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愤怒加深了君尚的,精美的唇角轻轻勾勒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他的手指慢慢地沿着青莲的锁骨轻柔地下滑,拢住了青莲胸前的蓓蕾,食指缓缓地画着一个个小小的圆圈,感觉到那柔软渐渐有了变化:“你的身体远比你的心来得诚实呢!”他哑着嗓子,“青莲,这里就是我的洞房!”他的手稍一用力,裂帛声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心惊,青莲娇雪白光洁的肌肤、玲珑起伏的曲线顿时在空气中。
君尚屏住了呼吸,即使已经如此熟悉这个女孩,即使他曾经与青莲朝夕共处整整十年,他依然感觉到心驰神摇,不能自已。
青莲腮红如海棠,星眸如丝,红唇微启,似乎想要说话,又似乎正在等待些什么。
“青青!”君尚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无限温柔。
青青?
“因为我叫青青,所以你一定要轻轻地叫哦!”是谁家的小院中,桃花开得正艳。有风起,花瓣零落成雨,飘飘扬扬,洒满了桃树下那个垂髫小儿的一身。稚女敕的童音正从那花瓣一样鲜女敕的嘴唇中一本正经地响起来,洁白无瑕的小脸蛋上是认真到极致的表情,“君尚哥哥,你要记住哦!”
“青青!”是无比轻柔的呼唤啊,仿佛就在耳畔,如轻风拂面。
垂髫小儿乐得小脸如绽放的桃花:“青青就知道,君尚哥哥最好了!”小身体突然一跃而起,扑入那个男孩的怀里,小办膊亲昵地搂住了男孩,小脸蛋毫不避忌地紧贴着男孩的脸颊。
“青青!”男孩微微一怔,有无所适从的尴尬,想要推开她,到底担心她会摔着了自己,不由得伸臂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她。
“君尚哥哥,为什么青青的头发就不能像你一样呢?”小女孩打量着君尚及腰的银发,好奇地问道。
君尚露出了一丝苦笑,宠溺地抚模着女孩柔顺的发丝,尽避女孩还小,头发却已经显出美丽的光泽了呢!
“青青的头发多好看!”
“不好,君尚哥哥的头发才好看呢!”青青偏着脑袋,羡慕地看着那一把在夕阳余晖中闪着金色光芒的银发,忽然凑上前去,亲了一下,“青青最喜欢君尚哥哥的头发了。君尚哥哥的头发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君尚又是一怔,曾经被轻贱的生命,在这个女孩的心目中,居然被放置在那样的高度!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那一处最柔软的禁地突然打开了,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流了进去,也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逸了出去。眼眶忽然变得滚烫,有什么液体正拼命地想要涌出来。
“君尚哥哥,你哭了?”青青慌乱地用小手抹去君尚涌出了热泪,“是青青不好,又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君尚哥哥,你别难过,他们不要你,青青要你。青青会保护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
那么郑重的承诺,那么认真的眼神!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动摇呢!
只是一辈子太远,而誓言又太弱,抵不过他们之间的国恨家仇啊!他们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统统都消散在战火纷纭的岁月中,早就不存在了啊!
那个用软软的糯糯的童音叮嘱他“一定要轻轻地叫哦”的女孩子去哪里了呢?
那个曾经只会用宠溺的目光温柔的嗓音包容她的男子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一刻,谁又拉回了以往的时光,空气中突然增添了温情脉脉?
“王,你还在怀念那个低贱的身份吗?”青莲刻薄的声音尖锐地撕裂了空气中的温柔。
君尚的表情阴晴不定,一双眼睛高深莫测地盯着青莲。半晌,才冷冷地开口:“低贱?我记得有人曾经告诉我,那是——独一无二呢!”
“你不会把童言当真吧?”青莲的笑容充满了讥讽,“你不会把那句话记到今天吧?”
