去接近弟弟。
“但是我为了能和夕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却让你嫁给尚锦……”母亲想起往事,心里还是淡淡的忧伤,“我内疚的不是让你出嫁,而是让你背负着脚踩两条船的恶名。”
当初让她去接近莫夕涯,后来又嫁给他的哥哥莫尚锦,任谁不知道真相的都会认为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吧。
“没关系。”反正莫尚锦娶她,也不是因为爱,只不过是他也到了适婚的年龄,需要一个贤内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