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宇。”她忽然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挑眉反问。
“你总说不是时候,为什么……现在又是时候了?”她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提这样的问题。
他沉默半晌,才回答,“因为,从前你是周丞相的女儿,而现在,你只是我的潋潋。”
她凝眸,不太懂得。
“我不否认,当初娶你入宫,的确有些朝政上的考虑。”
没错,他是帝王,若他说他能完全不顾江山社稷,她倒有些怀疑了。
“可我又是那样喜欢你……”他托起她的下巴,轻啄她的樱唇,“潋潋,自从遇见你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是周丞相的女儿?假如你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丫头,那该多好”
“现在,我终于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丫头了”周夏潋微微叹息。
现在,她终于可以只做他的潋潋,而他解决了一切棘手的政务,就可以用单纯的感情来对她。
她明白了,现在,总算明白了。
“阙宇。”她道出难以启齿的问题,“我爹爹他……真的参与谋反了?”
他不语,算是默认。
周夏潋本以为残酷的答案会把她的心再次撕裂,但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她很平静,然而,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他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已经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还有什么不满的……”
“丞相他也是受了贺将军的蛊惑。”赵阙宇淡声道,“况且近日我颇为重用江映城,还封他为右相,丞相心中会有不满也可理解。”
可她毕竟是爹爹的女儿啊,为什么爹爹不顾忌一下她在宫中的处境,连她也利用?周夏潋感到心像石子一般往水中沉去。
“潋潋,不要怪你爹爹。”他很明了她的心思,揽住她的纤月复安慰,“人都是自私的,通常都会先想着自己。抛却此事,你爹爹待你一直是极好的。”
是啊,从小到大,论起在家中所得到的宠爱,三姊妹里谁也及不上她,就当这次……是对爹娘的报答吧。
“何况我这么宠你,你爹爹也猜得到我舍不得杀你的。”赵阙宇忽然一笑,贴近她,要轻咬她的耳垂,“对不对,潋潋?”
她被他追得暂且从难受的情绪中抽离,身子一缩,不让他得逞,然而他却立刻展臂牢牢将她控制住,让她不能动弹。
“潋潋,你知道吗?我一直不亲近你,还有一个原因--”他低低道。
什么原因?她瞪大眼睛。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搁到身下,她碰触到她的昂扬炽热……
“潋潋。”他的气息开始不稳,“要了你一次,我就会一天想要十次,到时精力耗竭,该拿什么去处理朝中之乱?嗯,你说说?”
好不正经的禽兽……周夏潋刚想笑骂,却被他狠狠封住樱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本可以休息片刻的夜晚忽然又被他霸占,变得短暂且不眠。
这里是冷宫,如今她却觉得,生活比从前的寝宫更加舒服自在。
赵阙宇替她添置了许多东西,吃穿玩乐一应俱全,完全不像一个弃妃该有的分例,倒似皇后。
每天下了早朝,他便直奔此处,与她耳鬓厮磨。该在御书房批的折子,他也命人挪了过来,朝堂政事、闺房之乐,倒是两不耽误。
他批折子的时候,她便在一旁帮着磨墨倒茶,或者自己静静绣花看书,偶尔抬头正巧与他四目相对,又笑着别开脸去,其彼此心有灵犀而喜悦。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虽然不再有从前的辉煌与名利地位。但她并不在乎那些虚华之事,能与他长相知、长相守,直至地老天荒,这才是她今生所求
这一天,他不知被什么事耽误了,迟退没有来。
周夏潋坐在廊上逗弄着一只鹦鹉,看似悠闲自在,其实心底倒还真有些焦急。
这个角度可以一直望见大门口,日落西山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鹦鹉叫着“阙宇、阙宇”,周夏潋飞奔上去,仿佛久别重逢一般。
“不过迟了一会儿,瞧你的样子。”赵阙宇不由得好笑,轻抚她的发丝,“还怕我不来了?”
“哪有?”她偏偏不认,“你来不来,我都不在意。”
“真的?”他挑眉问,“那好,朕这就回去。好久没去瞧瞧别的妃嫔了,可别让她们吃醋了!”
