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外漂亮地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应声入网。
“不来了不来了。”原际阳气喘吁吁地一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湿的脸,抬头望挡在面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洛一水,好歹我是你的学长,稍微给点面子好不好?”
他比出一拇指的长度。
“不好。”洛一水摇头。
——这个小屁孩!
原际阳的嘴角有些抽搐,31:10的巨大比分落差更令他痛心疾首。
也幸好,这闷热的天气,除了洛一水这怪胎会越战越勇,基本没有什么人观战,让他稍觉心理安慰。
开玩笑,他好歹也是风靡天风学院的四大社团之一篮球社的队员,要是被其他人特别是女孩子看到自己惨败在大一新生手下,那会令他无地自容到羞愤的地步。
可见佛祖还是保佑他的。
“喂,别装死。”见他躺在地上不动弹,洛一水拿腿踢他,“快去捡球,还没结束呢。”
“你别太过分!”原际阳跳起来,一把抓住洛一水的球衣,恨恨开口,“不要以为你是某人的表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手下湿漉漉的,这小子,果然不是正常人,汗像水流得这么厉害,居然还能打得兴致勃勃。
洛一水站着没动,若有所思地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31:10,差距不算大呀。”
“我叫你别说了!”原际阳咬牙,思索可否在洛一水身上狠咬一口作为纪念。
“这是你们的球吗?”
恬淡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如突至的一场沁人细雨,一点点畅快人心,缓解了不少暑气带来的烦躁情绪。
——佛祖还是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原际阳欲哭无泪地转身,清楚看到篮架那一头的黑暗处缓缓走来一名女生。
虽然露天球场的灯光昏暗,但他2.0的绝佳视力毫不妨碍地立刻分辨出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美女。
黑发如墨,眼波流转,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短裙下那一双修长白皙腿……
原际阳发誓自己不是,可他清楚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洛一水我恨你!”一想到这位美女可能看到了什么,原际阳申吟。
“技不如人还强词夺理。”洛一水甩开原际阳拽着自己球衣的手,大跨步走上前去,站定在女孩身前,指指她手中的篮球,“谢谢,是我的。”
秦鸣悦退后一步,并不还他球,只是指了指篮球场旁边的教学楼二层的某一扇窗户,“我看了一会儿你们打篮球。”
我看了一会儿……
原际阳继续申吟。
——那代表着她什么都看见了,包括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惨败不堪的样子。
虽然结识美女是他的兴趣爱好之一,可不代表他喜欢在自己落难的时候被美女欣赏。
所以,这一刻,原际阳避之不及。
“我想起我电脑中毒快要当机了。”勉强装作毫不在乎并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原际阳很有骨气地道别,“洛一水,我不陪你了,先走了。”
——跑快些跑快些,保佑美女没有记住他的模样……
秦鸣悦好笑地看原际阳跑得仿若身后有厉鬼索命般的风驰电掣,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嗨,我说,这球是我的。”
低低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秦鸣悦微微侧脸,抬眼打量眼前的男孩子。
黑黑的,高高的,瘦瘦的,理着小平头,此刻眉头微蹙,一手指着她怀中的篮球。
她望着他汗湿的球服,笑了笑,答非所问:“洛一水,嗯?”
洛一水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我叫秦鸣悦。”她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无视他克制脾气的模样,轻轻将手中的篮球递出,“你习惯撞到人之后不道歉的吗?”
听了她的话,点点蛛丝马迹拼凑起来,脑中某个片段一闪而过,洛一水有些诧异地开口:“是你。”
白天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孩,因那众星拱月的气势,一时要忘记,倒也挺不容易。
“看来你是想起我来了。”秦鸣悦满意地点头,“那你可以开始道歉了。”
洛一水瞧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接过她手中的球,嘴角缓缓扬起来,“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又不是伤筋错骨。你不会因为这个满校园找我,然后逼我对你说句‘对不起,美女,撞了你我真该死’吧?”
他语带挖苦,甚至有些嘲讽,不过秦鸣悦不以为意。她笑容未变,只是慢慢伸出左手,在洛一水面前竖起五根手指头。洛一水瞪着眼前的青葱玉手,不知她要搞什么鬼。
秦鸣悦压下大拇指——
“第一,撞人这种行为跟是否伤筋错骨,性质都是一样的。好比你喝酒撞死了人,法官不可能因为你只喝了一两而少判刑。
“第二,洛一水,不是我存心找你,而是很不巧,我在极其‘偶然’的状况下发现了你——你不会以为我真无聊到把全学院科系名单调出来对着照片找一个并不是帅得惊天动地的你吧?”见洛一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她赶在他之前开口,“第三,我必须得澄清,‘对不起’三个字并不是针对你撞人的行径。”
眼见她一开口就控诉了他的三大罪状,根本不给他回嘴的余地,并且很无良地在紧要关头打住,洛一水望她还竖着的无名指和小指,“那是为什么?”
