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冬——
电梯门滑开,舒洁拎着坤包,快步走了出来,在走廊两侧的壁灯照明下,她很快地找到白天入住的901房间,站到门外毫不犹豫地按响门铃时,却发现房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
“罗凯!”
他不在客房吗?这么晚了,会去哪里呢?
房间四面都遮拉上了窗帘,她按了按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奇怪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没有亮。
模索着进了房,她突然感觉很冷,没有开空调,房间里的温度却很低,窗帘被风吹起,房门“砰”地关上了。站在黑暗的空间里,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房间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双人床的斜对面,那里有两张单人沙发椅,中间搁置着一个圆形的小茶桌,茶几左边的沙发椅上,笼着大片阴影,感觉不到人的气息,是不是……行李箱搁在椅子上了?
疑惑地盯着那张沙发椅,她步步靠近。
听到脚步声,沙发椅上的阴影似乎挪动了一下,她莫名地紧张起来,“谁?”
啪嗒!
壁灯被打开了,罗凯就坐在那张沙发椅上,面无表情地坐着,默不作声地盯着她,那一瞬,她突然发觉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你……还没睡?”
“我在等你。”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睛,木然坐着的人终于有了表情,声音依旧尔雅柔和,“等你回来。”
“没有人陪你吗?”心头微讶,她却依旧冷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看那张双人床,上面的被褥叠得平整,的确没有被人躺过。
“今晚是咱们新婚的第一夜。”保持着优雅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的他向她伸出手。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舒洁也明白他的意思,心理上做过充足的准备,她回应了他邀请的手势,先月兑去了被雨淋湿的外衣,又解了内衣的几粒纽扣,上前几步,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摊开的掌心,“办完事,再给我准备一份礼物吧。”
“新婚礼物?”轻轻一拉,拥她入怀,那一瞬,他只感觉到冰块般的硬度与凉气,果然,她的潜意识在抗拒与排斥这样的碰触,“你想要什么?”
“按照这个地址,在拍卖会上帮我竞价拍下一幅画。”把捏在手心里的名片递给他,坐到他怀里的她,以例行公事的态度,淡然说:“画的名字是……”
“嘘!”接到手的名片,贴到她的唇上,罗凯盯着她,眼神有些变,“去洗个澡吧。”他站了起来,推开她,独自往小房间里走。
“罗凯!”
异常急切的喊声,使得他的脚步微微停顿,转过身来,默然盯着她。
“不想给新婚妻子一份礼物吗?”她的面颊异常潮红起来,心中有某种迫切的,促使她走到他面前,泛冷的手指开始颤抖着,解开一粒粒纽扣,内衣的吊带滑落下来,朦胧的壁灯照着冰肌、珠圆玉润的胴体。
“你、你……”喉咙有些发干,他皱眉移开了视线,“你在做什么?”
“把那张画买下来,你能做到的。”丢回来的那张名片、与她微颤的手指,一同落回他的掌心。
接过画展拍卖会负责人的名片,揉碎在掌心,他猝然扣住她的肩膀,手指如铁钳般扣得肩胛骨疼痛欲裂,她却闭上眼仰起了脸。
半果着身子的她,犹如冰冷的蜡像,杵在他面前。
美色诱惑下,罗家这个浪荡子就会对她百依百顺。她很有自信。
“舒小姐……”
耳边有低低的笑声,讶然睁开眼时,她恰巧对上他戏谑的眼神。
“你的身材不错!”他笑着,猝然用力推开她,看着她狼狈地跌倒在地毯上,他迈开优雅的步态,走过她身边,抛下一句:“买卖人做交易?你该去我的办公室里占个位置!”
“罗……”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小房间里走,跌坐在地毯上的她惊疑交加,却说不出话。
打开套房里间的房门,进门前,他的脚步微顿,背对着她问:“那张画很重要吗?”
