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之后周晓安气昂昂地走出来(或者是气鼓鼓吧?我们都知道胆小的人最怕别人说他胆小,乡巴佬当然也最受不了别人说她乡巴佬,是这样的吧?),周子殷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再换。”
一连换到第六套的时候,当时跟五个人逛街时的疲劳感又来了。以她的体力,很少感觉到这么累的,可是“试衣服”却好像是她的死穴。她想她理解为什么周子殷要带个人来试衣服了……
可是大少爷居然到第八套时才满意。一直有点懒洋洋的眼睛里透出一抹亮光。那是一套仿军装的衣服,甚至有可拆卸的肩章和绶带,只不过处理得更时尚和休闲些。周子殷拿了一些佩饰过来,一枚宝光灿灿的胸针,上面还有两三根长长的羽毛,底下又有流苏,非常华丽。另外换了一条腰带,还有一双长靴。
总之费了好一番工夫,他总算对镜子里的那个人满意——或者说对那身行头满意——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周晓安打了个哈欠,她巴不得快点摆月兑这种刑罚。
“那就这套吧。”
周子殷去付账,周晓安在换回衣服的时候忍不住把那些东西的标价都看了看,再加在一起算了算……那个数字已经大到超出了她的心算水平,“败家子啊!”她不由学着爷爷的口气长叹了一声。
但是拿到车上的袋子和盒子好像比想象中要多些,周晓安忍不住问:“你还买了什么?”
“没什么。”
“那衣服你自己干吗不试一下?”
“不用试。”他倒好车子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穿什么都好看,而你则未必,所以,只要搞定你就可以了。”
意思就是“连你都穿得好看我穿一定更好看”吧?!
帮忙试了这么久的衣服得到的不是“谢谢”而是这样一句能把人气得晚饭都要呕出来的鬼话,周晓安撞了一下座位以示发泄,好吧好吧,看在晚上那顿牛排的分上,两清了!而且她根本不应该对他的衣服发表任何意见,把他当成老板,在他面前少说话多做事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是的,周晓安,你又不是没尝过多这闲事的滋味!
第二天是星期天,晨跑完了的周晓安在经过球场时被宋呈林截住,其他社员也跟着围过来,个个眉飞色舞的样子,“晚上没约会吧?”
周晓安摊了摊手,“你觉得我像有约会吗?”她手里拎着刚买的菜,芹菜探出头,身上穿着原来的T恤和运动衫,脚下一双半旧的球鞋,上面还沾着一片露水浸湿的枯叶。
如果这种样子也可以泡得到妞的话,世界上早就没有单身汉了啊。
但足球社的同志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抢着说晚上就是庆功宴。
庆功宴!周晓安背后顿时出现瑞气千条,“发筹码吧?”
“当然!”
“记得要盛装,这是慕容清霜的规矩。”
这是什么破规矩!周晓安最“盛”的装,大概就是学生制服和生活部的制服了,但是宋呈林非常明显地提醒她:“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慕容清霜的脾气不小的。”
但是真的很抱歉,我的钱包很小啊!
这真是致命的打击,周晓安回到宿舍里长吁短叹,不小心往蔬菜粥里多搁了盐,为了缓解口味只好往粥里添水,于是粥端上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周大少爷尝了一口,放下勺子,“有事?”
“没。”
“我觉得有事你还是对我说比较好。”周子殷说着,往沙发上一靠。他早晚都有洗澡的习惯,头发还没全干,发梢有些湿漉漉的,眼睛也像是水洗过似的,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肚子里的事情好像自己要跑出嗓子似的,晓安差点就说了出来,然则她立刻想到“千万不要拿雇主当朋友”的座右铭,于是她的嘴巴重新闭上。
周子殷倒没接着问,只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要出去一趟。”
“干什么?”
“还东西。”
“还什么?还谁?去哪里?”
周晓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私事。”
“我有批准你今天有私人时间吗?”
“……”周晓安只好道:“我请假。”
周子殷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非常黑。周晓安觉得这人的眼睛很奇怪,颜色竟然会起变化。真的,一般他认真的时候或者伤心的时候或者生气的时候,总之就是情绪波动的时候,眸子的颜色就会格外黑,黑到某种程度,会让人觉得妖异,像是能慑人。
她就常常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慑住,眼睛不敢再跟他对视,埋头喝粥,但他的视线没有改变,不知怎样被这样看着的时候她的头发就会发麻。真是太矬了,难道人们面对老板时就是这种感受吗?
饼了大概十秒钟或者十分钟,周子殷的视线挪开了,但口气变得非常糟糕,“这种东西怎么吃?”
苦命人周晓安只好问:“那您要吃什么?”
“芙蓉斋的鸡丝粥。”
好吧,周晓安去查外送电话号码。
周子殷又开口了:“你去买。”
“呃?那你得想好这粥到底是当中饭还是早饭。”中间还要转车呢大少爷,拜托你不是玩我吧?
周少爷已经不再看她,懒洋洋地开了电视,懒洋洋道:“你只管去买,哪来这么多废话。”
好。好。很好。周晓安吸了一口气,去玄关换鞋子。当她准备开门的时候,周子殷忽然叫住她:“过来。”周晓安过去。
“身上的钱拿出来。”
晓安的头发“铮”地竖起来,“喂——”
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拿出来。”
周晓安一把护住口袋,“干什么?!”
周子殷倒笑了,眉目舒展,嘴角温柔,声音也温柔极了:“放心,我会拿钱给你的。”
这还差不多。但半分钟后,周晓安的眼睛又要瞪起来了,周子殷拿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慢慢地数出15块钱,给她。
周晓安的舌头仿佛有点不太听话,“就、就这些?”
“不够吗?”周子殷显得格外好脾气,“我记得一碗鸡丝粥15块的,难道涨价了?”
周晓安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牙缝:“可是从这里去芙蓉斋要坐两趟公交。”
于是周子殷的笑容更加温柔了,秋天的朝阳照进屋子里,照在他白色睡衣上仿佛半透明,他的肌肤也仿佛半透明,一双眼睛弯起来,正是那副全世界女人都不可抵挡的牛郎笑,“我相信你的腿力。要知道,轻功或者飞毛腿,都是需要高强度练习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周晓安可不想成为拥有“揍死雇主”这种传奇经历的保镖。可是这一刻,她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痒痒,这种痒痒最后集中到拳头上,神经与骨骼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扯着她的脑子想往前送。是的,这是个多么好的角度,只要一拳就能让眼前这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
“周晓安,”这个人柔声说,“周家人的行动效率这么低吗?”
周家!
爷爷!
如果她这一拳真的下去,爷爷会用什么样的一拳还回来?
想到这里周家第八代传人心立刻一瓣瓣地碎掉了,她屈辱地接过钱去执行这项任务,关上门的时候狠狠地向门里面挥了一下拳头,然后扭过头来就看到正踢完球回来的宋呈林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呵呵呵。
老天作证,宋呈林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帅过。周晓安非常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兄弟,借十块钱。”
想整我,没那么容易!
坐在公交车上的周晓安怡然地享受着窗外吹来的轻风,今天天气真是好极了,还有两站就到目的地,她还有剩余的钱可以买几个包子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