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舞台上,握着麦克,颜夏才从愤怒中清醒。
实在不该跟靳狂赌气啊……她根本就不会唱什么歌,这下子丢人丢大了。颜夏局促地低着头。
舞台是唯一有亮光的地方,颜夏看不清别人的表情,可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这位打断别人跳舞的“歌手”。她有预感,一会儿,自己一定会被唾沫淹死!
音乐凭空响起。
是哆啦A梦的主题曲。
颜夏非常确信,在夜总会这样的地方冒出这么一段音乐,绝对会雷倒一大片。她硬着头皮开始唱:“心中有许多愿望,能够实现有多棒……”
嘘声四起。
颜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倔强的性格始终支持着她,把这首歌唱下去:“噢噢噢,哆啦A梦和我一起,让梦想发光……”
颜夏脚边多了一个瓶盖,然后是半个桔子,接下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但都没有准头,一样也没打到她身上。
间奏结束,颜夏张嘴接着唱。
这时,突然从下面冲上一个男人……
“难听死了!人长得够丑了,还跑出来吓人!”
颜夏手里的麦克被抢走,狠狠摔在地上。
那个男人双目圆瞪,一看就是喝醉的样子,面目狰狞地朝颜夏逼近,“妈的,都是你,扫了老子的兴!”
颜夏的恐男症立刻发作,头晕脚软,浑身瑟瑟发抖。她想躲开,但是身体不听使唤,眼见那男人的手就要碰到自己,颜夏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吐出肺里的余气,紧接着,猛力吸气,作好尖叫的准备——
然而,颜夏的准备没有派上用场。
那个男人被凌空抛出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男人拎起他的领子,一拳打出去的。
颜夏定了定神,阴影中的男人走出,嘴里叼着烟,神情漠然。
“靳狂……”颜夏虚弱地扶着额头,平复昏眩的感觉。
“妈的,你敢打老子!”地上的男人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靳狂。
靳狂不说话,手指夹烟,深吸了口,眼神微转,睨着他,轻轻吐出一口烟。
男人从腰后抽出一把十五公分的刀子,弓着腰奋力向靳狂冲刺。
颜夏倒抽一口凉气,脑子一片空白。
只见靳狂气定神闲地侧身,一记手刀砍在那人手腕处,刀子月兑手落地,靳狂抬脚,轻轻一绊,那人身子腾空,飞扑出去,跌了个狗吃屎。
转折发生得太快,最多也就几秒钟的工夫。颜夏尚未从惊慌中回神,靳狂已熄了烟,闲步到她面前。
“你还好吧?”靳狂的视线掠过镜片后的那双清澈瞳眸,幽深的目光微微一闪,将所有情绪藏于黑暗之中。
颜夏凝望着那双锐利的眼睛,不经意间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温柔光芒。心脏,霎时一紧,“哦……嗯……没事……”
几个男人一涌上前,将靳狂和颜夏围住,另有两个人搀起那个倒地的男人,一起走过来。
那个男人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愤怒地盯着靳狂,“小子,你混哪的!耙在我的地盘闹事,活腻了吧?”
靳狂轻蔑地笑笑,完全不看他喷火的眼睛,“你的地盘怎样?”
“怎样?”男人狞笑,“让你死无全尸体!兄弟们,给我教训他!”
男人一声令下,围着靳狂的人有掏刀子的,有拎酒瓶的,一齐向靳狂袭去。颜夏身在暴风圈中央,就见数只男人手臂在她脑袋上方挥舞,玻璃破碎声,哀号痛叫声……虽然在靳狂的保护下,那些攻击丝毫伤不到她,但对男性的恐惧,以及对暴力的憎恶,让颜夏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说起来,那些小混混根本不经打,靳狂是实战派的,打架如同家常便饭,下手不分轻重,拎着那个叫嚣的男人左右开攻,直打得他口吐鲜血。
颜夏看着那个威凛如帝王的男人,他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表情既无冷意,亦无怜悯,漠然得仿佛那只是一粒尘埃。
她再也忍不住了。
“住手!”颜夏尖声大喊。她的脑子嗡嗡地疼痛,这种违法暴力严重侵犯了她的道德底限,引爆了颜夏冰封的怒火。
于是,理智再一次远离颜夏。
颜夏上前一步,抬脚,狠狠踢向靳狂的小腿。
靳狂没有防备,尖尖的皮鞋前端对腿骨造成重创,他闷哼一声,弯腰蹂着伤处,“疯女人,你又怎么了?”
“你给我住手!”颜夏抬腿还要再踢。
靳狂伸手挡住,顺便也丢开手里的人。那个人鼻青脸肿,虚月兑地滑到地上,差不多就剩一口气了。
颜夏怒视着他,“你是不是野人啊?人家又没得罪你,干吗把他打成这样?”
“女人,你……”靳狂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为她出气,她居然反过来当面质问他,还说他是野人!靳狂咬牙,把火气压下,冷着脸不说话。
“他犯什么错了你这么打人?万一打死他怎么办?”颜夏不依不饶地逼问。
“他不来挑衅,我会出手?”
