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日。
云若漫步亭廊中,回想这些日子来与大哥相处的情形,不禁笑容满面。
她的大哥啊!那么宁静的一个人,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居然向她开口表露了他的情。虽然说的话依旧不多,但,足矣。
她的笑容逐渐加深,目光不自觉飘向远方,却看到不远处聚集着一群人,同时一阵嘈杂声随之传来。
云若边走边望着。
一群人围成一圈,对着圈子中间,恶颜相向。
似乎有动手之势。
云若快步走上前制止。聚众闹事,她还看不惯。
人群见到她,顿时散开来。
此时的高家庄,最有说话权的,就是她了。
云若走近,见一名卖花女捂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她上前扶起她。
卖花女一抬头,惊恐的目光便落入云若的眼中。
像鸟儿折了翅,无依无托。
云若顿时心疼,“你没事吧?”
卖花女久久不敢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云若。
“喂,云姑娘问你话呢?你哑巴啦?”一旁的家丁忍不住出言喝斥她。
卖花女一惊,眼泪已经涌出,顿时滑落眼角。
云若蹙眉,她望了周围一眼,冷静的神色中有丝不快,“各位有事,请便。”
言下之意,请自行散去吧。
一家丁忙开口:“云姑娘,这卖花女是私闯高家庄,我们不知她底细,万一……”
“她一个弱女子能怎样?”
云若声音轻轻柔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静。
家丁见此,只得离去。
云若回头见卖花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微笑着拉过她的手,忽觉一阵刺痛,仿佛有何物破肤而入。她低头一看,原来卖花女手中还握着一捧鲜花,明媚鲜艳。
好奇特的花,她未曾见过。
浓郁的香味,鲜艳的色彩,还有大大的花瓣。整朵花富贵逼人,雍容华丽。
好美。
“‘竞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香。’莫非,这就是洛阳名花,牡丹?”
云若轻轻触碰花瓣,满眼流露的,是惊叹。
卖花女点点头。
丙真闻名不如见面。以前读李白的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还不曾觉得什么,如今见了真物,倒确实有些感同身受了。
“只是,你怎会误入高家?”云若回神,看着卖花女。
“我……我只是想卖花。”
云若微微一笑,掏出一些银两,塞到她手中,“这些花,我买了。”
卖花女闻言,激动地看着她,满眼感激。
云若依旧朝她微笑,“我送你出去。”
园中凉亭。鸟语花香。
一名白衣男子随意地坐在亭内,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书册。
他神情安宁,俊美的脸庞背着光,和玉般温柔。
云若从远处走来,看着,也愣了好一会儿。
她笑笑,端着一篮明媚鲜艳的花朵,走进亭中,坐下。她将花篮放在石桌上,神色欢喜,“大哥,你可知这是什么?”
白衣翩翩,拂动了花颜。
陈昊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浅笑,“花。”
“大哥!”云若佯怒。随后笑着将花篮端到陈昊面前,“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陈昊看着她,唇角不经意间勾勒出动人的笑意。在她面前,他觉得很温馨。
他眸光微动,欣赏地看着篮中的花,“竞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香。”
云若噘起嘴,半嗔道:“真是天下虽大,却没大哥不知之事。我好不服气。明明也喜好读书,却总是不如你。”
陈昊微微笑着,若儿的话,似是撒娇。
“不过,有大哥在身边,就算处处不及,也心甘情愿。”云若手拈花瓣,羞红脸道。
陈昊闻言,俊颜立即泛红。他低下头,狭长的双眼充盈喜悦。
亭中烂漫的牡丹,飘出幸福的香味儿。
久远久远。
夜幕降临。
屋内仅一盏烛灯照明。
灯下一袭白衫,轻轻幽幽。
陈昊。
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今日,亭中,那牡丹格外鲜妍?
都说洛阳牡丹甲天下,果不虚言。
只是,高家庄距洛阳十天路程。洛阳红,怎能如此明媚保鲜。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陈昊心下忽而不安,他的若儿,不要有事才好。
“叩叩。”
敲门声响起。
陈昊轻轻将视线转移,“哪位?”
“陈大哥,爹爹让奴家送些书来。”
斑玲珑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昊缓缓起身,将门打开,接过她手中的书,微微颔首,“有劳姑娘了!”说完,转身回屋。
“陈大哥!”高玲珑急忙叫住他,一副娇羞样。
“有事?”陈昊回头看着她。
“奴家可以进去坐坐吗?”高玲珑欲将身子贴向陈昊。
陈昊面色一沉,他冷冷地看着高玲珑,“高姑娘很喜欢与男人独处一室吗?不过,在下对姑娘没有兴趣。请回!”
斑玲珑闻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即时泪光闪闪,楚楚可怜。
陈昊缓缓一笑,又转身将门关上。
门外的人儿,眼中顿时泛起血丝。她缓缓转身,满脸仇恨之色。
清晨。
空气中,蔓延着鬼魅的味道。
“啊!”
一阵惊呼打破了晨间的静谧。
陈昊闻声,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顾不得梳洗,直接奔出门外。
他的心揪紧着。
因为,声音是从若儿的房间传出。
“若儿!”
陈昊一进门,就见云若双手抱膝,呆若木鸡地坐在床角,双眼含着惊恐,双唇颤抖着。
陈昊心疼地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他这才打量四周。
立即,他的瞳孔收紧。
房门一角,高玲珑面目狰狞地瘫软在地。
血已凝成黑色。
胸间已没了起伏。
陈昊眸光顿时变得冰凉。
这时,门外冲进一群人来。一见这情景,都愣住了。
突然一位老翁放声大哭起来,“玲珑啊!我可怜的孙女儿啊!我的命好苦啊!儿子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孙女儿又……”
话说不下去,高铎风老泪已纵横。
陈昊不理会他,只是用双手盖住云若的眼,将她轻轻拉向自己,抱在怀间。
云若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靠在陈昊的怀里,不敢动弹。
斑铎风突然抬起头,看着陈昊,欲言又止。
陈昊不理会他,轻轻将云若拦腰抱起,大步走出房内。
“陈公子……”高铎风叫住他,他身为死者的爷爷,好歹要知道真相吧!
“高庄主还是先把令孙女的遗体安置好,然后封锁屋子,方为上策。”陈昊不停步,冷冷说道。
斑铎风一愣。不错,要知道孙女儿是如何冤死,必须保留第一现场啊!
看着陈昊离去的背影,他也不敢再多想,迅速命人将孙女的遗体带走。
明亮的屋内。
云若安静地坐在床畔。
眼神空洞。
“若儿。”陈昊端着茶轻轻走近她。
“啊!”云若突然大叫,反应很是激烈。
“若儿,是我。”陈昊急急开口,待云若渐渐平静下来,方才将手中的茶端到她嘴边,“喝杯茶压压惊吧!”
话语中满是心疼。他的若儿,从小养在深闺,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云若听话地喝下茶,然后安静地倒在陈昊怀中。
许久。
她终于开始抽泣。
慢慢的,缓缓的。
陈昊温柔地抚着她的云鬓,叫她安心。
终于。
云若放声大哭,仿佛要将看到的一切,用泪水冲出脑外。
全部。
许久。
陈昊将云若安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注视着她已哭肿的双眼,他的眸中满是心疼。
他的若儿,已无法安宁。
斑玲珑,死在若儿的房内。追究起来,必与若儿月兑不了关系。
斑家在武林中好歹也有些声望,若是无声无息带她离开,那么也必会牵扯到她家。
所以,尽快解决此事方是上策。
哎。
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