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的嘴角扬起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终是点了点头,这才转过来看着滕若安,“可安顿好了?”
滕若安知他问的是反扑回去的兵力部署,迟疑地看了一眼碧,不知道该不该对着一个外人透露这样的大秘密。
“无妨,以后是自己人了,做个小侍好了,算是家养的。”他看出了滕若安的犹豫,开口道。
“是……”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顾及什么了,“之前以方庄主之名招募的死士五千已在庄子待命,还有镇南和戍西大将军都愿意效忠陛下,这样合约兵力一十五万,打探到的消息是对子(夺宫的皇子们)也有笼络一些大臣企图篡改遗诏,颠覆陛下真名,且正在联系征远大将军(戍北),但是老狐狸还在观望中,看样子是准备最后排队……”
“这样啊,那么……”
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懂,她也不在乎,满眼里看得到的,只有那昏黄油灯下惊世绝艳的美丽笑容,那一点朱砂,怎么就把自己整个心都占了去呢?
他说“要不要跟我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虽然是问着,却带着不容她说不的气势,天生的王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被震撼,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跟上去的,只有这样,才能离着那个远如天上星辰的大人,再近一点点,哪怕只是自己,踮起脚尖的,一点点,也好啊……
确定了目前的状况,花卞芳也有些乏了,一转头,却见她紧紧盯着自己发呆,有些好笑,但是却又是一脸认真,让他不会觉得别扭,“今夜就先在这里歇了吧,你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
她迟疑了一下,“那个,碧……”
“不要叫碧了,以后就叫你小桃了。”花卞芳霸道地打断了她的话,比起那个名字,他还是喜欢“小桃”。
“……是,小桃想……去和伺琴姐姐道别,毕竟受她诸多照顾……”
“好。”他一口答应下来,过于痛快。
“啊?”连滕若安也吓了一跳,心想奇了!眼前这么大的事情(夺回王位)他不着急?居然同意了?!
“我说可以啊,反正现在伤口未好也不便大动,不若先去镇子里好好看了,再赶路不迟。”他是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心里却在意得很,那个叫伺琴的,有什么好居然让她心心念念记着!不去看看,岂不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只是这样的理由,他是断断也不会说出来便是。
“可是殿下……”
滕若安还想说什么,被他打断:“天下,终是我的,迟一天早一天,也没什么。”
那份雍容的笑意,毫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狂妄,直到很久以后,碧还记得清楚,似乎天下对那个人来说是只信手拈来的玩具,压根不放在心上!
就是因了这份浑厚的霸气吧!血染江山乱军厮杀的阵前,也见得那白衣翩然,纵使被血染红,也依旧不改的笑容,君临天下!
草屋一间,却有了花卞芳加上自己加上滕若安大人加上十位死士——暗影,怎么想也挤不下,着实让碧……不,小桃犯了愁。
花卞芳淡淡瞥了一眼,“暗影会自己去找地方的,若安,委屈你睡一夜桌子,你,给我到床上来睡,明天早起去镇子上找间客栈再好好休息。”
得了令,暗影一抱拳,黑影一闪,都不见了,滕若安则是认命地抓了自己的披风爬上了桌子。
小桃站在那里没有动。
花卞芳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本太子看你是女子才优待你的,你那副样子,还担心本太子对你怎么样不成?”
虽然已经知道花卞芳从来对自己开口都言语不善,还是小小地刺痛了一下,不过她还是躺到了床边,小心地让自己靠在最边上,却不敢确定自己真的睡得着……
看那僵成木头的线条就知道她今天晚上睡不着了,花卞芳干脆直接抬起手来点了她的睡穴,然后自己才转过去睡觉去了。
夜里不知几时醒了来,正看到她翻身将脸冲了自己。
嗯,人说“美人三天看厌,丑人三天看惯”果是有道理的,即使这样一张平凡……有瑕疵的脸,他倒也看惯了,不觉得像开始那般厌恶。
只是平凡,感觉她就像是一碗清水放在那里,不惹欢喜,也不惹厌,平平淡淡的,也没什么不妥。
所以才肯让她跟着的吧。
一线泪珠滑了下来,蜿蜒过鼻梁,隐进左眼稍的那瓣桃花里,迎着月光,有些惊心,忍不住就生了怜惜。
轻叹一声,抬手擦去那滴泪。一个女子吃的苦也多了些,很多都是他想不到的,很辛苦吧,每天每天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嘴唇有些厚,所以才嘴笨,说不过别人,还偏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怪一着急就咬了舌头。
笨蛋……
晨曦才起,院子里的鸟叫声吵醒了她,一夜无梦,却睡得很累,似乎很多事情发生了,又不知道是真是……假……
“呀!”为什么一转头发现眼前映进了一点朱砂来着?
