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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出墙 第十章 证心(1)

爆晴细抚着手中匕首,那是一把锐器,刀体发着幽蓝暗芒,鞘上刻有云纹,柄上刻有“镇国将军孟继”字样。

孟继是谁?她不知道,只知道送礼物的那个,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严格来讲,他并不帅,真正帅到会让人头晕目眩的,是他背后那个王爷,所以视觉系的苹果被迷得七荤八素,理所当然。

他并不帅,他的五官像是被人用刀斧刻出来似的,硬邦邦的线条,让人下意识想躲得远远的,怕是一不小心招惹上就会惨遭修理。

讲白话一点,他看起来有点凶。

这样的男人,没女人敢喜欢他的吧?应该是,在古代,二十五岁高龄未婚,已经可以用剩男来称呼,可她偏偏第一眼就瞧上人家,瞧上他带给她的安全感。

那日,他送她匕首时满脸通红,害羞的模样像个小男孩,可爱极了。

她自然明白,那叫做喜欢,他喜欢自己,却拙于表达,而她……心底虽然高兴,却不晓得该不该接受?

她是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不管是现在或以前,她从不认为女人需要依靠男人才能够生存,而那段让人刻骨铭心的初恋,更教她对爱情退避三舍。

如果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何必要找个男人替自己添麻烦。她是这样想的。

可那天,苹果两眼发亮地跑到自己跟前,像是宣布什么重大事件似的对她说:“晴,萧瑛喜欢我。”

她没说自己喜欢萧瑛,却说萧瑛喜欢她,那是因为确定,确定自己的心早已落在萧瑛身上。

见苹果那样开心,她不忍浇她冷水,不忍心说:倘若有一天,你有机会回到现代,这里却有了挂心的男人,怎么办?

她想,就让苹果多高兴几天吧,这段日子,她吃的苦头太多,有权利尝一些甜。

她的个性过度悲观?也许。

她的亲人们离开得早,而她的工作又是在生死中打转,她实在无法养出像苹果那样一副自信乐观的脾气。

可当对象是慕容郬时,她迟疑了,她可以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想的乐观一次吗?

“在想什么?”

一个问句拉回她的注意力,宫晴抬眸,来的人是慕容郬。

他一袭月白宽袍,腰系琥珀腰带,足蹬青缎凉里皂靴,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清爽,与他平日的打扮不一样。

爆晴双眉微拧,后院那个暗门真不知道是方便了谁,让他和萧瑛把这里当成自家后院,时不时过来转几圈,她该不该抗议没有隐私权?可如果抗议,这回肯定轮到苹果来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他有权利的,这屋子是王爷花钱买的。”

第一次,她觉得能够财大气粗是件相当美的事儿。

“怎么了?”慕容郬向前一步,发现桌上的匕首。

她转开心思,指指匕首上的名字,问:“孟继是谁?”

“我的父亲。”他丝毫没想过对她隐瞒。

案亲?可他复姓慕容啊。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将自己的故事从母亲迷信、送子至少林的经过简单提了,“这把匕首是父亲亲自上少林寺探望我时送的礼物。”

“你怨过你母亲吗?”年纪那么小就将他推离身旁,那应该是享受父母宠爱的年龄啊。

这事如果让苹果知道,她肯定要横眉竖眼说:道德沦丧、品格不彰,都是因为家庭教育的失败,不要把所有责任通通推到学校。于是那时苹果才会替她这个忙碌的姑姑,接手了果果的亲职教育。

亲职教育呵,萧瑛没有,他也没得到,古代男人真命苦。

“虽然没把我带在身边养,但他们还是很疼爱我的。我记得有一回,母亲到女乃娘家时,看着我同女乃娘玩得很快乐,她站在门外,眼泪滚了下来。多年之后猛然想起,那竟是我对母亲最深刻的印象。”

“迷信害人不浅。”

慕容郬坐下,宫晴为他倒一杯水后,他续道:“迷信,是因为害怕的事太多,却没有能力改变现况环境。”

“你母亲害怕什么?”

