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阴沉着脸,没有开口说明的意思,她也安安静静地坐着,知道现在惹怒他,无非是一个车祸结尾。
“下车。”他冷淡地命令,车子停在了紫家大宅前。
苞上次来差不多,屋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客厅里一个打扫的中年女子,她未曾见过。
“女乃妈,少爷呢?”紫潮阳问。
中年女子恭敬地道:“在书房。”
他拉着她的手那样紧,像是要拽在身上,粘进去。
在开门的瞬间,她似乎已经猜到门里的那个人是谁。
紫莲桦匍匐在地上玩积木,不同颜色的小木块像俄罗斯方块散在地板上,中间有一个四方形的凹型盘,他正把方块运进盘里而玩得不亦乐乎。
见到两个阴影罩下来,他不禁停了手上的动作,仰起头来,“爸比。”
紫潮阳蹲下来,温柔地抚模孩子柔软的短发,“肚子饿吗?”
紫莲桦摇摇头,只一个劲地笑,又看看花烈影。
他……就是他们的儿子啊!
花烈影的心,紧紧地拽住了。在恢复记忆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个孩子,但心里又压抑着内心的思念,她当作上次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当自己从楼梯走上去的途中就掉下去了。
因为……无颜再见这个孩子。
他出生不到两个月,她就离开了他,自私地生下他,又狠狠地抛弃他,如果长大了他知道也会恨她吧。
“乖,叫妈咪。”紫潮阳抱起孩子,让他坐到大腿上,“妈咪回来了。”
紫莲桦似懂非懂,但很快就眯起眼来笑了,“妈咪!”
她的心跟着一动。
手指渐渐地弯曲起来,害怕下一秒她就要冲上去抱住他。
“妈咪,妈咪,妈咪……”小孩子的天性,总是这般可爱。
紫潮阳看着她,“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没有回应。
“说出来你可能会吃惊,但是我们曾经很相爱。”他淡淡地说。
她猛然抬头吃惊地看着他,这不可能!
紫潮阳把孩子抱到椅子上,“因为我做错了一些事情,所以你离开了我。但是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失忆了,请相信你现在的记忆都是杜撰出来的……”
“荒谬。”她驳斥。
人已经朝门口走去,她什么都不要听。
他放下孩子,拽住她的手,“影,你是我的妻子。”
她冷淡地瞥他一眼,“是吗?你有什么证据?我们的结婚证书在哪里?”
他带她去自己的卧室,柜子里摆放了多年来她在父亲节送的礼物。
“你对这些东西应该有印象吧?”他轻柔地站在她身边,一一介绍,“这是你在尼罗河的时候买的,说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这个是你在比利时买的,当时出的这款特别好看……”
“够了。”她反身对着他,“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里。
她笑起来,“紫先生,故事很动听,但是我若真的失忆,我想忘记的人是楚泽井,而不是你。所以请让我离开吧,既然两家是商业联姻,你也可以再去找别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以吻封住。
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时而轻柔时而发狂。他的手圈住了她的身子,只想再次感受她在怀里的触动。
“紫……”她在他的怀里挣扎,但是徒劳。
他的力气那样大,整个人就轻易地被压制在床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怜惜,但是她撇过头去,没看到。
“影,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别人。”紫潮阳低沉的嗓音像是破旧的小提琴。
她轻轻地说:“紫先生,请自重。”
他的脸又沉了沉,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也紧了紧,“紫先生,紫先生,我真为你这样的称呼感到发狂。第一次听,我只希望你可以早日想起我,这样我便可以听你再喊我小爸或是紫。但是我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你说要分手。你可知道……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多么的痛苦。我苦苦压制着自己对你的想念,不去探究你到底过得好不好,只想着等时机一到,我就一定要找到你,不顾一切地跟你在一起……”
天知道他有多爱她。
她的泪夺眶而出,声音却是冰冷:“紫先生,无论你的故事有多动听都没有用,因为我真的不爱你。”
“不可能!”他怎会相信自己担心的事情成真,她当初爱他,现在就该还是爱他啊!
他的手指渐渐移到她的脖颈,白皙而纤细的脖子看起来一拧就断。她就像一个白瓷女圭女圭,有着剔透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但是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从第一眼她穿着小蓬蓬裙跟着花潋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孩与自己之间将会有什么发展。
若不是花氏家族那个变态的不成文的规定,此刻的他们早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不用被任何事情所阻挠。
“紫先生,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爱你的……”她吃力地讲。
他猛地惊醒,松开了手。
她弯起腰来,痛苦地轻咳。
“影,影……”他唤着她,百般爱怜,想起过去的种种,他拿出相册给她看,“你看,这些全都是你。”
小学时候的她,俏皮的微笑,埋首在他的怀里粲笑如花。
初中时候的她,可爱调皮又牙尖嘴利,捧来了各式的奖状与荣誉。
斑中的她,接着三级跳,直接去了国外进修。那些戴着博士帽,微笑看向镜头的照片让他都为她感到骄傲。
可是花烈影看都不看,就从床上爬起来往外走。
紫潮阳无力地坐在床边,“影,其实你已经想起来了是不是?”