“是你先打人的好不好?”
强压住的火苗迅速狂窜。靳狂知道这女人倔,但没想到她蛮不讲理。他为什么打人?要不是知道她有什么该死的恐男症,他管这趟闲事?
这个不分场合乱发火的蠢女人!
靳狂微眯眼,唇边浮起讥诮的笑,“如果不是你歌唱得难听,也不会招来麻烦,我也不需要救你。”
她唱歌难听!是谁逼着她上台出丑的!“谁让你救了?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只懂实施暴力的野蛮人!”
好心当成驴肝肺!靳狂真想掐死这个女人,她服个软,给他个台阶下,就这么难吗?“我脑子进水了才会救你!就让你发疯被送进精神病院最好!”
颜夏怔住。
沉痛汹涌而起,吞噬了那双清澈的瞳眸,失去光泽的眼眸,空洞而茫然。
靳狂意识到自己气极,一时口快刺伤她,懊恼不已。他扭过头,不看她受伤的可怜表情。
“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程昀走过来,疑惑地看着这个乱七八糟的场面。
颜夏听到程昀的声音,像溺水的人抓住啊木一般,哀戚地望着他。
靳狂胸口微痛。这个女人对他不是冷冰冰就是凶巴巴,何曾露出过这么柔弱、惹人心疼的表情?
程昀浅笑,“颜夏,你……”
话未竟,颜夏已扑进他怀中,双肩微微地颤抖。程昀一怔,双手不自觉地轻搂住她,柔声轻问:“怎么了?”
靳狂冷冷的看着他们,转身离去。
“唉,靳哥……”老伍追了上去。
程昀望着靳狂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天,颜夏拖着一身疲累上班。有时候,心理的疲倦比生理的疲倦更让人消沉。她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跟靳狂和平相处。
靳狂是个不轻易妥协的人,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他们的思想、背景,处处充满矛盾,遇上问题都不肯让步,只会拼杀得你死我活……唉,真是太累了。
颜夏现在最头疼的事,就是跟靳狂见面。她跟人事部要了个助理,让她专门替她跑总裁办公室。
程昀敲敲敞开的门,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颜夏抬头,回以微笑,“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程昀走进来,从背后变出一束花,送到她面前。
颜夏微惊,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
“啊,不是。”颜夏接过花,轻轻闻了闻,抿唇笑,“第一次有男人送我花,有点意外。”
程昀故作吃惊,“我岂不是很幸运。”
“是善良吧。”颜夏凄凉地笑,“哪个男人会送花给一个丑女人。”
“你不丑。”程昀正色道,“是他们有眼无珠,没有看到你灿耀夺目的一面。”
颜夏凝望着他,怔怔出神。
程昀伸出手,穿过她耳侧的发,轻轻撩动,指尖碰触那副夸张的眼镜,含笑的眼中有洞悉一切的锐利。
颜夏呼吸一紧,前夜,心脏狂跳的感觉又回来了。
“嗯,戴着它比较安全。”程昀轻笑,“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美丽。”
“我……”颜夏眼眶微湿,微启的唇散发出诱惑的风情。
程昀敛去眼中异样的光芒,倾身靠近。
颜夏羞涩地低首,回避他张开的情网。
程昀置于她耳侧的手悄悄下滑,沿着细女敕的肌肤,勾起她的下颌,强迫她仰起脸。
男性的气息环绕着她,浅浅的迷醉感让人浑身虚软。
她的心里期待这个吻,但是……
眼看程昀即将吻上她的唇,颜夏仓惶地推开他,脸向一侧别开,不期然地,与玻璃外的人视线相触。
昨晚,颜夏深受打击的表情一直在靳狂脑中回放。
明明是一个挑不出半点优点的女人,为什么总在他脑子里阴魂不散呢?难道就因为那特殊的恐男症,勾起他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靳狂百思不解。
他早早到公司,满以为跟颜夏见面以后他的幻觉会消失,可是,今天上午却冒出一个颜夏助理,所有文件都通过她传递,他根本见不到颜夏的面。
忍了半天,靳狂终于坐不住,杀到颜夏办公室。
然而,远远地,他看到程昀送给颜夏一束花,他僵住了,直勾勾瞅着两个人情意绵绵地对视……继而接吻。
颜夏推开程昀的一刻,靳狂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颜夏飘向他的眼光却让他倍感狼狈。
程昀此刻也发现了靳狂,他朝靳狂招招手。
不想,靳狂毅然转身,扬长离去。
“惨了……”颜夏头疼地皱起眉。
程昀好笑地问:“怎么了?”
“我成天跟他强调制度的重要性,结果被他撞见我在上班时间……”颜夏看看他,没再说下去。
“呵呵,我连累你了。”
“不是,不关你事。”颜夏着急地辩解。
程昀莞尔一笑。
颜夏模模滚烫的脸颊,起身说道:“靳狂可能找我有事,我过去一趟。”
“好,晚上我请你吃饭。”
颜夏浅浅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