下意识地一闪,却忘记了自己本在床边,直接就摔将下去。
然后就被一把抱住,然后放在了地上。
还好滕若安接得及时,不然又要痛一阵子了。
“多谢滕大人。”
“吵什么……”那边滕若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太子殿下一脸不悦地醒了过来。
他自觉也是长得倾国倾城的样貌才对啊!她不是也常常看呆了吗?为什么老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他又不吃人,看见自己,至于吓得掉下去吗?
“更衣。”
忙乱了一阵子,花卞芳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翩翩公子,一身雪白长衫,玉冠绾了青丝,气比谪仙,一点朱砂却点得面庞带了说不出的妖冶,让人移不开眼睛。
于是坐上自己从来也没见过的华丽马车,一行人朝着山下的镇子去了。
拘谨地靠着一个边,小桃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车外的繁华,只闻得车厢内一股隐隐暗香浮动,仿若花开。
“想什么?”靠在成堆缎子靠垫上的花卞芳对眼前这个紧张得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的新小侍更感兴趣。
“明明没有花啊……”听得这么一问,她也没反应过来,直直就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什么花?”饶聪明是他也猜不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桃闻到花香,可是,这里明明没有花啊……”她嗫嚅地开口。
他笑了,笑得绝世妖娆,媚态丛生,似乎她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看到他轻轻对着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靠近一点,她慢慢地,迟疑地靠了过去,却见他伏过身来,眼见着那一点朱砂缓缓逼近,却连动一下也做不到!
那股花香气也跟着一起涌了过来。
然后,又远离了,淡了。
不是吧?她下意识地凑了过来,用力嗅着。
像小狈一样……他看着果然乖乖凑过来的人忍不住心情大好。单纯的人,很容易就可以猜透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有趣。
“是殿下的身上发出的味道!”她惊讶地轻叫着,只听说过“美人自有冷香”,却不知有个男子居然有如此的花香!
那惊喜的面孔像是一瞬间被点燃一样放出了别样的光芒,娇憨的笑容,居然有些动人。
忍不住用了玉扇抬了她的下巴,“还是叫公子罢了。”
丙然见她瞬间涨红了脸,“公、公子……”
正在这个时候帘子一掀,滕若安探进头来,“公子(在外面都这么叫),到了……”
天,还是让他死了吧!怎么正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刻,一室的暧昧被打了个纷乱,还要对上太子殿下杀人的目光……
看来殿下找到新玩具了,比天下更新奇。能如此的吸引这个人,真不知道对你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滕若安丢一锭大银到柜台上,“我家公子生病需要静养,楼上全包了。”
“好、好、好……”掌柜的一见银子合不住嘴,忙带了小二亲自将楼上客房收拾个干净,恭恭敬敬地迎了带着面纱的花卞芳进去。暗自揣测着这面纱下的究竟是怎样一张脸?或是丑不堪言?
不过还真是奇怪。本以为这位丢钱的公子已经很有气势了,却不知这白衣公子更是气势惊人,让他们连头也不敢抬,但他身边却带着一个一看就是村人的小侍?
“自有人侍候,无事不要打搅……去找几个成衣的过来。”花卞芳嘱咐了一句,这才自拣了一间推门进了去。
甩掉帽子面纱,他这才倒在床上,腰侧的伤口隐隐有些痒。
滕若安解开缠了的布条,发现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未痊愈,“这是中了毒的,不知道如何解的?”
“问她,我睡了三日,什么也不知道。”
她迟疑了一下,“小桃见公子血发黑,知是有毒,就用自酿的酒洗了伤口,然后……把毒血吸了出来……”
她脸红了,用口吸毒毕竟是逾矩的事情,不过当时为了救人,她也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