只见秦鸣悦慢慢眯了眼,宛如正午的小小猫瞳,眼缝中透出那么一点亮光,看得他不自在起来。
而后,她开口了:“为你的想法。”
“想法?”洛一水撇撇嘴——他不认为她具有通灵看穿他人心思的本领。
“对呀。”秦鸣悦的口气轻松得很,“像我这种艳光四射的女孩子,打扮爱美爱时尚爱追潮流,周围经常有一大群人追捧,必然属于无法静心修身的那种。概括地来说,大致可以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八个字来形容。”她惬意地望洛一水越瞪越大的眼,“或者再通俗些,‘波大无脑’比喻也不足为过。”
“闭嘴!”洛一水五指狠狠封住了她滔滔不绝的话语。
厚实的大掌盖在秦鸣悦的嘴上,她没躲,只是暂时停下发表观点的势头,静静看他。
下一刻,洛一水收回手,望着她嘴唇周围一圈的汗渍,不自在地咳了咳。
“好多的汗,味道挺咸。”秦鸣悦耸耸肩,见他似乎又有发火的迹象,她稍微退后些,“喏,为着你以上这些想法,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还有第五——”
“行了!”洛一水按住她企图压下的小指头,“我跟你道歉。”
他承认,对过分美丽的女孩子,他的确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因为从理论上来讲,人太漂亮,就有过多的人宠;而宠的人太多了,必然会恃宠而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总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他通常对这类型的女孩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绣花枕头的女孩居然这么犀利地洞穿了他的想法。
笑声荡漾了开来,秦鸣悦抽回自己的手,见他一脸挫败的模样,“我猜你不服气,不如这样,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见她将手背在身后,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洛一水倒好奇她想赌什么。
“就赌打球好了。”秦鸣悦指指他手上的篮球,又指指对面半场的球筐,“赌我能过你投球。”
“好啊。”洛一水差点笑出来——她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嘛。
不过,一分钟之后——球,入了篮筐。
“你使诈。”洛一水咬牙,死命盯着前方那个使计的背影。
“我没有。”秦鸣悦站在篮板下,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裙摆。
“你有!”洛一水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承认自己栽在她的奸计下。
如果不是她在他抢球的时候故意挺胸,间或又‘不小心’飞起了小短裙,害他分心之余忙于应付,他怎么可能输给她?
“输了就是输了。”秦鸣悦走过来,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现代社会的定律是只注重结果,不看过程的。手段如何,那是个人本事。”
“秦鸣悦!”洛一水终于忍无可忍地叫出来。
他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将来她走上社会,必然将是一方祸害。
秦鸣悦拍拍胸口,作受宠若惊状,“难为你把我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洛一水哼了一声:“秦时明月汉时关?”
“不。”秦鸣悦竖起拇指摇了摇,“是一鸣惊人,终生愉悦。”
“很霸气。”他再看她一眼,低头拾球,“希望你能人如其名。”
“那是自然。”她笑语盈盈,“总比你一直落水强上许多。”
洛一水差点栽倒在地——她居然逮着他的名字大做文章?!
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万不可与女人一般见识,有失风度。
走出十来步,身后的她居然没有动静,倒叫他觉得不对劲起来,终是忍不住回头,见她乖巧地站在原地,瞅他回首,她还抬起胳膊用力挥了挥,“再见!”
现代人通常都是说Bye来代替“再见”告别吧?更重要的是,谁要跟这么难缠的女孩子“再见”?
走了走了,回去睡个安稳觉,懒得跟她计较。
想是这么想,不过他的行为却背叛了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开口问了:“喂,还有第五是什么?”
话出口,他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不打自招自己一直在意她的话吗?
“第五嘛——”秦鸣悦将他懊丧的表情看得真切,却依然很残忍地再撒一把盐来刺激,“我想告诉你,我这个人,并不是如你所想一般是个绣花枕头。”
洛一水落荒而逃。
他是头一次在一个被自己视为绣花枕头的女孩子手下败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