“我父亲是一名将军,成天马背上下、杀敌报国,往往数年不在家,战场上,书信往返困难,每每父亲领兵出征,娘在家里便翘首盼望,日日等的,是他一封平安书信,倘若信逾期,她便忧思忡忡,抑郁难止,这谁都帮不了她,唯有神佛可给她一丝希望。

“镇国将军四个字,是一刀一枪,用性命去挣来的。”

是谁说的?男子的天职是开拓与征战,女子的天职是庇佑和守护。这样的话听来辉煌伟大,却不知当中藏了多少血泪。

“我父母恩爱情深,父亲虽是一品大将,身边却没有小妾或通房丫头,父亲曾经对我说,男人娶一群自己不爱的女子,目的不是用来展示权势便是宣泄,那对女子是极其不公允的。

“男人希望深爱的女子待在身边,同样的,女子也希望与深爱的男人比翼双飞,既然达不到对方的想望,何苦将人囚禁身旁?

“他说娘心甘情愿被他囚禁、为他守候在冷落的家门前,是因为他们恩爱逾恒,因为彼此的心里,对方都是人世间第一重要的人,所以因他欢而欢、乐而乐、悲而悲、苦而苦。”

“听来,你父亲亦是性情中人,你父母亲现下何处?”

“死了,当年东宫太子之争,爹忠心事主,而先皇欲扶持萧霁为太子,没想到萧栤为登上帝位,不顾天地良心、道德伦理,他手段用罄,毒害父亲、狠戻弑弟,先皇共有十六子,如今除了萧栤,只余勤王和蜀王存活,勤王和萧栤均为皇后所出,而蜀王能保命,就是因为那出闹得京城内外人人皆知的戏码。

“我父亲没有蜀王那等好心计,萧栤登基后,秋后算账,我父亲是第一个被推出午门斩首的一品大员。萧栤心狠、斩草除根,孟家七十八口无一幸免,唯有不在族谱上的我逃过一劫。”

爆晴垂下眼睫,国仇家恨啊,难怪他会投身萧瑛旗下。拍拍他的手背,宫晴予他些许安慰。

“你父母亲是怎样的人?”他突如其来的问。

爆晴错愕,她根本不知道宫展是怎样的人,呐呐地,她依着萧霁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话道,,“我父亲宫展,是吏部……”

“我不是问他的官位、名声,我问的是私底下,他是个怎样的人,与你母亲感情如何?”

认真说,他想知道的是“应采莘”的父亲,而不是宫晴的父亲。

“我父亲是个和蔼的人,小时候他常把我负在背上,来来回回走着,一面走、一面唱歌,直到我迷迷糊糊入睡,他的背很宽、他的肩膀很安全,他总会在我入睡之前说上这样一句——小丫头,你是爸爸前辈子的情人。我父亲非常疼我。”

小时候父亲常幻想,牵着她的手走过铺满玫瑰花瓣的红地毯,如果不是爸爸死得太早,说不定她会愿意为他,随便选一个男人嫁掉,满足父亲想了几十年的愿望。

“你母亲呢?”

“我母亲是个小女人,不管父亲说什么,她都点头、满脸温柔的笑,说:‘好,我们一起努力吧。’

“于是我爹地说:‘我们生一个哥哥,好好教养他,把他教成可以保护妹妹的好哥哥。’我妈咪回答:‘好,我们一起努力吧。’然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并且把他养得很好。

“几年后爹地又讲了同样的话,只不过哥哥变成妹妹,然后有了我。

“爹地常说,妈咪是全世界最配合的女人。妈咪依赖爹地,依赖得很严重,一天看不见他就会心慌意乱、无所适从,因此不管爹地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

“所以爹地去世后,妈咪伤心过度,很快跟着爹地离开人世,他们都是用生命成全爱情的人。”

陷入回忆中,宫晴没有发觉自己的话越说越现代,只是遥想当年,泪光闪闪。

看见她的泪,那是她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显现的脆弱,下意识地,慕容郬伸手为她拭去。

当指尖的温度传来,宫晴一惊,连忙缩身往后,看着他的目光,心微震。

她在做什么啊,她是宫晴不是应采莘,那不是宫晴应该有的回忆。

心一惊回神,有些无措。

慕容郬明白她在担心些什么,一个带着宠溺的笑意浅浅地拉到眼角,他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说:“你想不想知道武陵侯的五公子怎么了?”

