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后门时,又听到一串女人的娇笑,那样的笑声,便是女人听了,骨头也忍不住酥软,真不知道要是男人听了,会发生怎样的旖旎情事。
透过敞开的门扉,君莫惜好奇地探头张望,没想到在她刚才躺过的条椅上正坐着一对调笑正欢的男女。
那个女人一身桃红色晚装,笑得花枝乱颤,而那个引她发笑的男人,正是那个容易让人上火的家伙。
好巧不巧的,他就在这时转过了头,正好和她打了照面。
看到是他,君莫惜很没用地首先就想到身上没多少布料的衣服,下意识地就抬起手臂掩住了胸口,而他的视线自然随着她的动作而挪移,眸中似有银光闪过,而后却似不认识她般扭回头俯首在桃红女耳边说了什么,桃红女又笑起来,边笑还边拿眼朝她这边瞅,表情说不出的嚣张跋扈。
君莫惜也说不清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也许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她以同样嚣张的表情朝桃红女竖了竖中指,看到对方愀然变色,立刻心情大爽地缩回头,挽住身后摇头不已的Uncle,迈着胜利女神的脚步,婀娜多姿地穿过长廊,走进舞会大厅。
“Uncle,我可是我们学校的DanceQueen哦,我还是我们学校业余舞蹈班的教练,好多人见了我都喊我‘大神’。Uncle,我们今天不要停,一直跳下去,好不好?”
莫众纭宠溺地笑,摆出绅士相邀的姿势,一本正经地道:“公主殿下,请。”
忍着笑,君莫惜清清喉咙,抬起高傲的下巴,足尖轻点,搭着Uncle的手臂划进舞池。
舞池中,多是父亲陪着女儿起舞。有的父亲和蔼可亲,有的父亲严肃冷厉,有的父亲温文儒雅,有的父亲平易近人,这样的场景突然令君莫惜想到古时候的选妃。父亲带着女儿在场内卖力表演,王子却站在场外冷眼旁观。而现在,她似乎也变成了场内待选的“萝卜”、“青菜”等待着“王子”的御驾亲征,而王子,此刻却在后花园乐不思蜀,根本忘了“青菜”、“萝卜”的存在。
一下子,人就变得意兴阑珊。
察觉到她的沉默,莫众纭拍拍她的肩,“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唔。”
闷闷地开口,随Uncle走到阳台,户外的月亮又圆又大,却照不亮心底的残缺。
“我去端杯水。”
君莫惜点点头,目送Uncle离开,然后侧倚向阳台,继续胡思乱想着自己秘而不宣的心事。
她不知道,此时的她,一身银色礼服,一头过腰长发,在月光下有多么像月光女神,圣洁中带着轻愁,令人忍不住想抹去她眉间的褶皱。
长发被撩起时,后背似起了微凉的风,君莫惜叫了声“Uncle”,扭回头才发现又认错了人。
莫向与习惯性地勾起嘴角,语带嘲讽:“抱歉让你失望了。”
避开他暗沉沉的目光,君莫惜将头发从他指间抽回,语气异乎寻常的冷淡:“少爷有何吩咐?”
“任何吩咐都可以?”
莫向与懒懒地倚到她身侧,食指顺着她肩头划过手臂到达手肘,又从手肘划回肩头,指尖热热的,在微凉的肌肤上烙下无痕的燃烧。
君莫惜僵立不动,稳着声音道:“只要力所能及,必将全力以赴。”
“好。吻我。”
不理会她眼中的排斥,他强勾过她脖颈,鼻尖相抵,息息相闻,嘴唇间距不足两厘米。
对上他眼中的不屈不挠,君莫惜知道,如果和他硬碰硬,她会死得很难看,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可不想成为免费演员当众出丑。
于是,咽下一口气,尽量放软语调,柔声相劝:“Uncle很快会回来。”
“哦?如果我是他,我想我会很识趣地不在此时打扰,毕竟他是那么喜欢你,如果你能成为他的儿媳妇,他大概比你还开心。刚才女乃女乃在找他,一时半会儿他恐怕没时间来营救你。所以,宝贝儿,来,吻我,全力以赴地吻。”
他的轻佻很快就在君莫惜胸口燃起熊熊的火焰,刚才,他是不是也用同样的伎俩赢得桃红女郎的无私献吻?
