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来到元方工作转眼也有小半年了。这半年里,她凭着温和讨喜的个性不仅赢得了客户的赞扬,也赢得了很多同事的亲近。
于是,关于酒店的一些八卦、谣言之类的话,她都有意无意,听了个完全。
传言说,现在看上去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当年其实是靠当别人包养的小白脸起家的。后来东窗事发被女方的丈夫发现,那个女人才不得不匆匆结束在F市的一切生意,被她丈夫带回了北方城市。
而元方酒店的前身元方宾馆,便是韩家禾从那个女人那里得到的分手费。
这些谣言听起来虽然恶毒,却十分具有可信度。严格说来事情不过过去五年而已,而五年前韩家禾还是一个初混社会的年轻人,凭什么会突然得到一家宾馆?
不过毕竟五年过去了,当年的一些员工很多都已经不在元方服务,现在大家会提起,也多半是在私底下扯上几句。
就在人们都快遗忘这件桃色新闻的时候,秦臻,新闻里的女主人公,却在五年后,再次出现在元方的地盘上。
五年后的秦臻行为变得低调,她甚至都没立刻去找韩家禾,只是以顾客的身份住进了酒店里。
然而毕竟有好事之人还是认出了她,然后沉静很多年的谣言便再次疯传了起来。
南笙低眉嗤笑一声,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开完晨会回来,南笙很用心地在整理一份客户资料。下半年,酒店的生意变得尤其繁忙起来,一个不好还得加班。
她的顶头上司刚刚在晨会上发了火,冷着一张脸进办公室去了。
他很少发火,除非底下部门的人做得实在太糟糕。而通常他发火,并不会大声咆哮训斥,他会用冷冷的眸光盯着对方看,温声慢语地说出质疑的话。
南笙把这种称之为冷暴力,并深深觉得这种态度远比高声呵斥要厉害得多。外界虽然都说韩家禾这个人看起来平和好相处,真正跟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却都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好说话。
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来找他的话,南笙都会很好心地劝阻一下,毕竟进去当炮灰是很不明智的。
人未至,清雅的香水味已经飘了过来。南笙抬起头,微笑询问:“请问您找谁?”
对方带着墨镜,看不清全貌,但浑身上下已然透出高贵的气质。南笙不识名牌,也知道她那一身裙装必定价格不菲。
“韩家禾。”女子展露微笑,慢声细语吐出这三个字。
南笙站起身,有些为难地笑道:“韩总此刻心情似乎不太好,您要不要换个时间再来?”
对方嘴角的笑容更深一分,摇头。
可是南笙实在不忍心如此一个美女进去遭殃,还想再劝她一下:“可是,韩总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很好说话的哦。”
女子饶有兴味地看了南笙一眼。这个小泵娘,孩子气重得很,有她这么说自己上司的秘书吗?
“没关系的。”她留了一朵笑容给南笙,径自朝里面的总经理室走去。
南笙陷在那朵美丽的笑容里,半晌才迟钝地补一句:“那个,我还没请教您贵姓何事啊!”
女子在推开门后转身回了句:“他的故人。”
办公室里,窗户开着,户外的秋日阳光无声照了进来。
韩家禾此刻并没有在办公,而是站在窗户边,看着眼前辽阔的风景失神。
听说,她回来了,并且住进了酒店。
只不过,他没有特地去找她。
秦臻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里曾经扮演过一个无法替代的角色,当年甚至因为她,他和锦云分了手。也是因为她,他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而这一切,却也都随着她跟着她丈夫的离开,像一张定格的旧照片,被他存放进了回忆里。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家禾?”熟悉的声音,不会因为隔断的五年就陌生到无法辨识。
他的肩膀微微一僵,松开眉心转身,“秦臻。”
秦臻摘下墨镜,走至沙发上优雅地坐下,脸上带着抱怨笑道:“看你的样子一点惊讶都没有,一定是早就知道我来了吧?怎么,躲着不想见我啊?”
他微笑否认:“没有的事。只是刚好有事缠身,正打算今晚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已经先来了。”
走到桌旁按下内线吩咐:“苏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
秦臻半是玩笑地道:“几年不见,倒是学会跟我打起官腔来了。”
南笙小心翼翼地端着两杯咖啡送进来,眼睛一直往美女身上瞄。看年纪应该不年轻了吧,但保养得可真是好,十足的美人一个。
韩家禾吩咐她:“苏秘书,现在开始所有的电话你都拦住,不要给我接进来了。”
南笙看了他一眼,心里鄙视他公私不分的行经,口上还是连连称是,撤身退出门去。
秦臻随口问一句:“哪里找来的这个秘书,跟个小孩子似的,很可爱啊。”
可爱?韩家禾在心里摇头,苏南笙身上哪有半点可爱的影子,较起真来分明难缠得很,他算是深有体会。
“刚刚我进来,她说你心情不好,要我别进来给自己找不自在。我就在想,以我跟你的关系,你是不会给我脸色看的,对吧?”