她的脚步一滞。
“我也猜,你肯定是想起来了。”他喃喃自语,若不是这样,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无论后来他怎样弥补,到最后她都是无法原谅当初他带给她的伤害吗?
她咬牙,努力不再流泪,“对,我什么都想起来了。自我医院醒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想起来了,我跟你交往,我就是要看你笑话。过去我爱你,不代表我现在也是。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为何你还要残忍地再来插一脚?试问过去那么多年里,我也没对不起你过吧,我为公司卖力工作,也跟公司赚了不少钱。我真的不图什么……”她僵硬地背对着他,无力地道:“可你也不能因为周小姐的离开再来找我……”
她不是那么好心的善人,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替代品。
他暗暗吃惊,“不是……”
“你想说不是因为周九歌是吗?无所谓了,”她走出门口,“这辈子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莲桦,如果你不放手,我就答应大当家继承花氏财团。”
在签名的时候,她犹豫了,没有马上签署。
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但是就是不想在那个时候决定自己的命运。
如果生命里再次少了紫潮阳,她可以再活一次吗?
“你说什么?”紫潮阳紧张地拦住她,“大当家找过你?”
那个蛇蝎女人!还是被她早了一步吗?
“那与你无关。你就当是给我祝福,不要再来找我,就让我安心地嫁给楚泽井。”她的声音已经透露着清冷,“还是你希望我去做大当家?”
他怔怔地看着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紫莲桦从书房里慢慢爬出来,又站起来转圈圈,看到他们又笑了。
“爸比,妈咪……”他朝他们走来。
花烈影却飞快地下楼去,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紫潮阳重新抱起儿子,亲亲他的脸蛋,“我让你妈咪伤心了,怎么办呢?”或许这道疤痕在她的心里永远留着好不了吧。
“我找周九歌。”他利落地拨通了国外的电话。
对方是一个温厚嗓音的男子,转递给周九歌,“你的电话。”
“我是周九歌,哪位?”
“有时间吗?回国一趟。”他单刀直入。
周九歌顿了顿,反应过来,“好。”
花氏财团董事会。
众理事坐着沉默,纷纷看向主位上的女子,大当家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十余年,现在说让她退就退了吗?
但周九歌加上紫潮阳的股份已经胜过大当家的股份,而那些理事们掌握的股份也有一定的分量,若大家全都支持大当家,那还是大当家稳赢的。
以往大家开会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一次无端端地召开紧急董事会真的让人费解。
饼了一会,门口有高跟鞋“笃笃笃”的声音传来,花潋筱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众理事像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女强人在,他们不用费力选择,跟着她就好了。她也不会让花氏垮。
无论谁是大当家都无所谓,只要用心经营,让他们年终分红就好。
大当家在主位上,冷冷地扫视一切。
紫潮阳与周九歌坐在一起,也盯着她看。
投票结果出来,罢免大当家的决策被通过。
不知为何看到大当家的表情,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谁再来当大当家的问题,容我们下午再议。”紫潮阳解散了会议。
大家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了紫潮阳,周九歌和大当家。
“你不该动花烈影的心思。”周九歌冷然道,大当家不是傻子,这几年他们虽然掌握股份,但也没有想到去扑灭她,只是远远观看着,花烈影已经离开众人的视线,不需要再为了她来压制她。
可是大当家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花烈影。
“她的母亲害我,难道我不该报仇吗?”她等了又等,只想等到花烈影两情相悦最痛苦的时候再把位子交给她,让她也痛不欲生,却不料等到的是自己退位。
紫潮阳嘲讽道:“你自己扪心自问这几年大当家的位子坐得不舒服吗?”他查过大当家当年的情人,一听说她在任职期间不能结婚后转眼就找了另外一个富家千金结婚了,也不管对方是否会和自己相爱。为了这样的男子报仇,不觉得可笑吗?
若不是她自己也分明地知道这个事情,不见得她会继续坐下去。
在她管理的几年里,花氏财团也发展得蒸蒸日上,没有丝毫的懈怠,也可以看出她在管理上面的天分。
这就是为何当初两人在协议离婚后也没有马上扳倒大当家的主要原因。
大当家一怔,不再说话。
“其实若你真爱那个男子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你大可不必为了花烈影在等,你若真要月兑离大当家的位子,任职后就可以再选下一任,但是你没有,这不是眷恋位子是什么?”周九歌冷笑,如果换作花烈影自然不肯,这个继承关系着一个女子幸福的一生,但她不觉得大当家也有那样的善良。
紫潮阳一语点破:“你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继续留着罢了。”如果一个女子没有了成家的冲动,那么是否单身或者被限制单身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大当家,请你自己想清楚,这辈子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又在追求什么呢?”周九歌低低一叹。
……
下午的董事会继续召开。
结果出人意料,还是由大当家继续担任。
但这一次大当家自己废除了那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一个任职期间的大当家都可以在任职五年之后选择结婚与否。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将来的家族成员。过去历任的继承人都不会想到废除是因为她们自己经历过,心里不公,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她也该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