属于女人的馨香还未从他身上散尽,他怎能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来侵略她的感官?以前那个有洁癖的家伙到哪儿去了?
君莫惜别开脸,假笑道:“公子,待你身上的脂粉气散尽,再来讨吻也不迟。”
莫向与不以为忤,托回她的下巴,再次抵上她的鼻尖,嗓音低哑似情人的呢喃:“正因为脂粉气太浓,才需要你来冲淡啊。怎么,是我还没教会你接吻,还是你不知道什么叫全力以赴?也好,本公子不介意再教你一回,你要是不好好学,今晚恐怕难以月兑身。”
意识到危险性,君莫惜立刻调整至战斗状态,只是她再快也不如他快,手刚扬起就被他反钳到了身后,腿刚曲起身子就被腾空,在她还没采取第三步行动时,他已抓过阳台上的皮绳缠上手臂,夹着她从阳台上荡了下去。
这是她小时候最爱玩的“人猿泰山”的游戏,只是现在玩起来,一点儿也不欢喜。
落脚处是月亮照不到的树阴,而这里,很适合接吻。
当后背抵上树干,脚不沾地的君莫惜就完全处于待宰的状态。
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连臂上的皮绳也来不及松,就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为什么他却比她还生气?
不甘心处于劣势的君莫惜仍试图挣扎,可挣扎的结果只是让她陷入更羞人的局面。她的手臂再次被钳到身后,而她的双腿被高高架上他的双肩,她整个人春光大泄地呈现在他面前,恼羞成怒也无济于事。
而他的吻越来越有惩罚性,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吻,更像野兽的噬咬,从她的嘴唇咬下去,顺着脖颈,到肩头,到胸,到腰,到那最羞人的。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君莫惜已完全放弃了挣扎,把全部的力量集中在牙齿,防止自己因为疼痛而发出更羞愤的声音。
“说,你是我的。”
他的噬咬重新回到她的嘴唇,湿润的滚烫侵入口腔,逼着她做出回应。
而她还是那么倔强,即便被攫去了全部呼吸,也仍坚持着最后的防守。
而他更是一如既往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的一只手托着她的臀,在臀沟上划下一圈圈的酥麻,当她扭摆着身体抗拒时,他用力一拉,就让她的半个臀部暴露在了夜风中。
“说,你是我的。”
他的指抵在那个潮湿的入口,好似一旦得到不想听的答案,它就会长驱直入。
君莫惜的眼泪汹涌如浪潮,却换不来他丝毫的怜惜。
“我……是你……的。”
“永远。”
“永……远。”
“要嫁人也只能嫁给我。”
“要嫁……人……也只能……嫁给你。”
他说一句,她学一句,虽然听不出有多甘愿,却也达成了他的心愿。
以为如他所愿,他就会放过她,没想到他的蛮横撤离后,取而代之的是她更无法招架的温柔。
轻柔如羽毛的吻,带给她的是更多的眼泪和心酸。
在这世上,有什么比永远不可能更令人绝望?
