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殷忽然笑了起来,“不让你玩球,你就这么大火气吗?”
“不打球赛我怎么拿筹码?”
“噫,你知道筹码的好处了?”
“废话,我还指望卖筹码还债!”
“你欠了谁的钱?”
“闻雯。”
“……那是谁?”
“你不记得了?”她睁了睁眼,天哪,可怜闻雯每次见到她都要问周子殷学长怎样怎样,这家伙居然早把人丢在了脑后,“就是那天,被我吓得摔了花瓶的那个——我怎么知道那个花瓶那么贵?!居然要五千多!天哪,我开始还想到精品店买个玻璃瓶给她——”好像跑题了。
周子殷嘴角的笑容却在加深,唇线很好看地勾了起来,眼睛像是有水光,又是那招牌的温笑贤惠体贴迷人笑,他说:“你好像搞错了呢。”
“啊?”
“那个花瓶,是我的。”
“啊?”
“那是有人托她送给我的。”
“……送你的只是花吧?”
“不,包括花瓶。”他笑得温柔极了,“而且,五千只是花瓶的销售价,作为K·T家的已售完限量版产品,我们应该算收藏价。”
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五秒钟,周晓安的手已经替主人做出决定,她飞快拨响了爷爷的电话,“喂,老头,借我钱。”
她说话的样子有点沉痛。因为问爷爷借钱本身就是一件沉痛得不能再沉痛的事。
想当初她会从一个漂亮斯文的小女孩变成假小子,就是因为小时候借过爷爷五块钱。
“要还的哦。”爷爷笑眯眯,皱纹完美地勾勒出一张狐狸脸,“这样吧,学会了这一拳就算还了一毛钱。”
此时手机里传出笑声,奸诈程度宛如当年,“嘿嘿,要多少?”
“五千,不,一万。”说的时候死命白了周子殷一眼,够了吧够了吧够了吧!
那边静了静,瞬即吼出来:“你要干什么?”
“还债!”
“你又把人打伤了?我警告过你我再也不会垫药费了!”电话嘟地断掉,最后还传来一句:“你给我收敛一点!”
到哪里去找这种长辈?
而她的债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腿脚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周晓安忍不住往外退了一步,“这、这样的话,你更加不应该剥夺我赚钱的机会……我去球场吧——”
“干吗这么急呢?”周子殷慢条斯理,“而且,还债的方法有许多种,不一定要去打球。”
晓安吞了吞口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欠债者面对债主的反应?周子殷给她的压迫力直接往上调了两百个百分点,“呵呵,”她笑得僵硬,“可我只会打球而已。”
“不是还会做饭吗?”
生活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每天早上跑步买菜,下课做菜,经过球场的时候总忍不住放慢脚步。
结束了这份工作,就去当职业球员吧!
——或者以后考体校?
“喂!”
——或者考军校?其实她对部队生活很感兴趣。
“喂!”
——再不然……
“周晓安!”
好一声狮子吼,震得周晓安耳朵发麻,回过身来,看到的却是自球赛后正眼都不愿瞧她的宋呈林。
她不太确定地问了句:“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找你。”宋呈林的脸仍然黑得像十年没洗的锅底,冷冰冰,硬邦邦。
“哦,谁?”
“陆上夫。”
周晓安立刻想起了那双柳叶刀似的眼睛。
“青中没有去领奖杯。陆上夫说要再比一次,然后再决定谁能得到参加省赛的名额。他指名要你参加。”嗒,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周晓安愣了三秒钟,大笑起来,“好,好,我喜欢这样的对手。”
“你……参加?”宋呈林将信将疑。
“哈哈!省赛赢了的话筹码更多吧?”
“那当然——喂,话可以说清楚,你再半途跑了的话——”
“再跑我就不姓周——哦不——你等着我!中午给你答复!”她拔腿就跑,冲到一半想起落下的袋子,捡起袋子一边跑一边拨电话,居然是关机!不,是还没开机。
502室非常安静,周大少爷还没起床,周晓安悄悄地推开他的房门,雪白被子里露出一头黑发,白是白,黑是黑,非常的分明。她把窗帘拉开,阳光投进来,他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别的动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皮肤像是半透明。
懊怎么样把他弄醒?
(喂,掀被子吧!)
“喂,周子殷。”
(咚,这招太普通太不够震撼了吧周晓安?)
“周子殷,起床啦。”还是没反应,她替他把手机开了机,扔到他耳边,然后,拿自己的手机发他的号码,两秒钟后,手机响了起来。他把头埋进被子里,手机还在响,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模到手机,往地上一扔。
喀,后板裂开来,响动停了。
“呃……”被球场与筹码刺激得头脑亢奋的周晓安猛然想到她曾经见识过的起床气,这只手机非常具有象征意义。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周子殷仍然亘古不变地在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秒踏进教室,周晓安又一次好奇他怎么可以把时间掐得这么准。
课上到一半,周晓安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周子殷发来短信,“早上你进了我房间?”
想了想,她明智地答:“没有。”
“手机上有你的指纹。”
靠,又来这套,不要以为她还会上当,这个时候死鸭子嘴硬才是王道,“怎么可能?”
他没有再问。她偷偷瞄他的脸,他的表情非常自然,嘴角挂着习惯性的笑意,看上去比三好学生还三好学生。
背后忽然有轻轻的动静,“看,看。”
“啊,晓安殿在偷看子殷殿……”
“好浪漫……”
周晓安额头爆出一个十字筋,是的,她永远也不可能弄明白这些有钱的女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下课后,她的同桌去卫生间,位置空出来,周子殷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过来。”
她坐过去。其实,周围的目光让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坐过去得好。
“喂,周子殷,”她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她们有点怪?”
这些人的眼睛好像全变成了粉色。
周子殷像是没听见,只是淡淡道:“你早上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啊?”
“别装了。”他笑了笑,“你这张脸,根本藏不住事。”
他是经常笑的,但是,周晓安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样子的笑,才是真正的笑,眼睛里有薄薄的水光,像樱花溅着阳光。
“喂。”他低头去找下一堂课的书,“没有人告诉过你,盯着人看不礼貌?”
周晓安的脸腾地红了,干咳了两声,忽然灿烂地笑,“中午想吃什么菜?”
周子殷抬头看了她两秒钟,“直说。”
直说?
直接说“因为我想早点月兑离你的压迫所以必须抓住赚外快的机会”?还是“对不起我实在闷不住就是想去打球”?
“因为……早上买的菜不好,我中午想再去买……可是走得太慢,搭公交车也不方便……所以想请你送送我……”
“好的。”
“呃?”
他微微笑,眉眼弯弯,“我很乐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