周夏潋嘴里没回答,双于却不自觉地拉住他的袖子,弄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潋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决定不再逗她,换了轻松的语气,“今天朝廷里商议,放你全家到昭平去。”
“昭平?”她一怔。
“对啊,昭平可是个鱼米之乡呢。”
所谓“放”,是指“流放”吧?呵,古往今来,流放一般都是去苦寒之地,而今居然把她全家安置到昭平那气候舒适宜人的地方去,真不知他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得以说服群臣。
“多谢皇上--”她忽然俯首,盈盈一拜。
这一拜,是为自己,也为家人,而他当之无愧。
“潋潋又客气了。”赵阙宇扶住她的双肘,“也亏得你父亲从前人缘不错,虽然获罪,但朝中对他感恩的人不少,帮着说了许多好话。”
案亲常说:“谦和有礼,宽有待人。”原来这话不仅是让别人得以方便,也是为自己的将来留一条后路……
“他们临走前,朕会安排你与家人见上一面。”他又道。
周夏潋却摇头。
他为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何必再添此麻烦?妃嫔出入宫闹本就不易,况且她如今是弃妃之身,如何能奢望见获罪的娘家人?
“见面又如何,不见又何妨?”她答道,“纵使分隔千里,知晓彼此平安,也就够了。”
“潋潋,你发现了没有?”赵阙宇凝视她,“这还是第一次,你反过来替我看想。”
她楞住,没料到他会如此说。
想想,的确,自从认识他以来,她总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帝王,自己曾经求过许多让他为难的事……从没像此刻这般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去想他亦有难处。
“我从前太任性了。”她垂眉自责。
“不,潋潋,这只说明一你越来越喜欢我了。”他揽住她的腰,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满足地笑道。
原来,他是这样解释的。她只退了一小步,他却如获天大恩宠,从前,她到底待他有多糟?周夏潋靠在他的胸前,亦不由得笑了。
“对了,潋潋,”他忽然牵着她的手,“有件东西早想送你了。”
礼物吗?这些日子,他送她的礼物还不够多吗?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郑重?
她眼中带着好奇的神情,任由他拉着走,来到一间偏厢。
她从不知道这宫里还有如此所在。只见四周摆放着各式雕刻器真,亦有上色的漆,着色的笔。
“那日得了块上好的紫檀木。”赵阙宇道,“命匠人制了副桌椅之余,还剩下一小块,便做了这个。”
他捧出一只紫檀的匣子,只见其上雕花繁复华美,木香扑鼻。
“首饰盒子?”周夏潋双眸一亮。
“你打开来再说则他神神秘秘地指引。
她不解,将那精致小锁轻轻打开,掀开匣子。随之而来的,是她的惊呼。
匣中躺着一套首饰,有发钗,有手珠,有梳子,均是用檀木所雕成。木上雕了花,依纹着了色,以赤黄与明蓝为主,看上去朴拙可爱。
“是你亲手做的?”她想起新婚之夜,他曾带她看过小时候的雕刻作品。
“如今可比那时精进了许多?”赵阙宇反问。
“现在可比我厉害多了。”周夏潋连连点头,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他再度开怀朗笑。
“来,潋潋,为夫替你戴上。”他取了手珠轻轻绕到她的腕间,不知如何一碰的,便扣上了。
“咦?”她瞪大眼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怎么戴的?”
“这儿有个巧处。”他颇为得意地分享,“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呢。”
原来,其中一颗珠子做得像只小小的锁,按动其中机关,手珠串两端便能严密合缝。
“好不好?”他问。
“东西是好,不过……”周夏潋故意卖个关子,看到他一脸紧张,朝着他扮了个鬼脸,“送东西的人一更好。”
“好啊,你敢吓我则赵阙宇一把捉住她,“看我怎么收抬你”
她想反抗,却已被他牢牢锁入怀中,惊呼声霎时被一股灼热的气息堵住,接看是春光旖旎……
听说,三日之后,她的家人便要做程前往昭平了。
虽不见面,但她总觉得要捎上一句道别的话语,好让家人心中有几分宽慰。
正在想着该传什么话,余惠妃却来了。
她入冷宫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来看她。本以为此生不会再与她来往了,没料到,她却还是如从前那般可亲。
“妹妹,我明日要出宫拜佛。”余惠妃如姊姊般和蔼地问:“你可有什么要我送至丞相府中的?”
周夏潋一怔,当下明白了她的心意。虽然她想传话回娘家只要找赵阙宇就易如反掌,但余惠妃此举还是让她感动满溢心中。
“也没什么要送的。”她轻轻答道,“请姊姊替妹妹捎一句话就好,说我一切安好。”
余惠妃点头,当下与她话了些家常,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