这种不可能,与生俱来,命中注定,就算他再如何努力再怎么证明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明明都想要,偏偏得不到,这样的事实,叫她怎能不流泪,怎能不绝望。
而她的泪流成河,灼伤的向来都有他的心。
眼神复杂地看着怀中抽泣不止的人儿,莫向与沉默地给她整理好衣衫,抱着她离开树干,沿着树阴走了一百米,停在了树屋前。
这个树屋里,同样盛载了太多的回忆。
而他们的第一次,就发生在这里。
踩着木阶,莫向与抱着她攀上树冠,步入了童年时的天堂。
每天都有人打扫的木屋,清爽而干净,四周环绕的风铃在屋檐下“丁丁冬冬”奏着小夜曲,月亮则似一盏明灯悬在树梢给小屋带来了光明。
拥着她坐在半空,听着从地面传来的虫鸣,望着在远处延伸开的旷野,在极静的自然中,莫向与的悔意似出芽的小草,一点点破土而出。
每当抬指拭去她腮边的泪珠,她在他怀里总是瑟缩闪躲,怯懦柔弱的模样看得他喉咙不断抽紧。
虽然他后悔自己的粗暴,可是他不后悔去逼她认清他对她的所有权。
他永远记得,四年前,那个甜蜜的夜晚,他们在这里肌肤相亲交付终身。
他们商量好,一起出国前,要在老宅先办一场订婚宴,邀请所有能邀请的人来见证他们的幸福。他们还对未来做了无数美好的憧憬,她说要给他生好多好多孩子,要装满老宅的每个房间,每个孩子都有天使的面孔,每次出门,都要开像蜈蚣腿那么多座位的大客车,那阵仗就好像是天使集体出走人间。她说她会帮他守好这个家,要把老宅当成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要让子子孙孙都知道她和他有多么相爱,这种爱萌芽于他们的同年同月同日生,持续至未来的千秋万世。
她说:“向与,我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你哦。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变心,这辈子我会只有你一个男人,再也不让别的男人碰我。”
她说:“向与,你不准娶别人,你要是娶了别人,我就天天诅咒她,让你们结了婚也不长久,等你们离了婚,我就嫁给你。你要是还不娶我,我就去当尼姑,一辈子都不嫁别人。”
多么动听的情话啊,可是转眼间,就被她撕碎成空。
他永远记得,第二天,他转遍大大小小的商铺,没有动用女乃女乃给的零花钱,而是用自己挣的钱买回了一对婚戒。当他在黄昏日落时回到这里,却看到她和小泥鳅坐在独属于他们的小木屋,笑声如铃。似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她的脸瞬间僵硬,强扯着嘴角朝他“嗨”了一声,然后极不自然地和小泥鳅说“再见”,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装作耳聋目盲,依照原计划取出了婚戒,而她却笑笑说:“对不起。”
她说:“没想到,莫向与你也有今天。你欺负了我十几年,终于让我扳回了一城。怎么样,被欺负的感觉,是不是很糟糕?”
她说:“你很爱我是不是?你很想娶我是不是?可是,怎么办呢,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这头恶魔?我不过是玩玩你,为什么你这么次这么快就上钩?玩起来真是没劲透了。”
她说:“莫向与,如果我不把第一次拿出来投资,你怎么可能如此快地入戏,我又怎么可能如此痛快地欣赏你今天这么精彩的表情?哈哈,莫向与,被骗的滋味儿怎么样?是不是五味杂陈打翻了调味瓶?你不是一直骂我是猪是白痴吗?现在被我这样的猪骗到,是不是生不如死不如撞死啊?好抱歉呢,这次让你出乎意料刮目相看了。不过,在你年轻的时候能上这么一课,你也该好好谢谢我。你啊,以后请务必记得,再弱的对手也长有牙齿,不要轻视任何一个白痴。”
她还说:“我爱你?呵,笑话!爱你不如去爱一头猪,我才不白废那个冤枉劲!为了让你死心,我就实话实说好了。我和小泥鳅两情相悦很多年,我打算和他一起去读公立大学,毕业后立刻就结婚。如果你识相,最好闭上嘴!这些日子和你腻在一起,我真是恶心透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呼吸新鲜空气,你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免得我一看到你就吐出来,到时候你莫大少爷的面子可受不了。”
她说:“……”
她说了太多太多,每句话都似尖锐的匕首,刺得他体无完肤。
当时他的脑子似被抽空了般,呆愣在她面前,听着她洋洋得意的胜利宣言,喉间堵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在她挥着衣袖潇洒地说什么“莎哟啦啦”、“永不再见”,他终于寻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说:“当年给你改名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对于你这头猪,我确实该劝君莫要珍惜疼惜怜惜爱惜,因为,你,不配!”
事后,当他落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曾忽略了什么重要疑点。
可是,无论她出于何种原因对他撒下弥天大谎,他都不打算原谅。
四年的时空相隔不但没有让他对她的思念减去一分一毫,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相思成海。
原来,他是如此爱她呵,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很多,而她却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放弃了他,说到底,她还是不够爱,所以放弃起来才如此轻易。这,才是他耿耿于怀一直不愿回来的最直接原因。
再一次地,他掏出了那枚婚戒,重新套上了她的中指。
这一次,他会让她爱上他,比他爱她还要多。