“……是的。”没有站起来,她的两手撑在地毯上,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抓得地毯微微皱起,“如果用钱能补偿一个人的损失,我想买下那幅画。”
“听起来你好像欠了什么人的一笔债?”心中有些动摇,他转身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低头盯着她问:“买了那张画,是不是可以了断你与债务人之间的关系?”
“……是的。”
不想让那张画落在别人手中,这是她唯一的意图。作为丈夫的他,能帮她达成这个心愿的话,她也该扫净旧情燃过后所剩的那些灰烬,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
“好吧!明天早上醒来,你会看到我送的礼物。”看到被她抓皱的地毯,他的眼神变幻了一下,嘴角勾起的笑缕,令人难以意会。
“海岛上的夜风很大,别着凉了。”他月兑了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快去洗个澡,早点睡。”
朦胧的壁灯下,她恍惚看到他脸上温柔的表情,但,那似乎只是一瞬的错觉,他又转身走开了。
砰——
小房间的门关上,隔断了她愕然凝视的目光,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却依旧怔怔地盯着他关起的那扇房门。
伸手拢紧了披在身上的西装领口,闻得淡淡的酒味,她的目光转向沙发椅旁的茶几,搁在茶几上的一只高脚酒杯里残留着酒液,旁边打开的酒瓶里却滴酒不剩。
丙然,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夜,冷寂。
沐浴饼后,独自躺在那张豪华的双人床上,舒洁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入眠,总是在疑惑猜测。美色诱惑下也能保持理智的男人,那种绅士风度,压根就不像罗家那根轻浮软骨头的浪荡本性!是她以前没有彻底看清这个男人,还是他突然之间有了改变?
他对她刻意保持的矜持与疏远中,不经意流露的那一丝温柔,只是她的错觉吧?
床头柜旁立着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他的那件西装,银灰色的,配上白衬衫、淡色斜条纹的领带,尔雅的风度,十分迷人,完全颠覆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糟糕印象。
盯着衣架上的西装,舒洁眼前浮现了当日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重金属乐器的震撼音效,秀台舞池上方乱闪的彩灯光束,弥漫的酒气香水烟味,PUB的浓重氛围——这里是“迷情酒吧”,灯光乱闪的每个幽暗角落里,都充斥着堕落糜烂而疯狂的气息。
“嗨,妞!来跳支舞吧!”
坐在酒吧角落里独自喝闷酒的女子被人搭讪,独酌着忧伤的她转过头来,没有化妆的素净容颜上写满沉甸甸的心事,郁郁寡欢。
“哟,是来喝‘忘情水’的吧?”
上来搭讪的男人一张轻浮的嘴脸、靠着吧台歪站的软骨头模样,偏偏穿在身上的都是名牌——贴了亮片的夹克外套,敞开的拉链里露出红色的T恤衫,挑染成五颜六色的长发斑鸠羽毛般竖起,打扮得胡里花哨、毫无品位!不难让人看出,这是个有钱人家的浪荡子。
“妞,洗把脸找别的男人吧!”这女人独自喝酒时落寞忧伤的模样,引得浪荡子趁虚而入,伸手勾搭,“来,哥哥给你慰安,跟我开房……”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爽快地落下,浪荡子半边面颊登时肿得老高。捧着热辣辣的脸,这个男人两眼发直地瞪着赏他耳刮子的女人,看人家冷面敷霜,拿起酒杯“哗啦”一下,整杯酒又当头泼来,烈性液体刺入眼眶,浪荡子两眼冒泪花,够呛!
砰!空杯子往桌面一放,舒洁冷着脸,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连正眼都不曾瞄他一下。
“真冷、真酷!”
被个女人整得狼狈不堪,浪荡子却捧着脸开始陶醉。酒吧女郎见得多了,也厌倦了瞄着他口袋里的钱包嗲声嗲气抛媚眼的拜金女,今儿个遇上的冷面俏妞可算让他尝了鲜。趁着这股新鲜劲儿,浪荡子一反常态,雄心勃发想把人追到手,夜猫子发春似的叫:“嗨,妞!版诉我你家电话,改日我给你送花……车、房子也行,咱俩拍拖吧!”