君尚突然满脸通红,他狼狈地避开视线,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句。
青莲放声大笑:“王,我真的不胜荣幸呢!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真的以为我们的誓言会兑现?”她仿佛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直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连泪水都笑得沁了出来。
君尚始而羞愧,继而愤怒,最后恢复了冷漠和高傲:“本王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不过你笑起来的姿态却非常波涛汹涌呢!本王倒真的想不到,以你瘦弱的身材,居然也能出现那么可观的胜景!”他寡情的薄唇吐出锋利的毒箭,青莲的脸色慢慢地白了。那样的白色刺痛了君尚,他的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起来。
“青莲,我……”
“王,你开心就好。我本来就只是你的工具而已!”她一字一顿莫不坚冷如铁石。眼波成冰,肃杀刺骨,“杀人也好,承欢也罢!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君尚握紧了拳头,青莲的话摧残了自己,也重重地刺伤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两败俱伤的含义。
“最可怕的敌人并不在于战术,而在于死志。一旦你的敌人把自己看成了死人,这场战争就会变得极其残酷也极其惨烈,不是玉石俱焚,就是两败俱伤。而克敌之法,就在于制伏自己!当你能够成功地控制自己的恐惧、胆怯,你才能变得无比强大。因为只要你一出现,那种不畏生死的气势就能够振奋你的军队,震慑你的对手!气势的高下,就决定了胜负!”
仲夏的夜空澄净而悠远,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他崇敬地仰视身旁的老人,那老人须发皆白,然而浓眉怒目,顾盼自雄。当他的眼睛直视自己时,仿佛有极亮的光芒凝聚成一线,足以穿透自己的心灵深处,使自己根本无处藏匿。此刻,老人的眼睛却并不注视着他,老人遥望星空,神情竟有些许惆怅:“战争,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真的值得吗?到底这战的目的何在?若当真为了天下百姓,百姓何尝愿意生活在战火之中?”说到后来,声音几近苦涩。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爷爷,你怎么还不睡?”娇软的小女儿声音,令他的脸容一下子明朗起来,他转身,利落地抱起了小女孩,在她的粉颊上用力亲了亲:“青青,你怎么跑出来了?为什么不睡觉?”
“爷爷不睡,青青也睡不着。”小女孩嘟起嘴唇,宛如两粒饱满的樱桃,“爷爷不睡,君尚哥哥也不能睡觉了。”
“哈哈!”老人笑了,“原来青青不是牵挂爷爷,而是牵挂你的君尚哥哥了。”
“青青都很牵挂!”小女孩认真地说道,“青青希望爷爷和君尚哥哥都睡得好。”
“睡得好?”老人目露迷惘之色,忽然喃喃低吟,“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他说到后来,竟然有些哽咽。
“爷爷!”小女孩紧紧地搂住了老人的脖子,“爷爷莫怕,还有我呢!我会代替爹娘永远陪伴在爷爷身边的。”
老人悚然,八岁的女娃子,居然能够看穿他的心事。他凝视着孩子如夜空般澄净的眼波,曾经无比自豪的一生:保家卫国,忠心无二,甚至自己的儿子都战死沙场。对这一切,他从来只觉得理所当然,此刻忽然有了怀疑:他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碌?他的无私会不会是一种深刻的自私——对亲人的自私?
“青青……”
“爷爷说的两败俱伤,青青不喜欢。但是,如果非要这样,青青会代替爷爷!”那声音清清泠泠,干干净净,分明应是江南烟雨的水波潋滟,却硬是在两个男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时四下里悄然无声,寂静得令人发憷。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瞧这个,又瞅瞅那个,忽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爷爷,青青好困……”余音未了,她小小的脑袋已经搁在老人怀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鼻息声。
老人默默地看着孙女那恬静的睡颜,好长时间,才慢慢地抬眼注视着他身旁的年轻男子:“将来……不,也许更短!”他神色端穆,目光如电,仿佛要穿透君尚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直达他的心,“无论你站在什么立场,请你一定好好地待她!”
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是,两人却都心知肚明!君尚的来历,老人是怀疑的,但是,他依然容纳了他,教导了他。若然他日,两人各为其主,那么,这份朋友之谊、师徒之情,回报的方式就是照顾好他怀里的女娃子!
君尚神色不变,目色淡定:“我记住了。”
照顾好她么?
可是他却更想——毁了她呢!毁去那张冷漠的逆来顺受的脸,回到从前,回到那么鲜活、那么无忧无虑的时代!君尚握紧手掌,宽大广袖遮住白皙的手腕,血脉仿佛逆转,思绪紊乱,双目如炽。
棉被忽如一张大网,裹住了青莲洁白的身体,君尚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瞪着青莲:“君尚,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工具!如果你是匕首,那么,也只能刺入一个人的心窝!”他扒开衣服,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就是这里!”
他奋袂转身,一脚踹开房门,失控的表情忽然凝固:“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