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雅安正站在他的身后,他一扬手便将她给扫出几丈远,连疼痛的叫声也没发出。
“他为你而来,你竟然还敢否认认识他?!”上前拽起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女人,哥战的脸上是残酷的冰寒,“我的两个弟弟因你而死,我要你和子查赫德莫赫给他陪葬。”
雅安耳中嗡嗡地响着,压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口中涌起一股又一股甜腥的味道,唇角有液体流过的感觉。脑子虽然一片空白的迷茫,心口却痛得厉害。原来只是安安分分地守在他身边也是一种奢望啊!昏昏沉沉中,她对着自己无力地笑。
“来人,把她拖下去,抽到她肯说话为止。”因为丧弟之痛,哥战完全失去了理智。
扮越哥悍受不了子查赫德屡次的挑衅,竟不顾他的警告,私自找上门去。若他们不是躺着回来,哥战定然会给予他们相当严厉的惩罚。只因子查赫德本身便不是泛泛之辈,又是地尔图最大部落的首领,与他交战,不尽全力是讨不了好去的。但若尽全力,真伤了他,便是得罪整个地尔图人,那与抢夺非他们本族女人的柔罗是不一样的。何况草原上本来便有抢婚的习俗,即使是地尔图王也不会被看得例外。要女人,有本事自己去抢。
然而,哥越和哥悍是躺着回来的,以后再也不可能和他一起骑马喝酒。
深吸口气,哥战控制住心中的伤痛,让自己面部表情变得如石头一样冷硬。走出帐篷,女人正被手下绑在马桩上鞭苔,长鞭划过空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厉啸,再击在人身上,带起破碎的衣片如蝴蝶般在阳光下翻飞。
女人垂着头,长发掩住了脸面,鞭子每落到她身上便引起一阵疼痛的抽搐,但是却听不见她发出一丁点疼痛的叫喊以及求饶的哭泣。
扮战走过去,从手下手中夺过鞭子,长臂一抖,那一鞭夹杂着内劲狠狠地抽在雅安身上。她浑身剧颤,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哥战无情的眼。
“那个地尔图人对你可真是痴心一片哪!”他冰冷的话语中除了对亡弟的伤痛,还带着一股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恼怒。
捕捉到他眼底压抑的情绪,那一刻雅安蓦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够体谅他的心情,他只是想找一种发泄悲伤的方式,而自己很不幸,成为了那个对象。
她知道,如果他对她有着足够的信任,那么他可能会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让她给予他足够的安抚与慰藉。然而,显然她永远也不会拥有那样的资格,而他给她的唯一权力就是被他当成敌人伤害。谁叫自始至终,她和他的相识就是一场又一场的骗局呢。
身体的疼痛在蔓延,从皮肉到内俯,从血液到心脏……
阳光耀眼得让人无法呼吸,雅安吃力地看着哥战,一刹那的恍惚,突然不知道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
“想死,也等捉到子查赫德以后。”注意到雅安唇角的血源源不绝地滴落在破烂的衣服上,眼神渐转黯淡,哥战心口微滞,蓦然神志一清,长鞭倏地卷向她身后的马柱。
一声喑哑沉闷的轰响,那马桩和鞭子同时化为齑粉,雅安如同绑着她的绳索一样,软倒在地上。
走过去抱起她,哥战冷声吩咐一直恭候在身边的手下:“去找大夫,另外,传话给子查赫德,让他明日清早到榆林外五里的矮山下等我,我会把他的女人还给他。”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又冷了两分,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冰珠般崩出来。
语罢,不再等手下回话,人已带着蔫蔫一息的雅安回了帐。
蹄声如雷,刺破黎明的清静,许多睡在已渐渐熄灭的篝火边的游民,被蹄声惊醒,纷纷睁开迷蒙的睡眼往榆林正中的土街上看去。但见尘土飞扬,数十骑旋风般卷出榆林,往青水下游驰去。
雅安仍穿着昨日被鞭得破烂的衣服,被粗绳捆缚着,虚弱地靠在哥战胸前。虽然伤势已经过大夫的处理,急驰中的马背仍颠得她浑身抽疼,胸口窒闷,几乎背过气去。一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直到耳边传来哥战寒冷的说话声,她才发现原来已经停了下来。
“子查赫德莫赫,你以为在地尔图人的地盘上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平日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来惹你,不想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为了这个女人……”
雅安只觉头皮一痛,不由得仰起脸来,露出那张沾满血污已看不清容貌的脸。
心若死灰,她连眼也无力再张了。
“子查赫德莫赫,你为了这个女人追到此处,又杀了我的两个弟弟,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哥战冷寒的声音仿佛地狱来使,显露出他要杀死那个男人的决心。
“阿萝,你怎样了?”一个粗犷中透露出浓浓关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雅安心中一颤,差点就睁开眼去看看那个男人。
扮战却双眼微眯,一丝疑光在眸中闪过,“她是个哑子,子查赫德莫赫你——在期待她回答你什么?”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雅安的脸上,看到她脸上如死亡般的灰败,利剑般的眉不可察觉地轻轻皱了下,抓住她长发的手松开,任她又软倒进自己的怀中。
“放了她,哥战。”
男人的声音缓慢而沉重,雅安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心正在因自己女人受苦而受到凌迟般的痛苦。心中一叹,她突然羡慕起那个叫阿萝的女人,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她。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待她如此,便是让她以性命相赠又何妨呢?她思绪万千,以至于没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谈。
耳边突然响起哥战的狂笑声,她心中一惊,脸已被他抬起,下意识地睁开眼,却看到他蓦然靠近的脸,在反应过来之前,唇已被他强势地夺获。
男人终于发狂,一箭射向哥战胯下的战马,然而他箭刚一发出,四周早已张弓相待的马贼立即纷纷放弦,同时骑着马呼喝着潮水般向男人杀过去。对于这个屡次欺到他们头上的男人,马贼们早就想出这个口气了,此时有哥战发话,出手自然毫不留情。
扮战终于放开雅安,冷漠地看着在坡下左冲右突几近疯狂的男人,右手按上斜背在背上的长皮囊,触到里面的精钢矛身的冰凉,感觉到噬血的因子开始在血液中沸腾。
“子查赫德莫赫也不过如此。”一丝讥讽的笑浮上他的唇角,垂首看着雅安惊惧的脸,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无比,让人不由心中寒意直冒,“看来,他为了你连命也不想要了。哑女,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愿意开口吗?”
雅安闻言心中凄然,她的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真的不明白吗?那个人……那个男人她从不认识,又怎会为她不顾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她却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无足轻重。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的心突然平静下来,目光移离这让她心伤的男人,移离这来得莫名其妙的战争,落往远方。
看到雅安的神情,本来热血沸腾准备冲下山丘与子查赫德一较高低的哥战改变了主意,反手从另一侧拿下铁弓,弯弓引箭对准了已进入自己射程以内正在浴血奋战的男人。
若在平时,他倒很希望遇到子查赫德这样的对手,但今天,他为的是复仇,必须不择手段杀死眼前这个男人,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牵弓引弦,功聚一线,凝往手中之箭,哥战眼中精光爆闪,长箭划出一声尖啸直射陷在重围中的子查赫德右胁。此箭一出,另一支夹在指间的箭又已上了弦。
也许此战以多战少,胜之不武,但是,对于他马贼哥战来说,向来最重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
扮悍哥越是他胞弟,哑女是他的女人,子查赫德杀他亲弟,还想夺他女人,难道还要他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