“发神经!”
被女人甩耳刮子也不生气,这男人骨头软、脸皮厚,是她最讨厌的类型!
“美眉,好歹留个芳名!”眼巴巴瞅着那道冷酷背影漠然离开,浪荡子心有不甘,居然抢来酒吧秀台上的麦克风,铆足了劲地喊:“喂——我叫罗凯——房产大亨Mr.罗的独子——亿万豪门里的钻石单身贵族……”
他是哪个地里长出来的哪根葱,关她什么事?没有半点真材实料的富家子弟,她敬谢不敏!
舒洁不愿再来这种酒吧了,免得遇上莫名其妙的家伙!不过,房产大亨Mr.罗……听来有些耳熟,她所在公司的顶头上司似乎也姓罗……
世上有太多巧合的事。
一个礼拜之后,舒洁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去总公司送文件时,她还是不幸遇上了那个浪荡子,于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罗凯几乎是每天一个电话,尽避被她用种种理由淡漠地拒绝过N次浪漫晚餐,他也不气馁,反而猛追猛赶。
每天早晨,舒洁到达写字楼,办公室门口肯定有一偌大的花篮张着芬芳潋滟迎接她。
“舒小姐,这是罗先生给您送的花,请签收。”
鲜花攻势绵密,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知道罗少爷在追求她,很快地,被谣传惊动的罗老爷也出面干涉了——总裁办公室里,她终于见到了那位房产大亨Mr.罗。
“你就是被我儿子盯上的……女人?”
鲍式化的黑色办公沙发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有教授的刻板英才模式,眼神中却暴露了生意人的精明,犀利的目光一直审视着坐在对面的舒洁。
总裁接见小职员,这个场面有点压抑,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挺沉闷,面对老板施加的高压感,舒洁只是淡定地坐着,迎着对方审视的眼神。
“我一直想见您。”考虑了很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原本漠然置之的态度,突然之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主动要求:“您可以答应我和您儿子交往吗?礼拜天,我想来您家中正式拜访,想要什么礼物,请您给我一点提示……”她淡淡地一笑,看着有些无奈,“我不想因为送错了礼物,被未来的公公讨厌。”
“真的要和我儿子交往?”罗文森感到意外,“舒小姐是冷静和理智型的女人,我不明白,你看上阿凯哪一点了?”知子莫若父,自个儿子那副德行,能让面前这个冷傲的女人敞开芳心来接纳,一定有某种内情!
“我看上的,是您儿子的家世背景。”被人犀利地审视着,她也毫无隐讳,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长远来看,做您家的儿媳妇并非没有好处。”
“嫁入豪门当阔太太,每个接近我儿子的女人都有这种想法。不过……”这个女人冷静理智的抉择,不得不让他佩服!这当口就得拿出生意场上谈判的那分精明,理智分析、冷静判断。他也想找个这样的儿媳妇帮着里外打点,免得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子败光家产!“看得出,你比她们好得多,不是那种狐狸心窍、贪得无厌!”手指敲动在沙发扶手上,他考虑了一下,分析利害关系,最终有了决断,“是时候让那小子收收心了,男人结婚娶了老婆,就不会成天往外面野。舒小姐,我把这个不肖子交给你,你得管好他!”
“叫我小洁吧,伯父。”被未来的家公认可,舒洁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是微微松了口气,“还有什么协议,我们现在就可以谈。”
“那小子的眼光还不错!”罗文森目光里透了几分激赏,“看来罗家要招来一个厉害的儿媳妇咯!”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啪”地摆上桌面,“签好文件,选蚌日子,你们尽早结婚!新娘的婚纱,我帮你预定好了。”拨了内线电话,他吩咐秘书把订做的婚纱送进来。
“原来,您早就有安排了。”舒洁看了看那份文件,知道对方早就调查过她的家世背景了,毫不犹豫地,她接受了秘书敲门送进来的礼品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