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锅里慢慢熬着炖给斯非和斯欢的鸡汤,简月琪摘下围裙,稍作休息,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无聊地拨了两个频道,正好看到某个电视台正在播放国际时装博览后的一场记者发布会,坐在台上神色不安的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设计师,在记者的追问下,满头冷汗,应对不来。
简月琪放下遥控器。
记者甲提问:“这次您的作品在时装博览时大放异彩,可谓一鸣惊人。请问这次作品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这个……”台上的男人显然已经饱受煎熬好一阵了,“当时的理念……”他冷汗涔涔。
记者乙不耐烦地站起来,“请问你创作最初的灵感来自哪里?是怎么构思的?在创作过程中,有没有很多困难?”
男人面色如雪,“我当时……”
众记者已经一片哗然。
记者会临时中断,中间插播了这位设计师获奖时的盛况,身着盛装的模特站在他的身边,简月琪早已沉淀下的心,在看到那群模特的瞬间,依然无法控制地疼了一下。
那些衣服,她都见过,在那时,还是这世界上唯一存在的,隐秘地挂在那所房子里,上面的标牌是——“月月在我的梦中,穿着的衣服”。
简月琪关掉电视,走进厨房,香味浓郁,她微笑着把汤倒进保温饭盒,小心翼翼地拧好盖子,送去医院。
斯非的健康状态不错,心情也很好,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安慰。
签署捐献眼角膜的申请时,他落笔的一瞬间,孙医生狠狠抓住他的手腕,几乎咬牙切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平静?我这么做根本就是错的!你能不能让我罪恶感少一点!”
斯欢笑,“我是心甘情愿地签,对你不是最好的安慰吗?”
孙医生瞪眼睛,“最好的安慰是你乖乖等待其他捐献者!”
斯欢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干脆说:“那一次,车已经碰到我的衣服了,你为什么拉我回来,你如果不拉,现在就是名正言顺。要不然,我现在再去。”
“你!”孙医生猛拍桌子,怒看向简月琪,“你呢!你不是他爱人吗?为什么不拦着他?”
简月琪看着斯欢要落笔的手,脸色发白,却仍然微笑出来,“我不会为难他。说真的,如果我的角膜能匹配的话,现在无论如何也要签字的人,就是我了。”
“你们!你们!”孙医生捂着胸口,气得跌坐在大椅上。
阳光灿烂的午后,小鲍园里处处暖人。
手术定在一个星期以后。
斯欢和简月琪并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简月琪把玩着他的手指,不肯抬头。
“还是担心吗?”
简月琪抿抿唇,故意冷淡地说:“谁担心你!你没了眼睛,到时候生活全要依靠我。我一定要把这些年你欺负我的全部讨回来!”
斯欢弯眉笑着,“欺负人也是很麻烦的,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可以走开,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简月琪手指刹那捏紧,不解恨似的,抓起他的手放在嘴里用力一咬,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你要是再敢说,我就咬死你!”
斯欢还是笑,手臂搂过简月琪的肩膀,“我说真的,哪怕全身都不能动了,一个人也没有关系。你好好的,我就满足。”
“走开!”简月琪气极,使劲甩开他的手,愤愤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买饮料”,就扭头往背对着他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紧咬牙关,一边走,一边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一滴滴落在整洁的地面上。
端着热女乃茶往回走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简月琪手忙脚乱地把其中一杯用手臂小心夹住,艰难地掏出手机,看到是孙医生的电话,慌忙之间接听,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心头狂跳不止,“喂……”
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孙医生几乎要哭了的狂喜声音:“简丫头!我告诉你!呜,我告诉你……”
“什么什么?”简月琪的呼吸急剧加快。
“有人……刚刚有个癌症晚期的患者……答应捐出眼角膜,他的角膜,刚好和斯非的完全匹配……呜呜……你告诉那个混蛋小子,他不用失明了,我……我已经把他签的申请撕掉了……”
女乃茶“啪”地落在地上,滚烫浓郁的液体飞溅上裙角。
简月琪的心在喉咙口怦怦地跳动,积出眼底无尽汹涌的灼人泪水。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她擦干眼泪,静静地回到斯欢身后。斯欢还坐在那里,宽阔的肩膀,挺拔优美的后背,他坐在那里,安安稳稳地等待着她回来。
简月琪深深吸气,从身后搂住斯欢的脖子,越抱越紧,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全部掉进斯欢的颈窝。
“斯欢,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斯欢,我爱你,无论是天堂地狱,无论是埃及还是死亡之家,我都愿一直陪着你。
从此以后——
永不言分别。
辈度黑暗。
分享光明。
有天夜里,一只小燕子从城市上空飞过。
他飞了整整一天,夜晚时才来到这座城市。
“我去哪儿过夜呢?”
这时,他看见了高大圆柱上的雕像。
“我就在那儿过夜,”他高声说,“这是个好地方,充满了新鲜空气。”于是,他就在快乐王子两脚之间落了窝。
但就在他把头放在羽翅下面的时候,一颗大大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又落下来一滴。
他决定飞离此处。
可是还没等他张开羽翼,第三滴水又掉了下来,他抬头望去,看见了——啊!他看见了什么呢?
快乐王子的双眼充满了泪水,泪珠顺着他金黄的脸颊淌了下来。王子的脸在月光下美丽无比。
……
小燕子剩下的力气只够再飞到王子的肩上一回。
“再见了,亲爱的王子!”他喃喃地说,“你愿重让我亲吻你的手吗?”
“我真高兴你终于要飞往埃及去了,小燕子,”王子说,“你在这儿呆得太长了。不过你得亲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埃及,”燕子说,“我要去死亡之家。死亡是长眠的兄弟,不是吗?”
接着他亲吻了快乐王子的嘴唇,然后就跌落在王子的脚下,死去了。
就在此刻,雕像体内生出一声奇特的爆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其实是王子的那颗铅做的心,已裂成了两半。
——摘自童话《快乐王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