这个苏南笙,难怪他一个上午都没见有人进来,原来她都是用这种方法把人给拦住的。
他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笑着问:“怎么突然来了F市,旅行还是公事?”
秦臻看着他,收起了脸上的笑,一字一句地说:“我离婚了。”
韩家禾抬头看着她,诧异地愣住了。秦臻,居然会离婚?
“怎么回事?”他锁眉,沉声问。
秦臻扬了扬眉梢,神态恢复轻松,笑道:“终于发现我跟他不适合在一起,所以就离了呗。”
韩家禾的脸色愈发难看,声音也转冷:“韦君拓还算不算一个男人?竟然同意离婚?”
“不是他的错,是我觉得累了,不想再这么拖下去浪费彼此的精力。”
“既然是协议离婚,那财产应当分你一半才是,他没有做出什么卑鄙的事来为难你吧?”没了婚姻,就没必要手下留情,带走他的一半财产,足够秦臻充裕地过下半辈子。
秦臻摇摇头。
他稍稍松了些神色,“还算他有点良心。”
秦臻却接着道:“他没为难我,是因为我没要那些钱。”净身出户,就当把欠他的全部还给他了,从此真正的互不纠缠两不相欠。
韩家禾诧异,“秦臻,你怎么这么傻?”
她微微一笑,“起码以后,我会活得心安理得。”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秦臻嗔瞪他一眼道:“装什么傻,没见我这不是投奔你来了吗?我知道你会养我的,难道你想赖账不成?”
韩家禾失笑,随即点点头,“说得没错,那些钱一直都帮你在银行里存着,你没有了婚姻,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几年不见,秦臻的外表几乎没有变化,一样清雅从容,一样美丽高贵,只是眉宇间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婚虽然离了,但那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折腾。
“F市这几年变化很大,从明天起,我带你到处去转转吧?”
秦臻笑着道:“这几年我虽然不在F市,但也听闻过关于元方韩总的一些传言。认真严谨的工作狂一个现在居然肯为了我跷班,我的面子果然大啊。”
韩家禾也笑,回道:“秦臻,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人。”
连着四天了,总经理室里面空空荡荡,没了熟悉的人影。
但南笙还是照着平常一样进来,抹抹桌子,整理文件。
五天前,秦臻的到来,让几乎没有请过假的人破例决定休息一段时间,这个“一段时间”并不具体,他自己是老板,就算休上三五个月也没人能有意见。
可是,南笙在心里却有意见。接近年底,酒店的生意十分繁忙,而现在整间酒店只有丁畅一个人盯着,害得他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那个人,却天天带着红颜知己四处游玩逍遥自在,真是过分。
原本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事,可是他不会真打算休上十天半月的假吧?虽然有丁畅代劳,他桌子上的公文还是堆积了很厚的一叠。
南笙想着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秦臻,虽然听说她大韩家禾几岁,但看起来跟他却是极其般配的。都是衣着精致,都是气质高贵举手从容。
莫名的,她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站在他的大办公桌旁,手边是他一直习惯带在身上的签字笔。怕是心不在焉,才会把这个也忘在了办公室里。
她伸手拿起电话,拨号出去。
响过三声,那头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他冷静的声音:“苏秘书,什么事?”
南笙心里堵的那口气越发膨胀得厉害,升到了胸口,哽住了声音,有种酸涩的感觉浮上喉头。
“苏秘书?”那头见这边半天没回应,以为自己叫错了人。但又想到他不在,除了苏南笙应该没有人能进得了他的办公室才是。
南笙深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的那阵酸涩感觉逼了回去。没错,她是苏秘书,元方的总经理秘书而已。
“韩总,是这样的。办公室这边的公文已经积了一堆,您好歹回来处理一下再休假吧。丁氨总他本来就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秘书也不是万能的,何况是我这种半调子的秘书。”
一口气说完,她有种痛快的感觉,管他是不是生气,会不会发火。
那头,韩家禾沉默了几秒,然后回道:“好,我下午回去一趟。”
南笙没再说话,先一步将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