“你知道?”

“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

那地方她只去过一次,却见处处守卫严密,想探听秘密恐怕不容易,况且家丑不可外扬,武陵侯更不像个大嘴巴的男人,应该不会到处宣传。

她五个字就问到重点,慕容郬那张严肃、让人打心底冒汗的脸笑出得意,忍不住骄傲,他要的女人就是比别人家的聪明。

“五公子那句‘皇上下令撤平西侯的兵权,您大怒皇帝不顾旧情’,分明是想保全自己、不惜拖你下水,虽然你回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还是担心武陵侯对你下手,便派几个人夜夜上侯府去探消息。”

噗哧一声,宫晴忍不住笑,什么探消息,根本就是窃听、听壁角,在未来,做这种行业的人好听点的叫特务007,一般人通常会叫狗仔或抓猴者。

看宫晴放松的笑容,慕容郬心疼,在他们这里生活不容易吧?成天战战兢兢,不知何时危险将至,他总是见她绷着眉头、心事重重,便是笑,也是为了敷衍。

他但愿自己能护着她,护得她不必日夜胆颤心惊,能够时时展眉。

“说吧,探出什么消息?”

“那位五公子并不是武陵侯的儿子,而是姨娘与下人私通所生,为了颜面,也因为并无实证,于是武陵侯将信将疑、暂不追究,直到孩子长大,那容貌隐也隐不住,武陵侯悄悄地杀了那名下人,可终究是在心底落下疙瘩,于是动辄打骂五公子,将他养出一副明里狗仗人势、暗地偷鸡模狗的性子。

“此事发生后,他打断了五公子一双腿却不给医,毒哑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四处嚼舌根,然后把他赶出府,至于那名姨娘则被贬为府中的三等仆役。

“如果我没猜错,不久武陵侯会上府衙向你道谢,你顺理成章替他除去一个不入眼的儿子,还替他赢得治家严谨的好名。”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宫晴一叹。

“那姨娘做错事,不思己过反而处处纵容儿子,如今之事,也不能说无过。”

“因果,孰是孰非都难说。”

“真要说来,武陵侯也难辞其咎,倘若不是真心,何必把人给娶回府,说到底,还是我爹那番话真确,弱水三千,只饮一瓢,不该归属自己的,又何必强求?”

“你也是弱水三千,只饮一瓢者?”她问他,只是玩笑,并没有想得太多,没想到竟然引出他一番郑重的回答。

他说:“我是,于男女情爱,我从来不是贪求非分之人。晴,如果你愿意与我同悲同喜、同苦同乐,请待大业成,与我共效于飞。”

凝睇着他认真的双目,一时间,她无法开口。

一张、两张、三张……贺心秧一遍遍数着手中的银票。

人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是数钱数到手软、睡觉睡到腿软、吃饭吃到全身软,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就像吞了吗啡,云里雾里,舒畅无比。

看着贺心秧一脸满足的表情,萧瑛坐在她对面,笑得眉眼眯眯。

这是崭新的经验,他从来没有因为某人的笑而心生快乐,便是关倩也没有。

在他知道小喜的真实身分之前,她总是想尽办法让他快乐,为他唱歌、为他弹琴,

为他揉开眉眼间的忧郁,她时刻讨好他,让他觉得身边因为有她,变得自在舒适。

但这颗红苹果从来不曾,便是他诓骗她中毒,她也未曾因此对他百般讨好,甚至时常与他唱反调,刻意将他惹毛。

但怪异地,他竟为这样一个“不舒心”的女子而开心快意。

这段日子,他的确很开心,不只他,连皇帝也开心得无法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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